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于是當晚, 敞開心扉的兩人躺在床上,或輕或緩的一聲聲瀾瀾響在耳邊,聽得宋歸瀾甚感煩躁。
“上将能別吵嗎, 真睡不着就想想怎麽阻止皇太子。”
又一個月過去了, 不知道皇太子會不會“如期”回帝國,真的回來又會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兩人側躺在床上, 邢穆遠從後面看向他, 似乎能穿過重重黑暗看到那張清麗柔和的臉。
低沉的嗓音裹挾着平穩的呼吸:“想了,再過兩天,處理完濯夕星球的事就回帝星。”
宋歸瀾背對他輕哼一聲,示意他繼續說。
“上次你給我的軍隊部署圖,我呈給陛下後, 一直沒接到行動的命令。”
“……拿到軍隊部署圖,不可能沒有後續行動。”
邢穆遠語氣沉了幾分:“帝王心摸不透, 盡快回去摸清局勢。”
宋歸瀾嗯了一聲,不再多言。
深夜無風無月,靜谧如斯。
窗臺上嫩黃色的鈴铛花早已被空氣燙焉, 嬌軟的花瓣蜷縮卷邊,染上枯黃的顏色,就連香味也被滌淨。
這個地方已經被戰事影響到連一束花都難以存活。
那名醫師的家人,最終也沒能尋到半點蹤跡。
但邢穆遠不準備放手此事, 讓江楚陽帶幾隊士兵留下來徹查, 随即帶着龐大的艦隊啓程回紫恒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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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上将府出現在眼前,停飛坪上, 士兵列隊迎接, 一條肥壯的巨蛇跟在後面搖頭晃腦翹首企盼。
邢穆遠早已跟他分道揚镳,帶着夏烈進宮跟皇帝複命了, 所以這些人無疑是特地迎接宋歸瀾的。
下了飛船,宋歸瀾笑着看向雪白,巨蛇扭着身子游過來,興奮的神态中隐約透露出幾分嬌嗲。
宋歸瀾剛想伸手去摸它涼涼的蛇皮,一條濕漉漉的蛇信子突然伸出來抽在他臉上。
他啊了一聲,雖然不疼,卻黏了一臉的蛇涎,雪白可能剛進完食,血腥味夾雜着奇怪的氣味令人作嘔。
于是宋歸瀾回上将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洗澡。
雪白興奮的吐着信子,拖着沉重而靈活的身軀一扭一扭跟在後面,卻根本擠不進客廳。
無奈之下,他選擇從花園那邊繞過去,碾過精心修剪的花草,湊到三樓外面,用腦袋輕輕敲了敲。
宋歸瀾摘掉監測手環,洗了五遍臉、兩遍澡,才驅散掉鼻間那股怪異的蛇涎氣味。
等到擦幹身子出來,卧室的窗戶都快被撞碎了。
他走過去,拉開良久未動的窗簾,緩緩推開一扇窗頁,和對面一雙黑豆似的蛇目對視:“看來你這些天還算乖,我回來居然還有地方住。”
雪白如今的體型是他離開時的三倍大,一條蛇信子比他的手臂還粗,上将府能夠讓它活動的範圍有限,沒有撒潑打滾搞破壞,屬實是乖得出乎意料了。
雪白似乎聽懂了他的話,驕傲的揚起腦袋,高興的扭了扭。
宋歸瀾吹幹頭發,出去跟它玩了會兒,看它盡耍花招,追着兩只紅毛鵝捉弄半天,還叼到他面前,示意他一起吃。
宋歸瀾禮貌謝絕,并沒收了另一只紅毛鵝,重新控制它的飲食。
邢穆遠直到傍晚才回來。
夏烈暫時住在了上将府,搬進江楚陽在後院的房間,餐桌上三個人坐在一起,宋歸瀾迫不及待問邢穆遠:“有沒有打探到口風?”
夏烈埋頭吃飯,自動屏蔽他們的對話。
邢穆遠握着筷子的手頓了下:“不好說。”
宋歸瀾定定看着他:“你說。”
“在我去濯夕星球的時候,特務部的調遣權交給了另一名五星上将。”
“……你是說關于皇太子的事,陛下交給了別的軍官執辦?”
“嗯。”邢穆遠颔首,瞥了眼他手腕上的通訊表,“或許你可以看看他有沒有聯絡你。”
宋歸瀾放下筷子,立即打開通訊表,依舊謹慎的修改了ip地址,随即進入軍部秘密聯絡網。
果然,右下角顯示有一封未讀信件。
邢穆遠眸光一閃,陛下連蘭草的聯絡編號都告訴了另一名軍官,說明絕對是有大行動的。
信件的發送時間是半個多月前,宋歸瀾一直沒關注軍部秘密聯絡網,後知後覺的點開一看,內容很簡略。
——“停止一切行動。”
什麽意思?
宋歸瀾和邢穆遠對視一眼。
這六個字看起來風停雲止,可如果真的無事發生,為什麽要特地告誡他停止一切行動?
宋歸瀾想不透。
邢穆遠也困擾起來,現在營救皇太子的事不歸他全權管,許多事情他看不到變數,也得不到一手情報。
他沉吟片刻,問:“皇太子回帝國的具體時間你知道嗎?”
宋歸瀾略微思索:“我在輝耀行動失敗後的第三個月,更具體的就不知道了。”
三個月,那剩下的時間豈不是只有……一個月不到?
“先吃飯,我回頭去跟那名上将打探情況。”邢穆遠不願他一直為這件事煩憂,起碼在事情還沒來臨前,他們得穩住心态。
宋歸瀾說了聲好,魂不附體的随手夾了道菜放進碗裏。
“咳咳……”夏烈坐在對面,遲疑的出聲提醒,“夫人,您夾錯菜了。”
宋歸瀾低頭垂目,看着碗裏暗黑色的幾根素菜,猶豫着将它們挑了出去,重新夾了一筷子。
夏烈左手捧碗,右手握着筷子,埋頭扒飯的動作一滞,抽了抽眉毛似有難言之隐:“夫人……那好像是裝飾菜品的草。”
宋歸瀾微微皺眉,筷子一松扔了那幾根草,索性不再吃那盤菜。
夏烈心有疑惑卻不敢多想。夫人出身貴族,還不至于沒眼界到這個地步,連主菜和裝飾都分不清。
用完晚餐,宋歸瀾恢複到以前的作息時間,鑽進健身房鍛煉身體。
晚上十點,出了一身熱汗的宋歸瀾洗完澡躺到床上,邢穆遠也處理完累積的軍務,回卧室休息。
宋歸瀾靠着床頭,在虛屏上刷星聞,鼻間隐約聞到一縷馥郁的芳香,像烈酒般濃,熱情四溢。
他揉了揉鼻尖,擡眸看過去:“怎麽這麽……”
他話音一頓,看到男人放在腿上的一束……玫瑰?
花朵嬌豔、花瓣層疊,熱烈奔放,鮮紅濃重。邢穆遠将一大束鮮豔欲滴的火紅玫瑰遞到他面前。
“喜歡嗎,比鈴铛花好看。”
宋歸瀾頗覺離奇:“可是你突然……幹什麽?”
邢穆遠将玫瑰塞到他手裏,盯着他的眼睛:“什麽顏色?”
“紅色啊。”
邢穆遠:“是猜的?還是真的看到了。”
宋歸瀾抿了抿唇,低頭看向懷裏的鮮紅花束。
“原本以為不會這麽快。”邢穆遠低嘆一聲,“這些天上将府沒人,醫師回家休假了,明天會過來給你治療。”
宋歸瀾嗅着濃郁的玫瑰香:“……精神力藥劑帶給大腦的損傷是毀滅性的,應該不好治。”
“你的情況還來得及,目前應該只壓迫到視覺神經,明天做個腦部檢查。”邢穆遠覆上他的手,緩緩握住。
宋歸瀾沒有異議,但是被精神力藥劑損傷大腦,雙目失明、變癡變傻的人不在少數,從沒有完全治療的案例。
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當初他喝下精神力藥劑,就想到會有這個時候。
那藥劑是用來給低等級的人提高精神力的,可不是給毫無精神力、體質還弱的人瞬間變強的,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精神力竄流入腦造成的損傷。
可他當時沒有辦法,不是喝下那玩意兒,或許他早死在賀殊手裏,亦或者被白易州随随便便一根手指按死。
幸好,正如邢穆遠所說,他目前只是視覺受到影響,有些色弱,只能看清這世間最豔麗的紅色。
他看着手裏濃稠豔麗的玫瑰,竟對邢穆遠生出點好感。
當然不是因為這束花。
他分辨不出菜的顏色,在餐桌上鬧了個沒人笑的笑話,邢穆遠意識到問題所在,居然悄然無聲就安排了治療。
沒有在餐桌上問他什麽,卻不動聲色将一切處理得四亭八當,像一座堅實的大山,給人穩重可靠的安心感。
他看了眼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掌,寬厚有力。
再看向那束玫瑰……
心裏再次湧上奇怪的感覺,這一次伴随着微然的悸動。
他眼睫撲閃着,倉惶的将手抽出來:“……你不是花粉過敏嗎,怎麽還送我花。”
邢穆遠目不轉睛看着他:“你喜歡我可以天天送。”
“……”
“你能看到紅色。”
“嗯……”
“那我讓人在府裏種一片紅玫瑰,你可以随時觀賞。”
宋歸瀾張了張唇,想說如果治療不好,他會完全失去辨色能力。可他伸手,突兀的按了下心口,感覺自己越發不對勁了。
“又不舒服了?”邢穆遠神色緊張的去探他心率,宋歸瀾側身躲開,抓住他的手不讓碰。
邢穆遠執意要關心他,微不足道的抗拒只能令他态度更加強硬,推推拉拉間,他從輪椅上微微傾身,扣着宋歸瀾的手一下把他撲到床上。
漂亮的花束滾動幾圈躺在床尾,宋歸瀾一只手被他按.在床.上,仰頭有些微惱的看着他,擡腿就要反擊。
邢穆遠屈起左腿,頂着他叛逆的腿壓.到床.上。
宋歸瀾被他強勢抵開雙.腿,姿勢越發尴尬。
他揮手去打:“邢穆遠,你松開。”
邢穆遠扣住他另一只手,将他整個人頂.在床.上,深邃的目光看進他眼中,似是調侃:“不叫上将了?”
宋歸瀾被迫仰着頭看他:“你無不無聊?叫上将是尊重你,你這樣誰會尊重你。”
邢穆遠眸光一暗:“可我不想要你的尊重。”
宋歸瀾皺起眉,下一刻耳畔一熱。
滾燙的唇抵住他耳廓,溫柔的話語纏綿着呼吸落入耳中:“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