第20章 20
第20章 20
◎無疾而終◎
當天晚上, 慕昭久久未能入睡,聽着外面淅瀝的雨聲,滿腦子都是秦嶼池臨離開前的眼神。
車棚的燈偏暗, 細雨如絨毛般往下墜, 四下無人的寂靜裏,狂妄嚣張的少年勾唇自嘲。
眼尾被逼到泛紅, 輕描淡寫的語氣, 像是她不要他了。
慕昭承認, 她确實動過到此為止的念頭。
說起來, 她也算是個極度自私的人,不少人都這麽說過她, 前段時間江述白和葉清薏耳提面命讓她清醒點,慕昭不以為意,因為她很清楚, 無論和誰比,她自己最重要。
慕士辰從小就教導她,這個世界上, 她最該愛的就是自己,其次才是伴侶父母孩子。
如果以後談戀愛,只要她真喜歡,他支持她用盡全力去愛, 但要以取悅自己為前提, 而不是讨好對方。
和他在一起快樂, 為他耗費時間和精力讓她滿足, 便不要計較付出和得失。
如果遇到不開心的事, 權衡妥協和放棄, 選擇對自己傷害更小的那個。
總的來說, 要以自己為重。
這個價值觀被慕昭奉為臯臬,并且一直運用到為人處世中。
可是,想到秦嶼池最後的那個眼神,慕昭第一次懷疑,是不是她做錯了?她是不是應該先問問他發生了什麽,那個女孩說不定不是她以為的暧昧關系,她不應該什麽都不問,就直接給他判了死刑。
眼前閃過他眼底泛起的紅血絲,他滿臉疲憊,應該剛忙完就來找她,眸底最初閃爍的是欣喜,而她上來就這麽冷漠,于是少年眼底光亮被冰涼的雨水澆滅。
【算了,随你怎麽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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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昭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想起這句話,心髒又抽搐了下。
他說這話的意思,是不打算和她繼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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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反側不知道過了多久,慕昭才漸漸睡去,可她上床早,睡着時也不過淩晨一點,北城的夜生活還在繼續。
和秦嶼池陸淮之一起長大的江澈從美國回來,幾人在雙子座俱樂部給他接風,包廂上方有盞暖黃方燈灑下光線。江澈拿了根煙點燃,彈了彈煙灰,看向身側的陸淮之,淡淡的問:“他怎麽回事?”
順着江澈的視線,陸淮之看過去。
忽明忽暗的光線下,秦嶼池坐在單人沙發上,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暗色調的光線打下來,将他的輪廓襯的更加深邃。
說是過來給江澈接風,可自從進了包廂,他就不停地喝酒,一瓶朗姆酒快被他自己喝完了。
陸淮之啧了聲:“不知道,好像被女人甩了。”
江澈挑眉:“他,被女人甩?”
他出國才幾個月,秦大少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江澈來了興致,作死地端着加冰威士忌到秦嶼池對面坐下,微微一笑:“兄弟,聽說你失戀了。”
秦嶼池頭也沒擡,“滾蛋。”
江澈:“……”
他當然不會滾,反正後天飛回美國,“哪個女的這麽牛逼?是不是上次你專門打電話給我,要我整理大一民法知識點給她的那個法學院的?”
陸淮之恍然大悟地哦了聲:“我說呢,怪不得你前段時間一直在看王澤鑒的天龍八部,我還以為你要轉專業,和江澈一起去招搖撞騙。”
兩人八卦半天也不見秦嶼池吭聲,江澈忽然問:“那女的喜歡你嗎?”
秦嶼池的眼神暗了暗。
喜歡,慕昭當然喜歡他。
秦嶼池怎麽可能看不出小姑娘看他時眼裏的光。
但她的喜歡,只是基于各種表面原因的喜歡。
淡到都不用糾結就能放棄。
她說她需要再認真考慮,考慮的結果八成是不要他。
她那麽聰明理智,只要冷靜下來就能想清楚,對她而言,他是深淵、是火坑、是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
連她都這樣想,他還怎麽敢把她拉進來?
秦嶼池自嘲地勾了勾唇,又開了瓶新的白蘭地。
見他只喝酒不說話,江澈了然,看來這姑娘是個有腦子的。他安慰了句:“不過說實話,不在一起也是好事,反正早晚都是要分開的,還不如早分開。”
秦嶼池終于擡頭,掀起眼皮,涼涼地看着他。
江澈:“……”
媽的,這年頭果然不能說真話。
他回以微笑:“不然,你回去繼承家産?”
江澈說這話完全是開玩笑的成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秦嶼池他爸媽對他做過什麽,不然他一個貴公子放着捷徑不走,累死累活地自己創什麽業。
那女的,應該還沒重要到...讓他不惜和過去和解,也要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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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過後,慕昭沒再見過秦嶼池。
比起前段時間的離開,他這次是消失的幹幹淨淨,連周一早上的德語課都沒來過。
直到數據庫基地的工作完成,慕昭也沒在基地裏見過他。
葉清薏和江琦妍似乎隐約猜到她和秦嶼池目前的狀态,沒再在她面前提過秦嶼池。
見不到他的人;
也沒了關于他的道聽途說;
慕昭這才發現,他不主動來找她,她想和他見面,原來這麽困難。
他真的打算,就和她到此為止嗎?
進入十二月,北城室外的溫度降至零下十度,慕昭出門時把自己圍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兩只眼睛,如果不是熟悉她的人根本認不出她是誰。
上完家教課回來,慕昭準備在校外的面館裏吃飯,剛下公交車看到從黑色轎車上走下來的秦嶼池。
比起她穿的這麽厚,秦嶼池穿的很薄,只有一件黑色大衣,高高在上的冷色調襯的他更冷漠。他咬着煙,倚在車門上,表情略帶不耐,似是在等副駕駛的人下車。
風太大,他點了幾次才把煙點燃,煙霧在他懶散的眉眼間缭繞開。他的手機似乎響了,接通後,不知道對面的人說了什麽,他扯了扯唇,露出個輕挑又散漫的笑。
隔着馬路,慕昭站在對面的面館門口,外面的風吹的很冷,但她沒有進屋吹暖氣,而是站在外面等着他朝她看過來。
她和他應該算是有緣分的吧。
不然之前也不會産生這麽多的交集。
電影裏,這種時候,男主角一般都會不經意地擡眼,與女主角四目相對。
然後,冰釋前嫌。
他怎麽還不看她?
是她站的太隐蔽了嗎?
這個面館确實比較偏僻,慕昭想了想,擡腿朝視野寬闊的地方走去。
這次她站在他車子停在的對面,之間沒有任何建築物阻隔,他只要擡眼就能看到她。
可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來。
因為副駕駛的女孩一出來,就拉着他朝反方向走。
女孩是上次在商場見到的那個,上次看的不清晰,這次距離更近,兩人之間的熟稔親密全都落入慕昭眼中。
冷風沖着她的臉吹,剛才慕昭怕他認不出她,把帽子和口罩摘得幹幹淨淨,整張臉都暴露在零下十度的空氣中,快要被冷風吹的麻木,沒有任何的知覺。
慕昭又想到高中時,她總是習慣走在他身後,他們倆住的地方正好是一條路,他的公寓就在她家前面一個小區,從學校到小區的路上種滿了梧桐樹,他們穿着同款的藍白條紋校服。他雙手插在褲兜裏,走的速度不快,慕昭恰好能跟上。
但她不敢離他很近,會隔着五米左右的距離,如果他回頭,她要是不敢主動打招呼,也不會被當做變态跟蹤狂,可以拿順路回家當借口。
不過晚上的時候,她會離得更近一點。因為晚自習下課将近十一點,慕昭一個人回去有點怕黑,他走在她前面。高中的時候他的個子就高,路燈光線微弱的勉強能看清路,高大身影被拉的很長,幾乎要落在慕昭的腳邊。
現在也是,看着他越走越遠的背影,這一幕和以前的畫面幾乎要重疊起來,唯一不同是他身側這次站着個女孩。
慕昭不知道在路邊站了多久,風把她的眼睛吹的又澀又疼。
暗戀是目光無數次追随你的背影,你卻從未回過頭。
大概是北城的冬天太冷,所有的可能都無疾而終。
她的人生裏,以後不會再有秦嶼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