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雨滴和淚
Chapter 03 雨滴和淚
一系列的動作，就是病患和醫生之間的互動，顧傾淮絲毫沒有覺得有任何問題，一邊面對電腦打字，問：“換季會打噴嚏不停流鼻涕嗎？”
葉聲笙捏了捏自己剛被擴張了鼻孔的鼻子，社死的心理，覺得自己的臉頰慢半拍地開始發燙，心跳聲如擂鼓。
對着這麽多年沒見的……
又張大嘴又擴張鼻孔，葉聲笙咬着下唇低頭，聲音悶悶不樂：“嗯，會的，小時候經常流鼻血也不注意，現在鼻涕都已經兩個多月了沒好轉，還有血絲。”
顧傾淮看她不停地将鼻子捏回原樣，口罩下的嘴角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微揚：“左側鼻腔有些糜爛，從那流出的血絲，你只是有些過敏性鼻炎，不用擔心。”
“我給你開的這些藥用了以後，其他症狀應該也會減輕，沒痊愈之前別吃辛辣食物。”
打印機的聲音嗡嗡作響，葉聲笙也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麽，于是問：“那……我需要再來複查嗎？”
雖然是近距離，顧傾淮将她的面容看了個透徹，還将她的鼻喉深處也看了個透徹，但葉聲笙卻只看到了他的那雙眼。
“一個月以後可以再來複查一下。”
葉聲笙點頭，看向他的手回答：“好。”
顧傾淮作為醫生很稱職，還特地交代了怎麽用藥導致鼻腔不會再出血。其實，也就短短6分鐘，葉聲笙看了自己的手表，這就是普通就醫的流程而已……
可他的手上有傷口流血，即便傷口很小，但他自己作為醫生難道沒有發現？
取完藥後，葉聲笙猶豫着要不要再回去提醒他。
可葉聲笙又心想作為醫生，他總有自己的時間安排，她也不能過多打擾。
況且……這麽多年不見了。
到了醫院附近的超市，葉聲笙看到辣味的關東煮還是沒有忍住，找了一個坐在窗臺的位置，吃着熱乎乎的食物。
窗前的雨滴蹭到了玻璃，雨珠成群結隊地，撒歡似的撲面而來。猛然間想起，雨天已經見了他第二回。
超市有門鈴聲響起，雨水浸濕地面以後的潮氣讓人聞着并不舒适。
有人收了傘，問收銀臺掃了一包煙以後，到了門外的屋檐下抽煙，有幾個男女不知道是否是同事，對顧傾淮說：“顧醫生，這麽巧啊。”
超市的自動門因有人來回進出開合，隐約聽到他們談話聲：“抽完煙不如一起吃點？”
門合上時，葉聲笙聽不到他們說話，只是看見他禮貌回笑，又搖頭。不知道是午休時間，還是醫院附近本身就是這樣熱鬧。
等人離開了後，他又恢複了那副清冷的面容靠牆抽煙。
這回不是上次淩晨微亂的襯衫和領帶，他穿着着黑色連帽的半身羽絨衣，裏面是一件看着有些柔軟的白色針織v領毛衣，搭配着黑白格子領子外翻的襯衫。
葉聲笙見他連着抽了兩根煙，他又拿起手機點擊了幾下，葉聲笙覺得自己現在的視角像個不怎麽正常的人，貪婪地注視着他一舉一動，以他身邊的人來人往掩蓋她直白的視線。
手中的丸子忽然墜落在湯內時，葉聲笙吓得以為自己被發現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心事，慌亂找紙。
顧傾淮熄滅了煙頭，深吸了一口氣站在那看雨天，葉聲笙見他雙手插在褲兜內，有一種和他醫生身份不匹配的頹廢。
還是放下了食物，跑到了前臺。
“要一張創口貼。”
收銀臺的小姐姐問：“只有這款小馬寶莉系列的了。”
葉聲笙無奈付完款後塞回了自己外套的口袋，沒想好要怎麽給。見顧傾淮有轉身的跡象，又一溜煙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迅速地找出耳機塞在耳朵，點開了電視劇。
顧傾淮進門後找到了想買的椰子水，但覺得窗邊縮成一團吃食物的那只熊很像剛看完病的某個人，于是又拿了一瓶。
聽到了她電視劇的嘈雜聲音，并且看她的手指不斷在按屏幕加大音量，側頭一看，她的腮幫子被食物塞得鼓鼓的，可在看到紅豔豔的辣湯時，顧傾淮拿下了她的耳機。
葉聲笙拿下另一只耳機心虛地問：“怎，怎麽了？”
嘴上有一層辣油，顧傾淮遞給她紙巾：“讓你別吃辣的，就是不遵醫囑。”
葉聲笙擦拭了幾下，有些困難地吞下嘴裏的食物，差點被噎，顧傾淮擰開了自己手上的椰子水遞給她：“以前跟在葉慎後面還會叫我聲哥哥，這會兒是哥哥也不喊，醫生這身份也被忽略了。”
顧傾淮沒戳破她耳機不連接藍牙看電視劇的事，給了她另一瓶未開封的椰子水：“吃完出來，我去結賬。”
徑自将她喝過的那瓶拿走，在前臺掃了兩遍椰子水結賬。
等到葉聲笙反應過來時，才知道自己手機裏的聲音有多大聲。
顧傾淮給的椰子水被葉聲笙塞在包裏，在自己外套的口袋找創口貼時，看到門口有個女生穿着護士裝拎着一袋零食，順便将他的傷口貼上了一張普通的創口貼。
女生笑靥如花，看着小鳥依人，好像是男人都會喜歡的類型。不像她自己，讓她笑一下實在太難。
“顧醫生，再忙也要關心自己啊。”
“多謝。”
“不用謝，這對護士來說太簡單了。不過我沒帶傘，能和顧醫生一起撐到醫院門口嗎？”
葉聲笙戴上了口罩，也許因為辛辣食物的刺激，忍不住輕咳了幾聲，那一刻葉聲笙也不知道哪來的委屈，外套口袋內的創口貼被捏皺，眼眶裏慢慢蓄滿了眼淚。
她問自己為什麽，她明明就是，可以雙手撂倒幾個大男人的女生啊……這會兒又難受個什麽勁？再說，也許他也會嫌棄這個粉色的創口貼……
這麽一想，葉聲笙心裏只是好受一分。
顧傾淮看葉聲笙走出了門口，垂着腦袋，葉聲笙見顧傾淮的手朝她伸來，聲音還是像醫生叮囑那般：“給你打包的湯，回去喝完。”
葉聲笙瞥了一眼他已貼好創口貼垂下的手，撐開傘：“不用……”
顧傾淮聽她拒絕便斂了神色：“你哥總說你長不大讓人操心，現在生病了，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如鲠在喉，葉聲笙這才明白他的叮囑，原來是覺得她長不大啊。
站在顧傾淮身邊的女生也沒覺得不好意思，聽着他們一言一語。
顧傾淮把傘給了那位女護士，打發了讓她先走。
看了看時間還早，雨勢變大，便問葉聲笙：“我送你回去，你在這等我開車過來。”
他站在葉聲笙的面前，忽然看她低頭。
只有葉聲笙知道，這一刻雨傘些許雨珠和她眼眶蓄滿的眼淚一起墜落，那樣站在面前的顧傾淮就看不清是淚珠還是雨滴落在地面……誰都不知道她哭過。
葉聲笙搖了搖頭，眼下只是看着有些濕潤的眼眶，她看向顧傾淮：“我去對面等公交，很方便。”
顧傾淮本來想再與她多說幾句，但總覺得中間那幾年的再也沒見，似乎讓他們從打破陌生的身份，又變回了陌生。
手中的湯被他強行塞在了葉聲笙手裏，葉聲笙看了他一眼以後便轉身離開。
目光跟随她的身影，顧傾淮也同時看着她撐傘的背影撕去了那張創口貼，而後被扔進垃圾桶，顧傾淮将已愈合的痂又揭去，任它流血……微微嘆了一口氣，為何他站在她身邊的時候，她總想逃離呢？
在馬路對面看着葉聲笙上了回校的公交車，确定是那個人影上了車時，他才淋着雨離開。
顧傾淮這一個多月以來搜索葉聲笙的手機號碼添加微信，卻始終顯示用戶不存在，那晚得知她的號碼以後撥打，她也并未回撥陌生號碼來問，他是誰。
公交車上空調暖得讓葉聲笙心裏更難受，打開窗戶的一條縫隙，外面的雨勢居然還變大了。
葉聲笙拿出了手機收集雨聲，莞爾一笑，可又怎麽辦呢……
關于他的一切都想收藏，即便是雨聲，說不定，下回可以做個不一樣的混音。
也至少，一起站在同一片雨天下過啊……
——
回到學校以後，葉聲笙反複地聽那段雨聲的錄音，白噪音卻忽然讓人昏昏欲睡，想起自己還未吃藥，而顧傾淮給的湯也已經冷了。
葉聲笙看了一眼老鴨湯，雙手端起就一飲而盡。
另個室友韓汐回來時，剛好看到葉聲笙豪氣喝湯的樣子問：“乖乖，我不在宿舍的時候，你一個人對碗吹鴨湯啊？”
韓汐手背測着葉聲笙的額頭體溫，又摸了摸葉聲笙的臉蛋，上下仔細端看了一番：“你不是去醫院了，看過醫生怎麽說？”
“不好，不太好……特別難受。”葉聲笙癟着嘴下意識地回答。
這回答讓韓汐又緊張了起來：“啊？這什麽庸醫啊，開的什麽藥我看看？”
同是研三同專業的韓汐比葉聲笙也就大了沒幾個月，但兩個人同個宿舍，一直以來都是互幫互助。
葉聲笙搖搖頭：“我喝完了，我得吃藥了。”
吃了西藥，又開始用噴劑，韓汐看了滴鼻劑什麽薄荷樟腦什麽……的：“這玩意兒是不是會涼得竄到天靈蓋啊？”
如韓汐所說，涼。
葉聲笙心裏也涼，早知道就不那麽倔強，讓他送回學校，也好歹讓顧傾淮知道她在什麽學校就讀……
這下好了，還得一個月以後再去複查，複查等到的醫生，還未必是他。
葉聲笙手機震動了兩下，顯示陌生號碼，但打開內容又似乎是正經文字，葉聲笙自言自語：“什麽年代還有人發短信……”
葉聲笙點擊短信以後顯示：【記得遵醫囑，按時複查。顧傾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