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周憬琛的營帳收拾得挺幹淨,東西也很少。葉嘉坐在他的床上眼睛慢慢地掃視着營帳,床榻,書桌,櫃子以及少量的衣物,每一處都收拾得幹幹淨淨。
葉嘉在內帳坐了會兒,就聽見外頭有動靜。她伸着脖子一看,有兩個兵卒擡着一桶水往屋裏放。周憬琛從外頭進來,手裏拎着兩件衣裳。一只手提着葉嘉帶來的包袱,打開來,見裏面是一大盒肉幹。素白的手指撚了一塊看了眼,黑乎乎的,老實說色澤不大好看。
不過他也沒有避諱的樣子塞進嘴裏,慢條斯理地嚼了嚼,眼睛噌地一亮。
葉嘉見他果真喜歡,挑了挑眉。這人跟餘氏不愧是母子,口味還真的一模一樣。
周憬琛喜歡吃也不貪,只吃三四塊。素白的手撚着蓋子重新蓋好,那一大盒的零食他全給收到櫃子裏。
葉嘉:“……這東西不經放,吃不完可以分。”
“吃的完。”
……行吧。
營帳外有人小聲的提醒,打斷了兩人的話。周憬琛應了一聲,指使着兵卒将浴桶放到一邊去。
等人都出去了。周憬琛十分自然地拆了頭發,烏發散落下來的一瞬間,葉嘉得心口砰地一跳。周憬琛人站在書桌旁邊,側着身看着葉嘉。見她眼睫眨動得飛快,忍不住好笑。他想告知葉嘉他們都成婚了,做這等事兒不必害羞。但見她實在別扭便也沒吱聲。
這人難得過來看他一回,可別把人給惹毛了,跑了。
周憬琛很是知情識趣:“嘉娘能去外屋等我片刻麽?”
葉嘉瞥了他一眼,見他厚甲已經摘下來,身上只穿着單薄的白衣。
三月底已經不算冷了,那人修長的脖頸下面鎖骨深深地凹陷下去。窗戶的縫隙照進屋子裏,夕陽的餘晖中翻騰着細碎的塵屑。烏黑的墨發垂在肩上,他站在那就仿佛一幅水墨畫,雙目含着水波一樣的蕩出漣漪。
點點頭,葉嘉非常自覺地去到外帳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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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玉山也在這邊,孫老漢自然被帶去了孫玉山的營帳。
在這邊,許多事自然有人安頓。葉嘉在外帳坐了會兒,這帳子不隔音的,裏面淅淅瀝瀝的水聲聽着十分清晰。葉嘉捏了捏眉心,腦袋控制不住有點暈暈的。有些事一旦回想起來她也有點上頭。但轉念一想許多事,她幹脆坐那數起要與周憬琛說的事兒來。
一樁樁一件件的一想,心煩意亂,葉嘉也就慢慢将那點黃色廢料給按下去。
裏面不知洗漱了多久,葉嘉實在閑,眼睛就瞥見了周憬琛桌子上的東西。
上頭除了一些公文和信件,依稀看到櫃子下面一個瓶子裏插着幾張挺大的畫。實在沒有地方坐,就在他的書桌後頭坐下來。
上面攤開了一本書,還有沒寫完的注解。
書籍自然是兵書,上面是孫子的一篇用間的論述,旁邊一小排字寫得潦草,注:戰者必用間諜,以知敵情之實也①。周憬琛的字跟他的人是兩個極端,人瞧着端方有禮溫潤如玉,字卻猖狂放肆,入木三分。有句話叫字如其人,葉嘉覺得或許有幾分道理。
周憬琛這字就是他藏起來的本性,張狂且有些離經叛道。
這本兵書不知被周憬琛翻了多少遍,上面注解并非很多,但每一句話都很乖張且一針見血。葉嘉翻着翻着,還真把耳邊惱人的水聲給忘記了。
等身邊傳來清冽的桂花香氣,是從周憬琛的頭發上傳過來的,溫熱的香氣。葉嘉驟然回神看過去。周憬琛不知何出來了,正靜靜地立在桌子對面,垂眸跟着她翻動的手看着書頁。
四目相對,周憬琛擡起了眼簾。
鴉羽似的眼睫下眸子裏清澈如水:“來這舟車勞頓這一路,可用飯了?”
……當然是沒有用。
做了一天的車,雖說自帶了幹糧,但葉嘉在晃悠的車廂裏有些難受就沒吃。葉嘉抿了抿唇,屏住呼吸後退了一小步搖了搖頭。
他身上的熱氣水汽都慢慢地烘過來,就這一會兒他還特意洗了頭發。
“你這裏有什麽好吃的麽?”又不擦頭發,這人都不怕老了得偏頭疼麽?
“好似沒有。軍營裏條件有限,能吃的都是填飽肚子。”周憬琛雖說為主将,但他對衣食住行沒有太多的講究。除了格外注重清理自身以外,以外的好養活,“這些東西你吃着不行,不然我給你煮粥?”
葉嘉:“……上回你走那日竈上溫着的那粥是你煮的?”
“對。”周憬琛點點頭,“煮的倉促,味道不好,見諒了。”
……也還好,稠不稠稀不稀的,勉強能喝吧。
想着他甚少下廚,能煮熟已經算不錯了。目光順着他發梢的水珠一點一點地滑落到衣裳上,葉嘉忍耐地閉了閉眼睛:“罷了,你常用的布巾子呢?”
周憬琛一怔,順手從身後拿了乖巧地雙手遞給她。
葉嘉把人按到椅子上。捋起他肩側的濕發給他一點一點擦拭。周憬琛的頭發發質實在是太好了,這種頭發若是在後世被拿去做假發能賣到上萬。葉嘉心裏想着,目光又落到他身上。雖說這人有點不顧家裏吧,但他這段時日做的事葉嘉其實是知道的。
李北鎮百姓的安寧日子,東鄉鎮的井然有序,喀什縣縣衙重新豎立起,加強邊防,維護西北的安寧……這等等的事情他付出了很多精力和時間。葉嘉不是說敬佩他吧,多少是有些感動的。
目光不自覺地落到他的側臉上,周憬琛的脖子上一道擦傷還紅腫着。葉嘉替他擦拭完頭發,手指就不自覺地摸到他脖子上那道傷上。
周憬琛輕輕地嘶了一聲,葉嘉連忙收回手指。注意到他看過來的視線,葉嘉扭過頭:“金瘡藥呢?”
“不用。”金瘡藥是粉末狀的,這擦傷只是破了皮肉,并沒有傷得很深,其實不是很疼。周憬琛方才是注意到葉嘉的目光落到他脖子上隐隐的目光,他才故意地嘶了一聲。
此時葉嘉問了,他看着葉嘉頗為無辜:“不碰它其實也不是很疼。這只是小擦傷不用管……”
葉嘉看到了怎麽能不管,看他屋裏确實沒有藥。也懶得出去問,瞥了他一眼,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蓋子一摘開,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味彌漫開。
手指頭勾了一點藥膏,給他的脖子抹了抹。
抹完了看他眼巴巴盯着的樣子,葉嘉勾起嘴角高傲道:“還有兩瓶,要嗎?”
周憬琛:“……要。”
當然是要。他娶的這小娘子臉上長凍瘡都嫌棄他,有哪裏傷口不好好保養,豈不是早晚色衰而愛馳?
葉嘉看他還真要,沒忍住咧開了嘴。
周憬琛面不改色地将兩瓶梨花膏放回抽屜裏,拉着葉嘉就要出去用飯。
軍營的火頭軍做大鍋飯确實是難吃得要命,但上面有官職的人來點菜,還是會做的像樣一點。只不過周憬琛平常甚少點菜,都是送什麽吃什麽。今兒倒是過來點了一頓菜。
條件有限,吃的也不是很好。不過葉嘉也沒說什麽,規規矩矩地吃完就跟周憬琛回營帳了。
她此次來是為了百畝良田的事。那麽多田地放到她手中,不是給她白白浪費的。西北這邊冬日裏天冷,根本就種不了作物。若是被她一個疏忽耽誤了春耕,那這些田地這一年就等于在荒廢。葉嘉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回了營帳自然就立馬提起來。
周憬琛一早也想過這事兒,只是後來事情一多就顧不上。此時葉嘉一說,他自然是又想起來。
“嘉娘預備怎麽弄?”周憬琛在桌邊坐下來,他的百畝良田位置在靠東南邊的一個谷地裏。其實原先就是沈海和牛不群的家産。只是沈海牛不群先後倒臺以後田地被閑置了。上頭通過這一次的論功行賞又轉贈到周憬琛的手中,“是有想過種什麽作物麽?”
“自然是糧食。”西北這塊地界沒有什麽比糧食更金貴,當然,種植作物也得考慮土壤和氣候。若不能種植糧食的土地強行種糧食,那也不是明智之舉。
“當然,也得參考田地本身的肥沃程度。”
葉嘉來之前已經仔細考慮過,她大致知道這些田地的位置,也清楚一些田之前是怎麽種植的:“種植糧食自然是首要,瓜果和藥材也能種植。有些地勢較高的田地開墾不便,可以種植一些果樹。另外,冬日裏天冷,此地冬日難過,若是能種植棉花也不失為一項好的選擇。”
周憬琛聽她說完,眼睛漸漸就亮了起來。
“如今難就難在,會種植和長期養護管理的人不多。”葉嘉會做規劃也懂得審時度勢,可苦于她本身并非相關專業的能人,能力不夠,“就是不知相公能不能尋到相關的人。”
周憬琛手裏是有一批人的,這批人也不能說是能人異士,但多少是有點用的。
事實上,早在他步入軍營之時他就已經盯上這一批人,如今爬到了校尉的位置也有了契機。這批人并非他四處搜羅的,而是在西場那邊開墾荒地的罪犯。
能流放至西北的人自然都是戴罪之人。殺人放火者有,坑蒙拐騙者有,但更多的是政治罪犯。犯官之後或是大家族的遺孤,超過半數以上的是這樣一批人。這些人中有不少人飽讀詩書,甚至有不少學富五車之輩。這些人不管罪名是否屬實的,淪落到這裏甚少有能熬到活着回去的一日。
巧了,這裏面有一個先帝在位時候的大司農。張昌禮那老家夥犯了什麽罪被丢過來受刑周憬琛還沒能弄清楚。但這個人被送過來,他是一定會救的:“這個事你安心,我能找到人。”
周憬琛話音一落,葉嘉的眼睛蹭地就亮起來:“當真?懂種植各種作物,懂得看護良田?”
“即便如今不懂,假以時日他必然能料理得不錯。”周憬琛跟這個老頭兒有點兒交情,除了這個老頭,還有不少人也能用,“不會缺人做事,你只管說需要多少人,我盡快弄過去。”
“盡快。”葉嘉激動地握住了周憬琛的手腕,“三月春耕,過了時辰就不美了。”
兩人說着話,營帳外頭傳來一聲輕輕的‘大人’。葉嘉扭過頭,看到營帳外頭站着一個人影。周憬琛低聲說了句‘進來’。那人就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不敢擡頭看葉嘉,将托盤放到周憬琛面前的桌子上,行了一禮就匆匆走了出去。
葉嘉見是進來送東西的就沒管,心裏盤算着需要多少人。一百畝田若是全部種上的話,每畝田要一個人就得一百個。可這一畝田也不算特別大,若是一人管兩到三畝田的話,四十到五十人就夠了。
心裏盤算着,葉嘉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苦澀藥味。
擡眸看向不知何時已經喝了半碗下去的周憬琛,她死魚眼:“……相公,你做什麽喝藥?”
“乍暖還寒的時候,容易風寒。一點點風寒藥。”
周憬琛一口将剩下的全喝完,偏頭沖葉嘉緩緩地勾了下嘴唇。如朱砂暈染的唇上沾了一點水漬,屋內不知何時點上了燭火。燭光下他唇色極紅,泛着水光,“對了嘉娘,此次過來預備歇幾日?”
默默盯着那個空碗的葉嘉:“……我還得回去趕春耕。”
“不着急,那些事我來安排便是。”
周憬琛手輕輕握住她的一只手,修長的手指捏着她的手指有幾分漫不經心:“種植的事情會有專人去弄,在這多住幾日?”
葉嘉抿着嘴唇瞥了他一眼。
四目相對,周憬琛笑得彬彬有禮。
……意思她都懂,葉嘉的臉頰不自覺地燒起來,眼睫顫抖得飛快。她有點羞恥,比如營帳好薄,這裏不隔音什麽的:“周允安,你……”
“嗯。”周憬琛側了腦袋俯下身子。
氣息相聞之間,葉嘉糊裏糊塗地就被他牽進了內帳。
周憬琛的床并不是很大,是那種行軍方便的單人軟榻。此時葉嘉被擠在上面,呼吸都亂成一團。
她覺得這樣不行,她來這一路都沒洗漱過。雖說沒出過汗衣裳也沒弄髒過,但是葉嘉就是覺得應該洗一下更好。主要是她真怕周憬琛為了哄她更快地接受他,又做上回的事兒。
“等等,”葉嘉心跳的快要從胸腔飛出來,按住周憬琛探入衣襟的手,“我得洗漱一下。”
周憬琛呼吸又沉又短促,清冷的面容漸漸妖邪。
他松開嘴裏含着的東西,斜着眼睛看人,一雙眼睛眼尾似胭脂一般的紅。
“你別欺負我。”
“嗯?”突如其來的話,葉嘉有點蒙。
“你別故意欺負我。”
葉嘉:“……”
周憬琛呼吸炙熱:“我不久便弱冠。二十歲的年紀,最是精力旺盛的時候。嬌妻在懷,你讓我此時放你走,真的是欺我太甚……”
葉嘉被他說的臉一紅,她哪裏是欺負他!
“乖,不洗漱也無事。”周憬琛低頭在她耳垂啄了一口。
葉嘉被他親的迷迷瞪瞪的,到後面都已經分不清他在說什麽。周憬琛這厮不知道跟人讨教了多少,讨好人的手段一個接一個。葉嘉起先還記着千萬不能叫出聲,到後面都控制不住。她還記着自己的臉面不能丢,克制不住就一口咬在周憬琛的肩膀上。
周憬琛也不怕疼,任由她咬。她咬一口,他下手就更狠。
兩人在營帳裏折騰到三更天,葉嘉是半昏迷半睡着地被周憬琛給抱到軟榻上去的。後頭周憬琛什麽時候叫了水,又是什麽時候給她收拾幹淨,葉嘉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左右等周憬琛抱着她擠在一個不是很寬敞的床上,她已經睡得人事不知。
三月裏的夜裏還是有點冷的,但是周憬琛身上暖和。葉嘉被他抱在懷裏暖着,一夜好眠。
人人都清楚校尉夫人來了,主帳這邊除非大人傳喚,兵卒子們都識趣地躲老遠。
次日葉嘉睜眼已經是快到午時。
周憬琛人不在,床榻旁邊的小幾子上放着一碗粥。
葉嘉睜開黏到一起的眼睛,頭上的發簪早已不知掉到哪兒去。烏發披散在肩上,她眉眼裏的豔氣仿佛一朵綻開到荼靡的花般開到極致。懶懶地捋了一把頭發,葉嘉瞥了眼那稠不稠稀不稀的粥打了個哈欠。不用說,這種粥一看就是周憬琛親手煮的。
衣裳昨夜都被弄髒了,沒有衣裳穿。就只剩床邊一套衣裳,一看顏色就是周憬琛的。
不用說,這個架勢周憬琛不可能讓她走的。這個時辰葉嘉也确實不好走,只能套上周憬琛的衣裳。她才穿好衣裳,營帳的門簾又被人給掀起來。
葉嘉一愣,瞬間回頭看過去。
周憬琛提了一桶水進來,看到葉嘉的瞬間他呼吸輕微一滞。
嬌小的女子穿着不合身的衣裳,領口大敞着。纖細的脖頸到胸前露出來的肌膚上布滿了痕跡,烏發垂肩,眼中帶着惺忪的睡意,眉目間都是揮散不去的豔色。
他懷裏還有一套新的衣裳,估計才買回來的。緩緩地走過來,放到床邊:“料子不算很好,勉強穿一回。”
“你去哪兒了?”
才張口葉嘉就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很,又幹涸的厲害。
周憬琛将水提過來倒好,站在葉嘉的身側便微微勾下了頭顱。修長白皙的手指梳了梳葉嘉垂在肩上的頭發。雖說兩人之間總是嘉娘在垂涎他的美色,但周憬琛又何嘗不是?
“白日裏要出去逛逛麽?這兒其實挺大的,城寨外頭一大片草原,想不想騎馬?”
葉嘉聽到這個話忍不住白眼他:“……你覺得現在的我合适麽?”
周憬琛原本沒意識到,接收到她這麽一個白眼忽然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他忍不住眉眼彎彎:“是我的錯,嘉娘莫怪。”
葉嘉:“……”
自己說完也臉紅,葉嘉沒忍住又白了他一眼。推開人,随手把頭發給綁起來,兀自走到洗漱架前洗漱。
說是說不想出去,但多少是好奇的,難得來一趟自然還是的看一看周憬琛這邊的風景。
說實話,她來時就看到那個瞭望塔,土木出身的葉嘉看到了就忍不住想吐槽,太簡陋了。但轉念一想,如今的建築條件根本比不上後世,此時這樣的瞭望塔已經算是堅固。
兩人出來,周憬琛時不時還是會過問營中的事物。從主帳出來這麽一會兒,就已經遇到了幾次人欲言又止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們。葉嘉攏了攏肩上的圍巾,讓周憬琛去忙:“正事要緊,我自己逛一下。”
周憬琛有些猶豫,皺着眉頭看着不遠處。不遠處一個穿着軍官戎服的人在候着。
葉嘉眨巴了眼睛看着他,周憬琛擡手撫了撫葉嘉的鬓角頭發:“罷了,我将庶務處理完再帶你逛。這附近并不安全,若是逛就在營地裏逛,切莫出去。”
說完,他指使了兩個人跟着葉嘉,自己則跟那人匆匆離開。
葉嘉在營地裏轉悠了一圈,這個營地是由木頭和土牆建造成的。地上挖了很深的壕溝,土牆至少有一丈三尺高。四周的兵丁還在搬運木頭,顯然這個營地還沒有建成。葉嘉看了看勾住栅欄的木頭,都是那種質地堅硬比較難斷的木頭。
這些忙碌的兵丁看到葉嘉過來,一個個想看又不敢看。
古時候是有屯墾戍邊的概念,周憬琛這邊也有這個意思。這些調過來的兵卒不僅需要建造營寨,還需要開墾荒田,建造屯所。
不少人挑着泥漿,往最外圍的地方運送,那邊還有不少人正在修築城牆。城牆上還在一點一點地修建戰樓,設置守城的各種設備和瞭望敵情的望樓、望杆。城外挖壕,并設置鹿砦、陷馬坑等防護措施。那兩個兵卒子跟在葉嘉身後看着她這邊轉轉,那邊看看,不知在看些什麽。
葉嘉看了一圈,大致知道周憬琛在做什麽事就放心了。不過修築這些東西也是個燒錢的活兒啊……周憬琛到底從哪兒弄來那麽多軍備?上頭撥款嗎?不太像。總不能是上回抄沒姚家得來的錢吧?
想到這個,葉嘉忽然想起一樁事。周憬琛上回抄沒那麽多錢財似乎都不見了。
她眯着眼睛看着這些……罷了,姚家的錢也算是本地百姓的血汗錢,若周憬琛當真将抄沒的錢財都用在修築城寨上,那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等她轉悠一圈準備回周憬琛的營帳,倒是看到兵卒子甩着鞭子推搡着一群人往前走。看那些人的樣子有點像是流放的犯人。葉嘉不想湊過去就等着那群人走過,結果那些人走着走着,其中一個白胡子的老頭兒兩眼一翻,就那麽直挺挺地到地上。
那樣子還挺吓人,揚鞭子要甩的人都吓一跳。急忙就上去查看,額頭的冷汗都冒出來。這群人雖說是犯人,但都是大人指明要的,尤其是倒地上這個老頭兒。
葉嘉在一旁看了半天,皺着眉頭上前去。她不是很懂醫學知識,但急救還是懂一點的。這個老人家明顯是一口氣沒上來,撅過去了。
葉嘉剛準備要碰這老頭兒,身後跟着的兩人趕緊上前:“夫人,你要做什麽只管說,我們來。”
葉嘉看了眼他們,利索地讓開。指着老頭兒道:“擡起他的下巴,清除口腔的異物。按壓胸口,幾次後對着他嘴裏吐氣。等他這口氣喘上來,人就沒事了。”
葉嘉這邊才說完,兩人有些為難。但猶豫了片刻還是照做了。
等他們按了幾下,吹完,這老頭兒還真咳嗽了幾聲睜開了眼睛。老頭兒一睜眼就罵人,罵的是大燕的皇帝罵的是朝中的狗官,還有把他弄到這裏來的周憬琛。葉嘉聽他這一番引經據典的咒罵,出口成章的諷刺,中氣十足得莫名叫人哭笑不得。
周憬琛得了口信匆匆趕來也聽到老頭兒一通臭罵,笑了起來。
“罵夠了麽老師?”周憬琛幼年跟着這老頭兒做過幾個月事兒,也能稱他一句老師,“還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