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展顏
展顏
李熙和李恃的确發生了劇烈的沖突, 起因自然是胡國再度進犯,因是被李恃重創後的卷土重來,大曌的将領并沒有将他們放在心上, 可誰料這一次的胡國軍隊勢如破竹,連破大曌的兩座城池, 陣亡了兩名駐守的将軍, 聖上大怒, 正為出征的将領猶豫不定。
這份猶豫裏, 正是李熙一腔熱血憤慨的自動請纓,大有取李恃而代之之事, 睜得面紅耳赤, 聖上對于他如此铿锵澎湃, 有些震動,加之昨夜孫貴妃在他耳邊動容說着“也該讓他出去歷練一番了”, 聖上總有些動搖。
雖說這次胡國來勢洶洶, 那也是因為大曌起先就輕了敵,才讓胡國有機可趁, 真正面相對,未必讨得了好。
加之李恃已然是一國儲君, 再親自挂帥總是有所顧忌, 聖上琢磨一番,最終令李熙領軍出征, 并着花鶴廷為副将。
李恃眉心一簇,正要開口,花鶴廷已經下跪領旨。
從禦書房走出來時, 李熙志得意滿經過李恃身邊,幽幽一嘆息, 語調輕蔑高昂:“總是要讓父皇知道,這大曌國,也不是只有太子哥會領軍打仗的,區區胡國,還敢來犯,看來太子哥昔日的戰績恐有誇大之嫌啊,這次就讓我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李恃目色平靜清冷,并未言語。
李悟可沒有那麽好的心性,冷嘲熱諷:“那就先恭喜二哥了。”
花鶴廷看着李恃沉聲道:“殿下是擔心煦王力有不及?”
李恃看向花鶴廷:“方才岳父大人不該承擔此事。”
對于李恃的尊稱,花鶴廷有一瞬驚怔,驚怔過後是滿心的感動,即便他的女兒嫁給了太子殿下,那他和太子的關系也該是君臣,李恃這一聲,足見他對花朝的心意,花鶴廷心底的一點擔心也逐漸消散了,朗聲笑了:“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老臣身為武将,自甘為朝廷效犬馬之勞。”
李恃沉吟:“朝朝會擔心。”
花鶴廷靜靜看着李恃,忽然笑道:“殿下莫不是信不過老臣?”
二人對視半晌,李恃輕輕一笑,并未再說什麽。
花鶴廷也終于擺了一回老父親的譜:“朝朝任性,還請殿下多擔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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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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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升平宮的路上,李熙眼一撇,見宋知許愁眉不展,拍了他的手臂:“我們是要去立功去了,你怎麽這幅樣子,怎的,你莫不是在害怕?”
宋知許擰眉:“你切莫輕敵。”
李熙嚷道:“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我的威風?我看那胡國就是被渲染的厲害了,不過是李恃為了他的名聲做出來的假象,何況我有百萬雄師,他一個彈丸小國能拿我何?等這次我立了軍功,看李恃還怎麽在父皇跟前嚣張!對了,還有那個花鶴廷,他是李恃的岳父,到時你盯緊了他,別讓他插手,否則最後冒領了我的功勞,又再算在東宮頭上!”
宋知許欲言又止,他雖擔心,但是李熙說的對,這次是絕佳立功的機會,李熙需要這次機會,論戰力,胡國的确不如大曌,否則之前也不會被李恃打的毫無招架之力,或許是他太過庸人自擾,況且還有花鶴廷在,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李熙見他眉頭舒展,才放松地先去給孫貴妃報喜,孫貴妃也覺得這次是兒子的立功機會,自然喜不自勝,等這回兒子軍功加身,到時又有孫家和宋家保駕,這太子之位未必就不能動一動。
雖是如此,但到底上戰場,孫貴妃還是擔心地左叮囑右叮咛,生怕他受了一點傷。
李熙卻不以為意:“刀劍無眼,怎能毫發無傷,母妃您放心,兒子會保重自身,我的身手武功可不在李恃之下。”
孫貴妃壓下擔心欣慰地笑了。
從孫貴妃那回升平宮,李熙就大張旗鼓地讓宮婢們收拾行李,動靜大的整個升平宮都忙上忙下。
李熙看着連燦給他收拾貼身衣物,漫不經心問了一句:“王妃可在宮裏?”
連燦捧着他的衣服轉身回道:“在的,在寝殿。”
“她不知本王已經回宮,還是不知本王即将出征?”
連燦為難一陣,說道:“王爺一回來,奴婢就去通知王妃了,王妃聽了,只是哦了一聲。”
李熙眉毛一凜:“只是哦了一聲?”
連燦點頭,她捧着他的衣服走近他,小意說着:“王爺,戰場兇險,您可千萬當心。”
李熙凝視她兩眼,赫然走出殿室,往宋知蘊的寝殿走去。
一進寝殿殿內的宮婢呼啦啦跪了一地,李熙不耐揮手:“全都出去!”
仲春看了眼宋知蘊,心下擔憂也無法,只能讓人都出去,關上殿門,自己卻守在門口聽着動靜。
宋知蘊歪靠在貴妃榻上,身邊的火爐暖人,她卷着書冊閑适寧靜,只是在翻書時擡了一回眼,看了李熙一下,又收回,只字未言。
這一派寧靜卻讓李熙怒極,他跨步上前,卻停住了,盛極的怒意沉了下來,他赫然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冷冷道:“我即将出征,此事你可知?”
宋知蘊點頭,語聲淡淡:“王爺萬事小心。”雖是一句關心的話,可從宋知蘊的嘴裏說出來,只覺得無盡的冷漠。
李熙看向她,眉頭深鎖,不知是怒還是痛:“只有這一句?你是我的妻子,竟是不如一個宮婢來的關心自己的夫君!”他本想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可是終究還是沒忍住,吼了出來。
宋知蘊擡眼,眼底依舊平靜,像是藏了一抹興味:“宮婢?王爺是說連燦?若是王爺有心納妾,我也并非容不下人。”
李熙唬地起身逼近她,扣住她娟秀的下巴用力一擡:“你巴不得我身邊有別的女人,你好落得輕松是不是!若是今日說這番話的是李恃,你還能有容人之能嗎?若是今日要出征的是李恃,你還能如此淡定處之嗎!”
因為他的“若是”,宋知蘊有一瞬走神,而只是這一瞬的走神,徹底激怒了李熙,他滿眼怒火的痛楚:“宋知蘊,我是你的夫君,你竟是連騙也不願意騙我一下是嗎!”
他手裏的力道重了重,宋知蘊吃痛眉心皺了皺,唇畔溢出一絲嘤咛,忽然她覺得身子一提,李熙狂亂地吻住了她的唇。
書冊掉落在地,她立刻掙紮,卻被李熙箍住了手臂,随之而來的是李熙全身的重量,她動彈不得,只能任由李熙予取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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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恃回到東宮,就有人告知了花朝,花朝心跳一亂,立刻扔了手裏的栗子,跑回梳妝鏡前,擦了擦嘴角,外頭就響起了宮婢的聲音:“參見殿下。”
“太子妃呢?”
“回殿下,在裏頭呢。”
花朝忙是整了裙擺,正要出來,卻不想迎面撞上了走進來的李恃,她驚惶一瞬後退,被李恃攬住了腰肢,往他身前一帶。
花朝深吸一口氣,立刻避開眼,下意識雙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有一下推拒的動作。
下一刻,李恃的手探上了她的額頭,花朝一懵。
“發燒了?臉怎麽這麽紅?”李恃語氣認真。
花朝轉過臉對上他眼底的半是戲谑,瞪了他一眼,李恃眼底的笑意更濃,放開她的腰,握住她的手往裏走。
“你讓他們把你的東西拿過來做什麽?我這裏可放不下。”花朝任由他牽着不甘心地跟着他走,語氣倔強。
李恃坐下将她拉了過來:“不打緊,太子妃容我一個角落即可,我的東西少。”
花朝道:“可不少,占了我一半衣櫃呢!”
李恃挑眉:“哦,太子妃已經整理好了?”
接觸他眼底的愉悅,花朝不想讓他得意:“都是丹杏安排的。”
“嗯,該賞。”
花朝又瞪了他一眼,李恃很喜歡這樣生動靈動的花朝。
“是要打仗了嗎?你要去嗎?”想起正事,花朝擔憂起來,也沒了方才的尴尬局促。
“舍不得?”李恃攬住她的腰坐在他腿上,嗓音低沉。
“不許開玩笑,這是正經事!”花朝正色地盯着他,看來真的很擔心緊張。
這樣的模樣取悅了李恃,低聲道:“遵命。”
花朝揪住他一縷頭發晃了一下。
李恃微微一笑,才正經道:“這次父皇派了李熙領兵,你爹爹為副将。”
花朝本來擔心他,這一聽竟然是爹爹,急得豁然站起:“爹爹才回來,又要去了?不是說這次的胡國很厲害嗎?爹爹......”
李恃又将她拉下:“他是你爹爹,我不會讓他出事,我已經派了楊樹一同前去,有楊樹在他身邊,無人傷得了他分毫。”
花朝睜了睜眼,有些訝異:“楊樹這麽厲害?”
“這世上能近得他身讨他半分便宜的估計屈指可數。”
“你呢?你也不行?”花朝問道。
李恃點頭,楊樹的身手極限,大概從沒人見過。
見他如此,花朝一顆擔憂的心也放下了:“何時出發?”
“出發前,我帶你回府一趟。”
花朝高興地點頭。
這時丹杏進來送茶,花朝忽然心頭一滞,站起身硬聲道:“丹杏,把你的茶撤下去,讓殿下宮裏的宮婢來奉茶,殿下喜歡她沏的茶。”
李恃微愣,一時沒想起來她說的誰,花朝卻已經轉過身兩眼彎彎:“我這的茶恐怕不符合殿下的口味。”她的笑意未達眼底。
看着花朝的神色,他這才想起上回跟花朝置氣,故意誇了一個宮婢沏的茶,他都忘了是誰了,虧她還記得。
可是花朝記得,他很高興。
李恃握住她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身邊,膝蓋貼着她的膝蓋,他的眼離她的眼只有一拳之距,嘴角微揚:“你如此任性小氣又記仇,看來以後就算渴死,我也不敢喝別人的茶了。”
花朝想要別過臉去,可是李恃卻捧着她的臉,不讓她動,她只能垂着眼眸悶聲道:“你是太子,你有什麽怕的。”
李恃的目光纏住她,低聲道:“我怕的有很多,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