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尊心
自尊心
空調的冷氣從脖子的後方吹過來, 忽然變了個風向冷得她下意識一哆嗦。
啪嗒一聲車落鎖的聲音她也聽見了,她現在才意識到季星遠先讓她上車是為了不讓她躲。
這問題是非回答不可了。
風吹汗濕的後頸涼岑岑,讓她本就心虛的人縮了縮肩膀, 但——
陸元前思後想自己有沒有什麽地方露餡了,前思後想的結論是沒有, 除了沈清漪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不打算在這裏久留, 季星遠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連房東也是他的托。
于是她也挺起脊背, 再次對上他的視線理直氣壯的反問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季星遠都氣笑了,他從家裏趕過來, 滿肚子的氣看到她這副樣子也要氣笑了。
他氣得眉峰揚起, 臉黑得像鍋底還在笑冷飕飕的火氣宛如冒着冰碴子的火山, 偏偏他又長得很好,氣得冒火看起來兩頰泛紅更活色生香了。
陸元沒明白他說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她擰着眉頭不确定了喃喃道, “你難道是因為我和學長兩個人單獨說話生氣的嗎?”
說起這個季星遠就忍不住氣血上湧,和那什麽名片男說話一定要湊得那麽近還要抓着人家的袖子說話嗎?
“難道我不該生氣嗎?”他的眼瞳裏像是融了一團灼灼燃燒的火。
還叫學長叫得這麽親切, 這到底是哪裏來的學長!
陸元懵了一下,“當然不該生氣啊!”
她不過是和人說話賣畫而已, 他憑什麽不允許。
“而且還……”季星遠擰了擰眉頭。陸元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神情微妙的輕笑了一聲, 接住她剩下的一半話,“賣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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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只有你可以工作上班, 我連賣畫的資格也沒有了?”
陸元被戳到了一點點自尊心,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是什麽意思!
難道她賣畫就比他在自家公司當總裁廉價嗎,還是他看她那極盡谄媚的讨好樣覺得她這樣丢他的面子?
“我沒有說你不能工作, 你冷靜一點。”季星遠額上的青筋跳了跳。
他這時候發覺兩個人之間的談話氛圍已經完全變質成吵架了,但是現在陸元的火氣也冒上來了也已經不是他單方面能停止的了了。
“我的工作應該和你沒關系。”陸元悶悶丢出這句話坐直身體, 低下頭不去看他的表情,伸手去拉車門卻沒拉開反而是手上的名片掉了下去,她更氣了,大聲喊道,“我就是賣畫給他又和你有什麽關系!”
“難道你看不出來他的目的不是買畫嗎?!”季星遠咬牙切齒,想到那油膩男一臉癡迷就惡心。
如果她只是想賣畫的話,明明這裏有一個現成的買單對象,為什麽偏偏要去找別人還是那種一看就目的不純的男人。
“難道成為畫家的第一條準則就是不允許用老公錢嗎?賣畫為什麽不能賣給我?”
他這個現成的冤大頭她不利用為什麽反而去便宜別的男人,季星遠想不明白說話就忍不住陰陽怪氣。
“不能,我賣給誰都不會賣給你,再說學長怎麽了!他買我的畫是欣賞我的能力,你買我的畫算什麽!”
算可憐我。
後面的這半句話陸元咽下去了。
陸元硬邦邦的收回手,再說了她賺錢就是為了還這兩個人錢,用他的錢還他錢算怎麽一回事,“你把車門打開,我要下去!”
“下去去你租的那個房子是嗎?”季星遠眼中的陰沉已經蓋不住了,“你難道又要丢下我和小玫嗎?!”
胸膛劇烈起伏,腦海中閃過很多個畫面,在別人面前甩開的手、兩年前出國時頭也不回的背影還有昨天在外公的病床前懇切又溫柔的說‘我會的。’
她才不會。
陸元是個騙子。
虛假的謊言灌注到他的心口,滾燙的溫度其實是塗抹了毒藥的刀口捅進心髒的幻覺。
她早就籌劃着離開他們了,或者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繼續和他們繼續生活在一起。
半個月前在酒店看到她的時候,季星遠那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聽到邊上合作商詢問的話才勉強打起精神。
他生氣但是又忍不住的喜悅,以至于看到她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和她的眼淚時那點因為她一言不發回國的憤怒都消弭不見了。
他想,既然她回來了,既然他們現在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一切曾經的阻礙都已經消失不見,那現在的生疏都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變好的。
這種宛如美夢般的幻覺在昨天達到頂峰。
在外公的病床前她說了我會的,季星遠忍住沒去握住她的手。
即便眼前的困局就在眼前,群狼環伺虎視眈眈,但他走出外公的房間的時候,看到了她們——
他的妻子坐在湖邊一口口的喂他們的女兒飯,這副場景靜谧又美好。
美夢或者說是海市蜃樓,在破碎的那一刻最真實,剜在他心口的痛比在唇齒間的甜更深刻。
他上午的會議結束後回家取一份文件,正好碰見管家來送新訂的衣服,顏色更鮮亮款式都避開明顯的logo。
但他也因此看到了她房間的景象——
整個房間幹淨整潔的就像她回來之前一樣。
床單被褥都被整齊的鋪平,桌子上什麽東西都沒有,他的目光掃過去就看到了在窗邊攤開的行李箱,裏面滿滿當當裝着她的衣物、護膚品……一件像是早晨沒來得及疊好放進去的寬大t恤随手被蓋在最上面。
他的呼吸下一秒沉了下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大步走進了衣帽間。
果然,他看到了衣帽間裏完全沒有動過的衣物飾品,甚至連衛生間裏他準備的洗漱用品她都沒有用。
幹淨整齊的洗手臺上擺着一疊一次性紙杯,旁邊的紙袋上寫着鮮明的幾個大字;
一、次、性、毛巾。
多麽的界限分明,除了這個行李箱以外的其他任何地方都被她打上了鮮明的‘別人家’的标簽。
她為了和他撇清關系居然每天都辛辛苦苦的早起收拾房間?
荒謬的心情此刻達到了巅峰。
季星遠站在鏡子面前,看到鏡子裏面色鐵青的自己都忍不住發笑,但喉結滾了滾臉上只剩下嘲諷。
他嘲笑自己居然還對陸元心存幻想。
她這種不負責任的人怎麽可能會安分的和他還有小玫呆在一起。
這半個月她應該是在這個家裏待的如坐針氈了吧?
被陸元乖巧的表象欺騙的他才是最愚蠢的那個人。
他記得曾經有人恨恨的同他說辜負真心的人應該吞一千根針。
那陸元應該吞一億根。
陸元僵住,臉上的憤怒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就像是遇到高溫的積雪一瞬間就化了崩塌成了一地淩亂的水漬。
他是怎麽知道的?
“我看到你房間裏的樣子了,”季星遠目光冰冷,他揚起唇角嘲諷似的笑了笑,“你是把我們家當酒店了嗎,不對……我忘記了,你回來壓根不打算再見我們的,這是我強求的。”
“瞞着你是我的不對……”陸元又重新坐了回去,目光明亮清澈但說出下一句話更往他心口一刀,“但我們确實有必要住在一起嗎?”
她這時候說的是她之前思考的內容。
人的腦子是很複雜的事情,她想來想去覺得兩個人分開自己一個住會生活的更開心這樣是對的,但是在受傷的季星遠面前想要安撫他而承諾出謊言的人也是她,起碼在當時的當下她是覺得正确的。
“你說我們是什麽關系呢……”
季星遠聲音冷得可以替代車裏的制冷,那兩個字組成的問題哽在他的喉頭轉了兩圈他咬着牙沒讓它脫口而出,“夫妻不住在一起那應該怎麽樣?”
他知道陸元這個沒心沒肺的絕對比他更狠的下心,那他更不能給她這個機會。
既然他都已經發現了,那陸元幹脆破罐子破摔,“對,我是覺得我們倆就算不住在一起也沒有什麽兩樣,而且你也清楚我們會結婚并不是因為感情而是因為……”
季星遠聽不下去了又或者說是不想再聽見她後面的話,下一秒直接把門打開,打斷她的話,“好,你不想暫時不想和我住在一起,那今天你去和沈清漪住吧,我明天下午五點到你們公司門口接你。”
他單方面的把這個暫時框選到了今晚。
而且不給她任何讨價還價的餘地。
陸元只感覺到面前一道黑影籠罩下來,呼吸間薄荷的香味一閃而過,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咔噠的一聲是腰間的安全帶被解開了,随後背後被人一推,再反應過來人已經站在車外了。
“你!……”
陸元氣得跺腳,卻只看到黑色的911尾燈一閃很快消失在她的眼前,她站在空蕩蕩的原地怒氣重重的抓了抓頭發,頗有一種吃飯吃到一半筷子被人搶走的如鲠在喉的憤怒。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季星遠這個人這麽無賴呢!
“有病!”陸元摸出手機,看到沈清漪發來的消息才反應過來她的名片還在季星遠的車上,忍不住蹲在地上抱着手機怒捶水泥地。
她已經賣出去一半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