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02
002
霍衍森助理早前預定的客房,外面風大,窗簾啪嗒聲持續打着牆,室內暗光昏沉沉的,只留兩盞夜燈,溫淼回神的時候,男人已經不在房間裏,本來準備離開,哪曉得還沒走幾步,房間門被人嘀嗒打開。
霍衍森拎着藥袋子站在門口,恰好看見她拿衣服準備走的姿勢,他嘴唇微微牽動一下:“淼淼。”從胸口陣陣發出來的磁性嗓音,溫淼的心髒猛然被狠狠揪住,下意識地擡頭瞅着男人。
“躺回去。”他說。
男人很顯然不接受溫淼的擅自離開,跨步慢慢走近她,皮鞋跟在地板發出很清脆的響聲,讓溫淼不自覺地後退半步,她搖頭,情緒平靜下來:“我得回去了。”
霍衍森終于站在了她面前,腦袋垂着,眸色幽深地盯着溫淼:“我剛才關照了陳導幾句。”
溫淼昂頭瞧着他,張了張嘴:“……你說什麽了。”情緒卻被他那雙眼睛壓得直直喘不過氣來,她惦戀很久的那雙眼睛,如今依舊和從前那樣望着她,那麽平靜,從始至終,兩人好像從來沒發生過什麽的錯覺。
“你有胃病,這兩天就休息。”霍衍森側身離開,拿杯子倒水,轉身遞給她,眼神平淡,“別去拍攝地。”
溫淼接過杯子:“那是我的工作。”
男人眼皮子掀起,指節微微蜷曲,開始延長談話的時間:“嚴格地講,我是你三叔。”他身上滿股子深沉穩重的男性荷爾蒙包裹着溫淼,霍衍森視線下移幾分,盯着她張精致的臉面,“……還是你的監護人。”
她彎彎嘴:“以前是。”
“好。”他倒沒繼續話題,左手兩指,慢騰騰地解開西裝兩只紐扣,脫下後,擱在沙發上,他斂着眉,撕開包裝藥盒,“先來吃藥。”
溫淼看着他掌心躺着的那三粒藥片,伸手去拿,指尖接觸到他掌心溫度,她愣兩秒,之後面不改色,塞進嘴裏。
看她吃完,霍衍森拉松領帶,解開襯衫最上端的兩粒紐扣,臉色顯露倦意:“餓不餓。”
“不餓。”她回答得很快。
“不餓還和同事去吃牛排。”霍衍森問話技巧拿捏得特別準确,“明明有胃病,還去吃這些。”
Advertisement
“……”溫淼一直沒去看他,“這是我自己的事吧。”
霍衍森面目沉下來,嘴角牽動:“翅膀硬了。”
溫淼剛想說什麽,胃部又忽然陣地抽疼,她緊咬着牙槽,額角直冒冷汗,糾得腰背彎曲,男人擰眉,手臂緊緊撈住了她腰際,臉壓得很近,一字一頓:“疼就別硬抗。”
溫淼緊握住他手臂,反應過來,想離開,卻被他不分由說地撈住,不能動彈。不像多年前晚後輩的擁抱,現在多了份異樣感,手碰觸到對方上下起伏的胸膛,她耳朵慢慢燙起來:“謝謝,我好多了。”
霍衍森沒松手,見她臉色蒼白,胃病鐵定比上學那會兒還要嚴重,男人把她拖到床邊上:“躺着,”
剛要蓋被子,被溫淼止住了:“熱,不想蓋。”
她很明顯放棄了回旅館休息的想法,女孩側身躺着,腦袋枕在枕頭上邊,額角冒汗,症狀根本沒緩解,就想躺會兒,等好點了再走。
這裏真的很熱。
溫淼胸口衣料已被汗水浸濕,黏糊着皮膚被風吹得起起伏伏的,因為皮膚過敏,所以特別難受,霍衍森擰眉,拿手背去碰她額頭,體溫還好不算高:“別去抓癢。”
只是難受,溫淼連話都不想回。
“聽到沒。”霍衍森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指,“越抓越癢。”
她迷迷糊糊地嗯聲。
霍衍森封鎖窗戶,開空調降溫,再拿來兩瓶藥,一瓶口服另一瓶是外擦的,遞給她:“吃藥。”
溫淼接住藥片和水。
兩人傳遞動作自然無比,都是好些年積累下來的習慣,可就在霍衍森要解她拉鏈的時候,溫淼一個激靈,吓得趕緊抓住了他的手:“不用,我來就行。”
男人顯然不給她面子:“你手能夠到背嗎。”語氣平靜,黑眸緊緊盯着她那張臉,溫淼脾氣也倔,就是不放手,雙方都僵了好久,男人終于妥協,長出口氣來,“夠不到的地方讓我來。”
溫淼噢聲,松了口氣。
過敏藥不是這邊買的,他從國內買完直接帶了過來。霍衍森知道她在陳一清這裏工作,她想想,愣三秒,撕開包裝袋,又忽然察覺到什麽,昂頭,只見坐在沙發上的霍衍森光明正大地看着她擦藥的姿勢。
“……”溫淼悶悶憋出句,“身體轉過去。”聲音沙軟軟的,有些怯。
霍衍森沉默兩秒,倒也慢慢偏過腦袋。
給手臂和兩條腿擦藥後感覺紅疹子那塊清涼涼的,不那麽癢,想脫掉短袖,立馬意識到霍衍森還在旁邊。溫淼遲疑幾秒,下床穿上拖鞋,準備去洗手間繼續擦,霍衍森聽到動靜:“做什麽。”
她頓住:“我去洗手間擦藥。”
“這裏不能擦嗎?”霍衍森薄唇翕合,問得有板有眼,他把視線從小鎮每日報紙再次轉移到她身上,就這麽靜悄悄的一個人,和當年形象大相徑庭,溫淼甚至懷疑他究竟是不是霍衍森。
她臉埋得很低,只盯着地板:“不能,那你出去。”
“什麽?”他慢慢扯嘴,有意思地瞧着溫淼,“再說一遍。”
溫淼長處口氣,好言好語地說:“你什麽時候到的。”想想他現在狀态應該很累,從國內趕到這裏差不多23小時,“要不你睡會兒吧。”
“我不累。”男人低頭繼續看報紙,面不改色地回,“我開了空調,你安心睡會兒。”
她噢聲:“那你。”還想說什麽,但沒繼續。
他淡淡笑起來:“我累了就休息,相比起你的身體狀況,我還算行。”
“……”她噢聲,翻被子躺下去,閉眼就睡,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他說句:“醒來有事找你商量。”
什麽事。
她腦袋裏馬不停蹄地想着,竟然也安然睡了過去。
溫淼最近睡得不太穩當,三兩小時就會被驚醒一次,今晚竟睡了六個多鐘頭,她睜開眼睛,坐起來,只覺得整個腦袋意識清醒。
她揉揉太陽穴,偏過頭,視線落在了小圓桌,桌腳镌刻着繁蕪雜亂的花紋,一路向上蔓延,觸碰到桌中央那點夜燈,再往左邊移,先入眼了一只幹淨修長的手,關節凸顯分明,握着鋼筆。
男人的側臉被燈光照得柔和,他戴着金絲邊眼鏡,将濃密淩亂的睫毛,以及那抹嗔黑眸色都遮掩在了裏面,人坐在板凳上,腰背挺直,目光筆直專注着一份份文件。
她看手表,發現已經是半夜一點,外面小鎮一點聲響都沒有,安靜極了,本來應該是用來睡覺的,溫淼抿抿嘴,嗓音沙啞地開口:“霍衍森。”
被她喊到全名,男人手頭猛然頓住,他想想,距離溫淼第一次喊他全名的時候已經過了三年,那時她被他弄哭了,急得喊了他名字,不是三叔,是霍衍森。
年年那樣,每次溫淼哭了霍衍森都會耐着性子安慰她,可是那次他沒有,他臉色緊繃,就那麽站在那裏看着她哭,男人咬緊牙槽,看她哭完了,說:“哭完就出國。”
現在她變了不少,那麽安靜地站在他眼前,沒了那時候的怯懦膽小,更多給他展現的是,是她平靜地看着他,什麽情緒都沒了,三年時間足夠磨光所有的情感,對霍衍森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垂眼:“嗯。”
溫淼深吸口氣:“我好多了,謝謝。”
男人頭也不擡:“那你過來。”
好像是特意等她清醒才沒合眼歇的,溫淼裸腳踩在材質軟綿的地毯上走過去,霍衍森察覺到她的接近,慢慢擱下鋼筆:“坐下。”
意識到有事商量,她坐下後,霍衍森才将眼前的文件推給了她,翻了下,一份是股權轉讓合同書,她心沉下來:“什麽意思。”
“當年溫家面臨破産前,你爸他老人家暗中将剩餘股權轉讓給我,我并不想溫家家業。”霍衍森的意思很明顯,他想把溫知名的股權轉讓其獨女,但溫淼知情,自從她爸含冤入獄,公司就一直是霍衍森在暗自操手,霍衍森不僅僅是圈界影帝,他還是公司總裁。那年溫家産業一路下滑,是霍衍森緊緊揪住,硬是把這快破産了的公司逼出了一條活路。
溫淼搖頭:“既然爸爸把公司交給了你,和我就沒什麽關系。”她并不喜歡這些複雜東西,也沒有做女強人的頭腦,只想安安靜靜地寫故事。
“嗯。”霍衍森好像知道她根本不會簽字。
他又推了另一份合同給溫淼。
溫淼看見後,當場怔住。
擺在她眼前的。
是一份結婚協議書。
“這是什麽意思。”她聲線艱難,額角冒出了一層薄汗。
“結婚協議書。”他慢條斯理地解釋,“考慮好後簽字。”
“我是說。”溫淼聲線略微提高,面目僵硬地盯着他,那幾秒,室內空氣凝滞不動,她連呼吸都忘了,語調輕微,“我和誰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