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次日上午,路西樓買了果籃,跟霍青川去醫院看李母了。
李母沒什麽事,從搶救室出來後就轉去了普通病房,但看李母那樣,路西樓以為李秀竹和陳楓總得有一個人在醫院照顧她,畢竟老人年齡大了,很多事都不方便。
可等路西樓拎着果籃走到病房門口,別說看到有人在照顧李母了,病床前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李母躺在床上,側着頭看窗外,臉上沒多餘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李母聽到異響,以為李秀竹回來了,便着急收回視線要轉頭,可等她看清來人,心頭不由趟過一股失落。
只是李母掩藏的很好,沒叫別人看出她的不對勁。
李母還努力提了提嘴角,扯出一抹淺笑,聲音虛弱地問,“來找秀竹的?”
雖然她昨天一開始躺在床上,後面還不争氣暈倒被送進醫院搶救,從頭到尾都沒直接和路西樓他們接觸過,但李母卻清楚地記得路西樓跟霍青川,知道他倆是來找李秀竹的。
路西樓不意外李母這麽說,他只是沒想到李母竟然能記得這麽清楚,路西樓還以為經過昨天那一遭,李母會腦子亂亂的,而不記得很多事。
“對,我們找她有點事。”路西樓将果籃放到床頭,翹着嘴角露出一抹長輩最喜歡的笑來,順着李母的話往下說,“她不在嗎?”
路西樓今天來醫院,主要是來看李母的,至于李秀竹,能遇到是好事,遇不到也沒關系,因為以李秀竹昨天的态度來看,就算今天他們又碰面了,肯定還是無法好好交談。
何況該說的霍青川都說了,該了解的他們也都知道了,李秀竹在不在,又是否願意配合他們,已經不重要了。
但既然李母提起李秀竹,路西樓也不能直接避開,否則他為什麽在這兒就沒個合理解釋了。只是任路西樓怎麽想,他都沒想到李母會曲解他的話,誤以為他和霍青川是來催債的。
“秀竹欠了你們多少錢?”李母眼睛瞬間紅了,抓住路西樓的手,聲音顫抖地為李秀竹求情,“秀竹是真的沒錢了,她這些年的存款全砸進去了,你們再寬恕她一段時間好不好?”
路西樓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被李母吓到了,都忘了抽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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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霍青川反應過,皺着眉圈住路西樓手,将他手從李母的桎梏中解脫出來。
老人最會看眼色,李母見霍青川皺了眉,便以為她的行為惹人不快了,所以哪怕很擔心李秀竹,還想為她求求情,李母也不敢再握着路西樓的手了。
“最多半個月,秀竹一定能把錢還給你們。”看路西樓沒說話,李母心裏生出一股希望,紅着眼睛繼續道,“這肯定是最後一次了,秀竹絕對不會再騙人,她肯定能把錢還清的。”
李秀竹欠的不是小錢,又借的高利貸,利滾利十分可怕,換作是他,不吃不喝幾十年都還不上,遑論沒有工作的李秀竹?
路西樓不知道李母哪裏來的底氣,竟然敢說出這種話。
“昨天什麽樣,你們都看到了。”李母苦笑起來,“秀竹跟小楓總以為我身上有很多錢,這半年沒少為了這筆錢吵架。”
李母說着說着就掉眼淚了,“秀竹是家中長女,比起弟弟妹妹,她是多吃很多苦,林峰和雪梅能有今天,确實是托了秀竹的福。”
路西樓沒聽過林峰、雪梅,但結合語境,不難猜出他們是誰。
“奶奶,我們不是要要錢的。”李母眼周堆滿了皺紋,眼裏又含着淚水,看起來可憐兮兮的,路西樓不忍多看,更不想多聽她說話,忙出聲打斷道。
李母有些耳背,看到路西樓張了嘴,卻沒聽清他說了什麽,“啊?”
“我說我們不是來要錢的,我們是來探望你的。”病房沒別的病人,路西樓說話的聲音就大了點。
這下李母倒是聽清楚了,卻不敢相信,狐疑地看着路西樓,“真的?”
路西樓點頭,“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李母重重地松了口氣,但她卻沒像路西樓以為的那樣放松下來,相反眼淚像決了堤的水,怎麽都控制不住,沒幾秒就哭花了臉。
“是我沒盡到做娘的責任,才讓秀竹走到今天這步,是我害了她。”李母有只手還在挂水,現在哭的停不下來,只能用空着的手擦眼淚。
路西樓看不得人哭,尤其還是老人哭,他抽了幾張紙遞給李母,笨拙地安慰起李母,“奶奶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李秀竹不是小孩,她有分別是非的能力,她會淪落到今天,全都是自找的。
李母接了路西樓的紙,胡亂擦了兩下,眼淚還是沒停,“我剛剛說的話都是認真的,只要再寬限秀竹半個月,她就能把錢還清。”
路西樓知道李母是擔心女兒,可李秀竹欠的錢根本不是小數目,她真的能短時間湊齊錢嗎?
路西樓不太相信,他覺得他有必要跟李母說清楚。
然而路西樓還沒說話,李母就又開口了,而李母這次說的話,直接讓路西樓目瞪口呆。
“我身體什麽情況我清楚,林峰卻老想瞞着我,好像這樣就能萬事大吉了。”李母擡手抹眼淚,悲哀地笑了一下,“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病,但我沒多久可以活了吧?”
李秀竹最開始去異部時,曾提過李母的病,若是真的是李秀竹說的那樣,那李母确實沒多少日子了。
路西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索性保持了沉默。
好在李母并不需要路西樓搭茬,她說完這句話又緊跟着說,“老家拆遷賠了幾十萬,這些年我自己也攢了點錢,加起來也快八十萬了。“
“小楓和秀竹總為錢吵架,到時留二十萬給小楓,剩下的六十萬都給秀竹。”或許是能幫助到李秀竹,李母開心地笑了,“等我死了,就讓秀竹去把錢還了,這樣秀竹就不欠錢了,也不用再東躲西藏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
路西樓對這句話一直沒有太深的感觸,這會兒聽到李母這麽說,心瞬間像打翻的調料瓶,又苦又澀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路西樓放在床鋪上的手握成拳頭,竭力控制着才沒說出那句這筆錢不夠。
路西樓正想着說點什麽緩解氣氛,肩膀忽然一重,他愣了幾秒才想起扭頭往後看,一回頭就撞進霍青川充滿擔憂的眼底。
也是這時,路西樓才意識到霍青川一直沒說話。
李母并沒注意到路西樓和霍青川的眼神交流,還絮絮叨叨說着李秀竹的事,路西樓對上霍青川擔憂的視線後,他心情忽然沒那麽複雜了,選擇當個傾聽者,安靜聽李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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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沒在醫院呆很久,等李母平複好心情,路西樓就起身告辭了。
走出病房,路西樓站在走廊久久沒動。
“怎麽了?”全程沒說話的霍青川,現在倒話多起來,湊近路西樓問。
路西樓側頭對霍青川笑了下,實話實說道,“有點難受。”
“這都是個人選擇,他們自己樂意,我們也沒什麽好說的。”霍青川淡淡道。
路西樓沒說他在難受什麽,神奇的是霍青川竟然知道他的未盡之意,這讓路西樓感到驚訝,吃驚地看着霍青川,不知道他是怎麽猜到的。
“都寫在臉上了。”霍青川笑着伸手戳路西樓額頭,動作卻很溫柔,路西樓沒感覺到疼。
被霍青川這麽一打岔,路西樓注意力被分散,沒再去想李母的事,“這麽明顯?”
霍青川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對啊。”
路西樓雙手揉臉,懊惱道,“那剛才李母豈不是都看出來了?我還以為我裝的很好。”
“看出來又如何?那是她的選擇。”霍青川雖是笑着的,說的話卻冷冰冰的,讓人聽了心裏發寒。
路西樓定定地看着霍青川,有點好奇他為什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一般人看到李母那樣,不說被感動,也大多會被觸動,可霍青川卻冷靜得像機器人,實在不像正常人。
霍青川迎上路西樓的視線,看到他眼睛裏他的倒影。
霍青川沒多說話,只是彎着嘴角看路西樓,而主動盯人不成反被盯的路西樓,在觸及眼裏帶笑的霍青川時,心裏忽然發毛。
這樣子的霍青川給路西樓一種危險感,讓他下意識離他遠點,路西樓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覺得,但路西樓聽話,他選擇相信直覺。
所以路西樓讪笑着收回視線,沒再跟霍青川對視,也沒繼續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