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他緩緩擡起手, 磅礴的精神力穿過空氣,于兩人周身布開一道緊密的屏障。
戰士們穿着特殊材質制作的防護服,從後艙門魚貫而出, 舉着□□對準蟲群, 1000℃的火焰噴射而出,所過之處皆化為焦黑。
天邊霞光四溢, 無數黑點集結成群, 如陰雲壓境般大片湧至。
宋歸瀾扶着江楚陽,被戰士們護送進飛船。
“我沒什麽事,快幫他處理一下傷口!”他話音剛落,整個人被疾襲的力量按倒在檢查床上。
邢穆遠低沉的嗓音傳來:“給他檢查。”
軍醫們有條不紊的施展開來,宋歸瀾接受了嚴密的全身檢查, 注射完調理針後,手指緊按住針眼走下床:“江副官怎麽樣了?”
“死不了, 跟我來。”邢穆遠深深看他一眼。
宋歸瀾跟在他後面走進休息室,門合上,邢穆遠轉過身, 舉起手裏的畫本,眼神晦暗的注視他:“這個是怎麽回事?”
這上面所記錄的……于他心底深藏已久,如數家珍,在每個夢裏輾轉又輾轉、徘徊複徘徊, 沒有人比他更加知曉全貌, 當然除了……
宋歸瀾松開按住針眼的手,頂着他威懾感極強的目光, 緩緩伸出雪白的手掌:“邢上将, 重新認識一下,我是蘭草, 和您秘密聯絡了近十年,終于能夠坦誠相見了。”
邢穆遠瞳孔一緊,渾身緊繃,搭在毛毯上的手不自覺握緊,青筋虬露,過于膨脹的手臂肌肉甚至撐起了貼身的軍裝外套。
他咬緊牙,語氣低沉:“怎麽可能。”
眼前的情況複雜又混亂……一點微弱的星光就在眼前,他想伸手去抓,又怕只是海市蜃樓一場空。
而此時懼怕的又豈止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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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歸瀾不敢确定,自己說出真實身份後,邢穆遠會不會相信他所有的話,又會是什麽态度、什麽反應。
就像他此刻對邢穆遠的懷疑一樣,他們都不是會輕易交出信任的人。
但是,既然需要邢穆遠的幫助,那這個第一步總得他先邁出來。
“星歷1114年,那一年的夏天,我在皇宮見到了您,同年冬天,在沒有雪的輝耀,我和您第一次進行秘密聯絡,您詢問我的編號,而我畫了株蘭草予以回複。”
宋歸瀾表情略微嚴肅,不動聲色打量着對方的反應。
邢穆遠抿緊嘴唇,看着他的眸色又深了幾分,幾個呼吸間,竟然不知該作出什麽神态,可緊繃着的臉卻能夠看出他的緊張。
“你是蘭草……那秦悅怎麽回事?”
宋歸瀾低低嘆口氣,開始進行荒誕虛妄,而又真切實際的解釋:“一個多月前,我告訴你準備行動……結果失敗了,身份暴露。”
邢穆遠眼神一凝,呼吸都停滞了幾秒。
任務失敗、身份暴露,代表的是什麽……他不敢去想,可答案卻明明白白浮現在眼前。
“我犧牲了,卻又還活着,借秦悅的身體獲得了第二次生命,上将,您能明白嗎?”宋歸瀾說的小心翼翼,邢穆遠亦是緊着一顆心髒在聽。
他深邃的眼睛裏閃過凝重、微訝……越發複雜的情緒。
原來他那些匪夷所思的猜想都沒有錯。
原來蘭草……一直在他身邊。
先前種種懷疑,此刻都毋庸贅言。
“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宋歸瀾輕輕吸了口氣,哪裏敢說在不知道他倆過去有交情之前,心裏防他跟防賊似的。
“怕您沒法接受可以嗎……”
邢穆遠不悅的打斷他:“不要對我用敬語。”
說完看了眼舷窗外:“到駐地了,下去再說。”
“……也行。”宋歸瀾吐出憋着的那口氣,轉念又想。
邢穆遠反應這麽平淡,到底是處變不驚,還是根本覺得他在胡說八道?
一口氣又憋在了心裏。
下了飛船,在停飛坪上等候的夏烈指揮戰士們擡起折疊架,運送受傷人員進入駐地醫務室。
邢穆遠頭也不回的下了飛船:“跟我過來。”
宋歸瀾緊跟其後,兩人進入一間簡單的休息室,門關上,他感覺手臂一緊,被一股強硬的力道拽過去,倏然跌落一個堅實的懷抱。
“……上将?”宋歸瀾歪倒在他懷裏,臉緊緊貼着溫暖的胸膛,聽到耳畔響起沉穩有力的跳動聲。
邢穆遠的話也如同一記重錘般敲在他心上:“真的是你……你是蘭草。”
“是的上将。”宋歸瀾說完頓了一下,雖然那些記憶不太清晰,但既然邢穆遠都這麽難以自制,他是不是也得表現出重逢的喜悅?
如此想着,他回手拍了拍男人寬闊的肩膀,感嘆出故友重逢的難得:“終于又見面了!”
邢穆遠軀體明顯一僵,握着他的肩膀拉開,深深凝視着他的眸子:“你在輝耀這些年……也想起過我嗎。”
宋歸瀾被他直白火熱的目光看得臉上辣辣的,不自然的移開視線:“偶爾吧。”
每次需要聯絡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不必須得是邢穆遠麽!
邢穆遠掰正他的臉,強迫他注視自己:“你……一直記得我?”
親密的姿勢,令人害臊的直白眼神,還問這麽肉麻的問題,宋歸瀾莫名覺得不對勁,只能用力點頭。
邢穆遠手一收,又把他擁進了懷裏,力度之大,如獲珍寶。
“為什麽會暴露?是白易州發現的?”
那次行動,蘭草說要潛進白易州辦公室,那麽十有八九是執行過程中出了差錯。
“是,當時他要參加高級軍官會議,所以我才有機會潛進辦公室,沒想到他中途會回來。”宋歸瀾嘆了口氣,手上用着暗勁兒掰他的手,怎麽也掰不開。
邢穆遠緊緊抱着他,眼裏劃過一抹深沉:“所以……是他殺了你。”
“要不是子彈上淬了麻藥,我拼死也能還他一槍!”宋歸瀾至今想起仍然忿忿,被摟的太緊,胸腔受到擠壓不可控制的咳嗽起來。
邢穆遠終于肯松開他,撫着他瘦挺的後背道:“你現在的體質太弱了,以後要調養起來。”
宋歸瀾順勢從他腿上起來,等到平緩了呼吸,才拿出說正事的口吻:“上将,我還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須告訴你。”
之前在飛船上看他那麽鎮定,還以為兩人關系不過爾爾,沒想到邢上将憋了道悶雷,之後過度的熱情打的自己猝不及防。
也好,希望他能繼續接受後面的話。
邢穆遠拉住他的手:“你說。”
宋歸瀾使勁拍了他手背兩下,這邢上将怎麽變得黏黏糊糊的……
“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千萬別覺得是胡言亂語。”算了,這手邦硬,跟石頭一樣,他放棄了。
邢穆遠目光始終追随他:“你說。”
宋歸瀾抿了抿唇,俯身湊到他耳邊快速低語一句。
邢穆遠眼神逐漸沉了下來。
“你不相信我說的?”宋歸瀾心裏小慌了一下,開始舉例證明自己是有理有據,“我之前去2號無名星球,就是因為知道你的戰艦會墜毀在那裏,具體墜毀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所以你那趟不是旅行。”邢穆遠眯了眯眸子,“你關心我?”
“可不是關心你嗎!”宋歸瀾連連點頭,言辭懇切,“你要是不能安然無恙,以後怎麽對付皇太子?”
邢穆遠依舊注視他,眼裏的光卻晦暗了幾分。
思考片刻:“這麽說,皇太子不久後就會回帝國?”
為表尊重,宋歸瀾再次蹲到他面前,微微擡頭仰視他,等待下文:“對!”
“然後刺殺陛下。”
“對!”
邢穆遠伸出手撥了撥他柔軟的鬓發,語氣凝重:“聽起來另有蹊跷,皇太子是陛下最寵愛的一位皇子,雖然近些年有意培養新的繼承人,但仍對遠在敵國的質子念念不忘,他要是回來,争權奪利個幾年也不是不能穩固地位,何必做一個被所有人唾罵的篡位君王。”
宋歸瀾認為他言之有理,雖然也有過同樣的困惑,可弑君之景猶如在眼前,長劍刺的毫不猶豫,讓人看不出有任何的難言之隐。
邢穆遠定定看着他,問:“你以前在輝耀,見過皇太子嗎?”
“最後一次行動前見過,比較匆忙,沒能多說幾句話。”
“他當時情緒如何,狀态如何?”
宋歸瀾努力回憶:“比較平靜,身體很單薄,看得出來吃了不少苦,瘦骨嶙峋。”
邢穆遠沉默片刻,忽然說:“那我呢。”
宋歸瀾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麽?”
邢穆遠撫上他白皙的臉龐:“你知道所有人的命運,那我的呢。”
“你……”宋歸瀾回憶起火光中化為粉碎的銀灰色機甲,抿緊嘴唇有些不忍。
邢穆遠緊盯着他的臉,不放過上面一絲一毫情緒變化,內心逐漸了然。
他語氣鄭重,凝視着他一字一句:“你願意告訴我,我就會向你承諾,一定不會像你所看到的那樣重蹈覆轍。”
宋歸瀾抿着的嘴角終于蕩開一絲笑,他等的就是邢穆遠這句話!
“我相信你了。”他的選擇沒有錯。
但是這只手……怎麽還是黏糊糊的。
他微微皺眉,把黏在臉上的那只手扒拉開。
晚飯是在休息室吃的,隔間裏是卧室,因為沒有空餘房間安排,他沒辦法去跟戰士和士兵擠宿舍,只能跟邢穆遠躺在一張剛好夠塞兩人的床上。
晚上,軍醫照例來給邢穆遠注射修複針。
宋歸瀾趴在床上探頭去看。
邢穆遠坐在床邊微微側身,伸手擋住他的視線:“會吓到你。”
宋歸瀾想說自己才不怕看這個,好歹也經歷過槍林彈雨摸爬滾打,被火彈射.中當場肉骨稀碎的都見得多了。
不過,随意窺探別人的弱點确實不禮貌。
他收回目光,爬到床頭掀開被子躺好。
或許是太累了,剛經歷一場生死追逐,又費勁心思和邢穆遠攤牌,精力被耗了個幹淨,腦袋觸上柔軟枕頭的瞬間,幾乎就失去了意識。
安心睡了沒多久,宋歸瀾忽然艱難喘息着睜開眼,感覺身上壓着個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