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我不會為了家族聯姻, 林加栗。”
……
在這句話響起的時候,我的大腦短暫地宕機了一秒。
夜色如潮水,面前的少年精致又冷淡, 腳下的城市夜景璀璨生輝。
在這短短的一秒內, 我的腦筋轉過了三百六十個彎, 迷迷瞪瞪, 亂七八糟, 但是我清晰地記得, 我的第一個念頭是:
那礦山怎麽辦?
我:“……”
不行不行不行。
林加栗, 不能讓這種打工人的思想入侵你的腦海, 危急時刻還想着工作, 你這是被資本家pua了, 要警惕。
但轉念一想。
不對啊,礦山如果拿了, 那好像是我家的?
我竟然是資本家。
夭壽了。
但接下來一刻,南禾話裏的第二層意思像是遲遲飛來的子彈, 擊中了我。
他說, 他不會為了家族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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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那雙黑夜裏沉寂平靜的眼眸, 我知道南禾是認真的。
他, 不想要家族聯姻。
他不要結婚。
我:“……”
日, 我情老婆沒了。
怎麽這就沒了???老婆不想結婚那我還怎麽有老婆??
這該怎麽辦才好。
我沉痛閉目。
最後“噼啪”兩聲輕聲響起。
我手裏的煙花棒也終于燃到了盡頭。
看臺上本來忽明忽暗的光線倏地都暗了下來,視線又重新落入黑暗裏。
黑暗之中,夜風潇潇, 只聽到我們倆人很輕的呼吸聲。
“南禾……”
我幹澀的聲音沒說完,面前的少年靠近了我。
他輕輕握住了我的手腕。
“林加栗。”
他的聲音很靜。
南禾的手一向偏涼。
少年的手指形态漂亮, 又纖細,他的指尖順着我的手腕往下滑的時候, 像是有涼玉觸碰過我的皮膚,帶來直掠上脊柱的酥感。
他的手指落入我的掌心。
輕輕捏攏。
他牽住了我的手,掌心貼合掌心,十指相扣。
“這是你帶我過的第一次約會,我很喜歡。”
我愣神地睜大眼。
昏暗中,少年姣好的唇線也清晰。
“就因為太喜歡了。”
“所以讓我竟然開始動搖。”
他湊上前來,臉貼得與我極近。
嗓音清晰又輕緩,像是羽毛,撫過人的臉頰,毛絨絨又酥癢。
“我需要考慮的事情有很多,需要做決定的事情也有很多。”
“家族,理想,未來。”
“但在這一切中,我從來沒有預料過你的存在。”
那雙淺褐色的眸凝視着我,流動着比夜色還要靡麗的光。
倒映着我的身影。
他開口。
“你覺得,我該怎麽辦才好?”
嘩啦啦,是樹浪吹拂的聲音,一陣風起來,讓我轟然作響的心跳聲都掩蓋在夜幕之下。
他是在問我嗎?還是在問他自己?
還是……
不知道哪裏的遠處,燃起一處煙花,渺遠的嘭的聲響,霎時間,一道流星一般的極光沖上夜空,宛如剎那間綻放的烈焰的巨大的花,在最頂點處綻開。
無數的璀璨的金砂墜落,暗金色的大雨沖刷了天空,幾乎映亮了半個城市上方的夜空,也籠罩了這座城郊的山。
金色的光亮染上少年白皙的側臉,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在這樣的漫天金線之中,南禾唇角微微上翹。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停頓了幾秒,轉身離開。
-
……
下山的路上我開着車狂飙。
也許是由于姿态過于癫狂,不算太趕的路,我連續三個交警連續攔下來查酒精。
吹氣吹到第三次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要吸氧了,“大哥,我真的來不及了。”
交警警惕:“來不及什麽?投胎?”
我:“……我說赴約你信嗎?”
交警:“你從哪兒來,要到哪裏去?”
我震驚:“你怎麽還考哲學?”
“你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
交警打量我,“絕對有必要讓你再吹一次。”
又雙叒拿到酒精測試儀的我,淚目。
在我精神不穩定的時候,我的嘴真的比我腦子快。
遞過去絕對正常數值的屏幕,我說,“這下可以放我走了吧?”
“雙目渙散,急于逃脫,再跟我們測個毒駕。”
“?”
……
半個小時後,從派出所裏被放出來的我,已經快被瘋狂震動的手機折磨得神經衰弱。
“——林加栗,煙火都快放完了,你人呢?”
“喂,”我萎靡地接電話,“我被抓走了。”
賀枕流說出了我一個意想不到的猜測:“男公關店?”
我:“……”
我痛心疾首:“我是這種人嗎?”
“哦。”賀枕流說,“你不會沒付錢吧。”
我:“?”
這就更有違我的尊嚴了。
“快到了快到了,我再開個五百米就到了,等着。”沒好氣地挂了電話,我坐上了我的車。
誰能想到,離派對會場就差3分鐘的車程,我就這麽被命運的大手抓走了。
這不能怪我,這實在不能怪我。
要我說,面露癫狂看上去精神态狀好挺的這一切都真的不能怪我。
從南禾家的山上下來了,我感覺我從頭到腳,從靈到肉,都被灌洗了一遍。
“!”誰懂啊,最開始的我以為南禾在第一層,單純地想告訴我交易沒戲。
後來我才知道他在第二層,想結束跟我的糾纏。
最沒有想到的,他在第三層。
等着我。把魚鈎塞進我的嘴裏。壓杆。收線。裝進袋子。
我就是被扔進水缸裏的某種觀賞魚類,等不到被殺的那天,也等不到夙願成真的那天,玻璃外有全世界,卻只能眼巴巴把眼睛貼在玻璃上往外看。
說謊話要半真半假,才能被人信服。
說真t話也要半真半假,才能讓人魂牽夢萦。
我麻木點頭。
釣,實在是太釣了。
小貓釣我,釣得妙。
我活該上釣。
我被狂飙的心跳聲又再飛馳的車上折磨了三分鐘,這才到了派對場所。
派對開在湖邊的一個會所裏。
盛大的煙火秀仍在持續,無數身着白衣的人都湧了出來,正三三兩兩在外欣賞難得的煙花美景。
“林加栗!”
紅發大美人在人群裏一眼就能被瞥見,紅發白襯衫,氣場騷氣嚣張,往club門口那兒一站,天生的主角。
“你不是說不遲——”
在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掃到我,開始要瞪我之際,我先停了車,拿了裙子,先發制人。
我:“洗手間在哪?我先換個衣服。”
很好,先在對方發怒之前打岔,會獲得怒氣值-50%的驚人效果。
賀枕流果然抿了下唇,用殺人的眼神告訴我快去快回。
“進門右拐。”
他皺眉看我一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林加栗,你見你們公司董事就穿這身?”
我:“……”一身衛衣長褲。
忘了,還有這個為公司鞠躬盡瘁的幌子在這兒。
“扁平化管理,你不懂,新時代潮流。多說小心被人事起訴你歧視。”
我便拿着袋子閃人邊說。
“新世紀,小心你的嘴巴。”
賀枕流:“?”
-
終于換了衣服,我走到賀枕流旁邊。
煙火正進入尾聲,人群都在仰望夜空。
小紅毛也不例外。
俊美的青年插着褲子口袋,懶散地靠在一邊。
他穿着白襯衫和白褲,設計款很貼合他的身材。
煙火之下,整個人都閃閃發光。
聽到腳步聲,他看了看表,“差一分鐘十點。”
我面不改色:“剛剛好。”
他說:“我們約的九點。”
我:“這不是讓你一個人獨享了一個小時的煙花。”
他:“?”
我:“做人不要太貪心。”
他:“……”
“林加栗,誰做人——”
他轉過頭,目光跟我撞上,忽地,愣了一下。
話音戛然而止。
“怎麽?”我問,“我哪裏沒穿好?”
唇下意識抿起。
男人精致的喉結不自然地上下攢動。
只一瞬,賀枕流就收回了視線。
耳根被絢爛的金色煙火也染上了暖色。
“……該進去了。”
“哦。”我随手撥弄了一下我肩頭的頭發,也看表,“給你計時了。”
十點整。
煙花結束了。
而派對正式開始。
會所裏燈光昏暗,音樂震耳欲聾,像這種邀請制的派對一向怎麽玩得盡心怎麽來,我都習慣了。
“話雖然這麽說,但作為一個合格的商人世家的第三代,”
我邊往裏走邊真誠道,“我對于我的遲到深感抱歉。”
“這樣,給你補償一下,算你兩小時可以吧?我的小時費率可是一筆巨款,便宜你了。”
賀枕流揚着下巴,走在旁邊冷哼一聲。
“喲——這不是賀大少爺嗎,好久不見啊!”
繞過幾個拿着酒走遠的人,有人擁上來,上來就重重拍了賀枕流的肩膀。
在吵鬧的音樂聲中,必須大聲喊叫才能讓對方聽清自己,但dj突然換成了舒緩鼓點,于是下一句話撕破空氣:
“這次你居然帶伴來了啊!!牛逼!!”
聽得一清二楚的我:“……”
臉裂開的賀枕流:“……”
我震驚的眼神轉向賀枕流,原來這人每次去派對連個伴都沒有?寡成這樣??
賀枕流臉皮一抖,面無表情地跟對方招呼了下。
“對了,我旁邊這位是——”
“你好,”我先握住了對方的手,“我叫林減栗。”
對方也震驚了,會所裏的燈光實在是忽明忽暗,霓虹變換,對臉盲症尤其不友好。
但他說:“你跟林加栗是——?”
嗯?這人居然認得我?
我只思忖了一秒就繞開了,唉,人紅是非多,沒辦法。
我面不改色:“那是我異父異母的親生姐姐。幸會幸會。”
對面:“。”
賀枕流:“。”
但對面顯然是酒喝得太多有點神志不清,立刻就接受了,“原來是這樣!我是賀枕流的大學同學,也剛從國外回來。四舍五入大家都是朋友啊!一起玩一起玩!”
“賀枕流,”那人又拍上小紅毛的肩膀,“牛逼啊,林加栗的妹妹都敢泡——”
那人醉得厲害,被賀枕流淡定地四兩撥千斤地撥給了其他朋友。
我還好奇回頭看一眼,确定我不認識這個人。
走到吧臺前,我心有餘悸:“難道我的名聲都傳到國外去了?”
這樣以後我怎麽去泡混血!
這不可以!
賀枕流:“……”
“點酒吧。”他說,他要了杯啤酒,看向我,“你——”
我自然而然地抛出我的慣用擋酒伎倆:“我開車,喝不了酒。”
“有代駕。”
“沒錢。”
“?林加栗,世紀笑話了啊。”
“我真的一貧如洗。”
我面不改色,“我林減栗不像我姐姐家裏,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私生女,兜裏一分錢也沒有。”
賀枕流:“……”
賀枕流:“我打電話讓人幫你把你的限量高配跑車拖了吧。”
日,這人怎麽就不放過我。
“等一下。”
賀枕流看我臉色僵硬,推三阻四,突然挑起眉,“林加栗,你不會是……”
我脊椎緊繃。
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他的尾音上揚。
“你不會是——不能喝吧?”
我:“…………”
一張黑卡被一巴掌拍在櫃臺上。
我閉目。
視死如歸:
“……給姐,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