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老?我老?”畢榮指住界尖,和娃娃吵了起來,他們兩個人,一向就口和心不和,兩人之間恩怨極多:“如果我老,那你是什麽?亞婆?”
“亞婆?不要忘記,你年紀比我大,你已經三十幾歲了,還好意思和這些黃毛小子過不去。”
“你那裏緊張幹什麽?看上了他?”
“我是以事論事,劇本寫明打一下,你打了他三下,既然是拍戲,怎麽打得人家一臉紅腫,看樣子,你是擔心他比你好,搶去你的風頭。”
“我畢榮會怕這烏龜王八蛋小子?他有本領搶我的風頭,哈!只有這種無知婦人才會想出來的肮髒思想,我一切為了演戲,我要戲拍得好。”
“你一連打他三下是什麽意思?”
“我打他第一下,他呆着,沒有反應,我為了效果好,只好繼續打下去,我們拿了老板的錢,不能馬虎做事……”
“你公報私仇……”
“榮哥,娃娃小姐……”林導演連忙上前勸解:“你們何必為了一個黃毛小子争吵,年輕人剛出來做事,是要吃點苦的,丁雅倫自己也沒有抱怨!”
“啊!”娃娃杏眼圓睜:“你是說我多管閑事?畢榮随便打人,要是他連我也打了怎麽辦?這套戲我不拍了。”
“娃娃小姐,千萬不要這樣,你,你,都是你,”林導演指住子斌:“因為你害到兩位亞哥亞姐不開心,還不趕快過來道歉?唉!真是!”
丁子斌走到娃娃的面前:“娃娃姐,對不起,令你生氣了。”
“我沒有生你氣,”娃娃一面孔的微笑:“秀秀,幫幫忙,帶了雅倫到化妝間擦點藥。”
“好的,我們走吧。”
“喂!丁雅倫,”畢榮大聲叫:“你還沒有向我道歉。”
“你打了人,還要人向你道歉,”娃娃擋住子斌:“你簡直欺人太甚。”
“丁雅倫,”秀秀拉住他:“我們趕快到化妝間去,他們可能吵一晚。”
華榮和娃娃越吵越厲害,結果兩人齊聲喊罷拍,林導演拉不住他們,只好提早收工,秀媽很開心,她趁女兒不用拍戲,聲言要去打二十四圈麻将。
在公司車裏,途中,林導演不斷埋怨子斌惹事,挨一兩巴掌就大吵大鬧,不肯為藝術犧牲,他又說今天提早收工的損失,他會告訴老板,要子斌負責。
子斌很想回他幾句,可是,他自己也明白,如果他再說話,一定會引來更多的責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回家,看見老爹已坐在客廳裏,看屋主的電視機,老爹看見了兒子,很高興:“今天為什麽回來得這麽早?”
“我……”子斌怕老父擔心,不敢把被畢榮打的事告訴他,只是告訴他導演有事,并且把老爹拉回房間。
“爹,我去拍戲,你常常走出客廳看屋主的電視機?”
“是呀!做慣事,突然沒有事做很無聊,而且那些電視片很好看。”
“爹,我們只租一個房間,沒有租客廳,你天天坐在人家的地方,人家會讨厭你的。”
“沒有,沒有這回事,我每天到客廳看電視,根本沒有人說過我半句。”
“爹,你真的很喜歡看電視?”
“是的。”丁老爹難為情地點了點頭。
“我們從來沒有自己的電視機,爹,等我儲夠了錢,我買一部電視機給你。”
“也好。一部黑白電視機,用不着花很多錢吧?”
“不,爹,要就不買,否則,我一定要買彩色電視機送給你。”
“太花費了。”
“有電視機陪你,以後你就不會寂寞了,再等一兩個月吧!”
“不要急,我以後也不看人家的電視機就是了,子斌,你難得有一天早收工,我去買一只雞堡雞粥。”
第二天,到片場,秀秀把他拉過一邊:“昨天我們走後,林導演有沒有罵你?”
“有”子斌苦笑了一下:“我們這些小人物,也習慣了。”
“你看,”秀秀指住一大堆東西:“我替你買了許多東西回來,畢榮和娃娃每人一個蛋糕,那籃水果,你拿去送林導演。”
“我拿去送他們?為什麽?”
“為了昨天的事,大家都不開心,賠個禮,就沒事!我還買了許多東西,請其他工作人員吃,他們會向你三呼萬歲。”
“為什麽向我三呼萬歲?”
“你請客,大家開心嘛!”
“我請客?”子斌慌了起來,他看見那一大堆東西,差點吓暈了:“你為什麽替我買那麽多東西?我哪有那麽多錢?”
“東西是我買的,錢當然由我付,我也知道你是沒有什麽錢,我怎會亂花費增加你的負擔?”
“你代我送禮,不,秀秀,我不能接受你的……”
“丁雅倫,如果你把我當作朋友,就別跟我客氣,你這個時候,最需要別人的幫忙,有一天,你紅了,你再還我,或者送一份禮物補數。”
“那……”
“別那、這了,華榮剛回來,我幫你的忙,先把東西拿出去。”秀秀迫着他。
“我怕……華榮。”其實他是不喜歡畢榮:“我不能向他道歉。”
“這樣吧,你拿着蛋糕,我替你說話,你只是微笑就夠了。”
子斌何嘗不了解秀秀的好意,他也知道如果不低頭,以後的日子才難過,因此,他只好聽從秀秀的話:“今天用了多少錢?給我一個總數,我一有錢就還你。”
“走吧!快要開始拍戲了。”
秀秀這一招,果然使得很多行家人人有吃的,皆大歡喜,畢榮也要足面子。一個晚上,大家拍片都很開心,林導演的脾氣也似乎好了,子斌也演得很順利,可是,只有一個人不開心。
那人是秀媽,沒有秀秀的戲的空檔,她把女兒拉過一邊:“喂,今天片場裏吃的都是你花錢,怪不得送東西來的人要找你,原來是你付錢。”
“媽,你在說什麽?”
“什麽?我在說你和丁雅倫,你為什麽自己掏腰包代了雅倫請客?”
“你不要這麽大叫大嚷好不好?人家聽見了,還以為我和丁雅倫有什麽關系。”
“你呀!別以為我不知道了,”秀媽指住她:“你被了雅倫迷住了,我警告你,我死也不會讓你和丁雅倫要好,他那麽窮,初出道的小子,又沒有名氣,他憑什麽娶你?”
“丁雅倫根本沒有說過喜歡我。”秀秀分辨,但秀媽說:“那你是自作多情了,可憐。”
“交個朋友罷了,放心吧!媽,我知道就算我真的愛上了丁子斌,你也不會讓我跟他在一起,你心裏想的只不過是錢。”
“我也是為你好,你看看,你們電視臺那些女孩子,哪一個不是嫁乙民乜子、乜名流,你條件好應該做闊少奶。”
“媽,嫁了有錢人,也不是不用做事,整天白吃的。多少明星紅藝員結婚不到半年,還不是一樣要複出,有些丈夫對她不好,有些夫家看不起她是拍戲的,有些幾個月不拍戲就渾身不舒服。”
“我不管,總之你和丁雅倫……”
“秀媽”有人走過來打招呼:“老板娘來了,你還不去迎接她!”
“王太來了!”秀媽也懶得再跟女兒争論,連忙走了出去。
秀秀去找子斌,他剛拍完一個鏡頭,她問:“見過王老板的太太沒有?”
“沒有,我雖然是天皇星公司的基本演員,可是,我從未見過老板娘。”
“她來了,等會兒來看拍片的!”秀秀話還未說完,子斌已經看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和一個年輕人走進來。
那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人很漂亮,子斌發覺她并不陌生,她是誰?他在什麽地方見過她?
至于她身邊的那人,子斌認得出,這幾天的娛樂報,都刊登他的圖片,他是剛由外埠登臺回來的歌星布克。
“林導演,”她的聲音很動聽:“布克回來了,要是歌寫好,随時可以錄音,現在是拍……”
“‘情劫姐妹花’”林導演站起來歡迎。
“對‘情劫姐妹花’,林導演,除了主題,多加幾首插曲。”
“是的,太太。”
“娃娃,亞榮,為什麽不來我家打牌?”王太太回轉身和其他人打招呼。
“王老板不是說你去了游埠?”
“是呀,已經回來了一個星期了。”
“這不是電視紅星——秀秀嗎?”
“王太太!”
“謝謝你來幫忙!”王太太是一個儀态萬千的女人,她看了子斌一眼:“這位就是剛才和娃娃演對手戲的年輕人,我以前沒有見過,也是拍電視的?”
“王太太,我沒有拍過電視……”
“王太太,”林導演說:“他叫了雅倫,我們公司剛簽約的新人。”
“原來是我們公司的演員,很年輕,外型很好,想不到胖子倒有點眼光。”王太伸出了手:“歡迎你!”
子斌受寵若驚,和王太太握手的時候,手都顫了:“謝謝王太太。”
“今晚收工,我請大家消夜,”王太太帶來了快樂,她說:“大家繼續拍片,我和布克是來參觀的。”
第二天沒有子斌的戲,子斌放假一天,珍妮約他出外吃茶。
“最近演戲順利吧?你每天匆匆回公司,匆匆往片場,我根本沒有時間和你說話。”珍妮關切地問。
“這幾天比較順利,起碼沒有挨林導演的責罵,前些日子……我不想提。”
“我早就說過林導演是個勢利的人,你何必理他,你演技有體力進展。”
“演技?這個還是留待觀衆去批評。不過,我自己明白的,到現在為止,我只能做到不怯場,念臺詞順利。”
“慢慢的就會好。”
“昨天晚上,我第一次見到老板娘,她要請我們吃宵夜。”
“王太?她和老板?”
“不!和一個歌星,叫……”
“布克,是不是?”
“是呀!你怎會知道?”
“我當然知道,有布克在的地方,就有王太太。”
“秀秀的母親說,布克是王老板的幹兒子,是真的嗎?”
“是真的!王太看中了,要王老板認布克做幹兒子,王老板怎敢不答應?”
“王老板很怕王太太?”
“老夫少妻,王老板比王太太大二十歲,對她當然是千依百順。”
“我也覺得王太和王老板不大相配,王太好像是王老板的女兒。”
“何只年齡不配,樣子、儀容也不配,王老板又胖又醜,王太太既漂亮又儀态萬千,有這樣的太太,怎能不受氣?”
“那位王太太,好像在哪兒見過,很面熟,我就是想不起。”
“你一定看過她的影片在電視臺放影,不過,她拍過的影片也不算多。”
“原來王太是個明星,怪不得樣子很漂亮,不像個普通的太太。”
“王太太的藝名叫江媚,她十六歲就在天皇星演戲,由于她年輕貌美,王老板全力捧她,聽說她娘家很窮,她為了讓家人過得舒舒服服,進影圈四年,真正演主角戲有兩年,二十歲就做了王太太。”
“王太似乎對王老板的幹兒子很好?”
“其實根本不是王老板想收幹兒子,他是王太喜歡的人,硬要王老板收他為幹兒子。憑這關系,他們出雙人對就名正言順,而且方便得多了。”
“真的?”子斌笑一下:“我總覺得他們……太好了。”
“王太對她喜歡的人都很好,何況,這是幹兒子?怎麽樣,王太看見你,有沒有稱贊你?”
“她說我外型不錯”子斌面紅了。
“想不想做王老板的幹兒子?只要你肯讨好王太,你就可以做王老板的于兒子。”
“怎樣讨好?”
“她上美容院,你陪她,她逛公司,你陪她,還要陪她吃飯,跳舞,甚至……”
“我想我幹不來,因為我要演戲,我哪有空陪她去玩?”
“你只要令王太開心,你不演戲,仍然可以拿錢,而且,還可以拿更多。”
“不,錢當然好,但是我喜歡演戲,我也不太會讨女人歡心。”
“你老實人,如果王太太喜歡你,王老板收你做幹兒子,再加上你本身的條件,我擔保你立刻就可以當男主角。”
“我做男主角?那更不可以,因為,我還沒有當主角的條件,我連自己的影迷也沒有,我演主角的戲,擔保不賣座。”
“王老板為了王太太,他蝕得起。”
“不,我喜歡循步漸進,珍妮,我們換一個話題好不好?”
“好,丁世伯最近好嗎?”
“在享清福,他很喜歡看電視,我準備送他一部彩色電視機,我現在正在儲錢。”
“可以分期付款。”
“我喜歡一次性付款。這樣比較有預算,我寧願多等一兩個月。”
“你雖然年紀輕,但是做事很有原則,不過做人太古板,也會吃虧的。”
“我知道,不過,我爹常常說,做人不怕吃虧,尤其是年輕人。”
“丁世伯很有家教,雖然他沒有念過什麽書,怪不得你斯文有禮,老實又有思想。現在很難得有你這樣的年輕人。”
“我朋友吉仔,比我還要好。”
“在片場認識的?”
“不,他是我的同學,一個同居,也是個同事,以前我和他在工廠做事。”
“他為什麽不拍電影?”
子斌想起吉仔那張猴子臉,他搖一下頭:“他不喜歡演戲的。”
“吃完茶,我們去看一場電影好嗎?我請客。”
“好的,我也很久沒有看電影了,晚飯由我請,我把爹一起約出來。”
“請他老人家一起看電影?”
“不,謝謝,他最不喜歡看西片,因為他聽不懂。”
子斌拍完一個鏡頭,林導演忽然滿面笑容地走到他身邊,輕聲說:“丁雅倫,王太太要見你。”
“見我?有……有事嗎?”
“不要害怕成這副樣子,她要見你,是看得起你,快去吧,她在化妝間等你。”
“可是,我今晚的戲還沒有完。”
“明天拍,我先跳拍畢榮的戲。不要苦着臉,快去吧!”
子斌老大的不高興,走進化妝間,看見王太靠在皮椅上抽煙。
“王太太!”
“我已經等了你一個鏡頭了。”
“對不起,王太太,我正在拍戲。”
“老林也真是的,”王太拉長了睑:“他應該立刻放人。”
“王太太,找我有事嗎?”
當時,除了王太太,化妝間還有祥叔。
“亞祥,你到外面。”
亞樣低頭走了出去。
王太太看看子斌,拍了拍身邊的椅子:“坐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王太太,我站着就行了。”
“我要你坐嘛!”王太很不高興。
子斌無可奈何,只有乖乖地坐下來:“王太,布克先生呢?”
“布克在夜總會唱歌。”
“你為什麽不去給他捧場?”
“我喜歡捧你的場,”王太太把一籃水果拉過來:“我買給你的,你喜歡吃蘋果、啤梨,還是橙子。”
“我不餓,王太,你吃吧!”
“傻豬,吃水果不會飽的,我剝一只橙子給你吃,橙能解渴,如果你喜歡,明天我堡雞湯,親自送來給你喝。”
“謝謝王太,我不喜歡喝湯的。”
“湯水充足,對身體很有補益。”
“我現在身體很好。”
王太太捏他一下手臂:“肌肉果然很結實。老林說,你不滿十八歲?”
子斌點一下頭。
“你還會長高,會更強壯,你是個很有前途的人,張開嘴。”
王太把一片剝好了的橙放進子斌的口裏,橙可能很甜,但吃在子斌口裏,卻是苦的,他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怕酸?不要吃橙了,吃一個蘋果,我給你剝皮。”
“王太太,我今晚的戲還沒有完,到我出場了,失陪。”
“不準動,坐下來。”
子斌緩緩坐了下來。
王太把剝好皮的蘋果放進子斌的手裏:“吃吧!蘋果不會酸。”
“王太我……”
“吃完了蘋果,然後陪我上夜總會吃宵夜跳舞。”
“我不會跳舞。”
“我教你。”
“我明天一早要拍早班戲。”
“我會跟林導演說,把你調到中班。”
“王老板會不高興,他不高興那些沒有責任感的演員。”
“老頭子不高興沒有關系,我江媚高興就行了。”
“他會責備我的。”
“他敢罵你半句,我給他兩個熱辣辣的巴掌,不要怕,有我在,擔保沒有事,你呆着幹什麽?傻小子,快吃蘋果。”
子斌苦着臉,咬了一口。
王太放下刀,抹幹手,站了起來。
“走了?”子斌很高興,蘋果一下子變得又香又甜。
“我去找亞祥,叫他替你下妝,你坐着不要動,等我回來。”王太太說着,拿起手袋,走了出去。
子斌倒也不呆,趁王太走出化妝間,他立刻趁機逃走了。
他第一次花了十多塊錢坐的士回家。
他把王太太看中他的事,告訴老父。
“那怎麽好了,事情鬧開來,你名譽掃地,而且王老板一定會趕你走。”
“我什麽都不怕,就是讨厭那個女人,她和麥尊尼一樣麻煩。”子斌苦惱地躺在床上:“我明天要拍戲,她明大還會找我的,怎麽辦?”
丁老爹坐着想了一會:“你不是有珍妮小姐家的電話?你打電話請教她,她一定會替你想辦法的。”
“好主意,珍妮在天皇星幹了那麽久,她對王太太的脾氣,一定知道得很清楚。”子斌跳下床,剛拉開門,又關上了門。
“怎麽了,忘記電話號碼?”
“現在已經深夜一點鐘,她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再說,她家裏不是只有她一個人住,吵醒她全家,就算珍妮不怪我,她的家人也會罵我。”
“片場也有電話,明天過了九點鐘,你打電話回公司找她。要不要我親自去天皇星公司跑一趟呢?”
“不,爹,你跑去惹人注意,而且,你也不能在公司談論王太。還是讓我辦吧。”
第二天,林導演一看見子斌,就抱怨說:“丁雅倫,你怎麽搞的?你答應陪王太太消夜,她剛走開,你話也不留便偷跑了,害得王太到處找你,差點翻了片場,連我也挨了一頓罵。丁雅倫,我早就知道你這小于笨所以讓我來教你,要是王太喜歡你,說不定,下一套片你就是主角,她才是我們真真正正的老板,開罪不得!”
回到片場,化好妝,先由丁雅倫拍昨晚遺漏的戲,他休息的時候,立刻打電話找珍妮:“你非要救我不可。”
“那天我早就知她一定會看中你。”
“她黃昏就會來,快教我怎樣可以避開她,幫幫忙。”
“唔!”珍妮在電話裏頓了一會便一本正經說:“王太最怕人家傳染她傷風,因為她對傷風有敏感,她不單止不敢接觸患感冒的人,連吃飯同桌的人感冒,她回家也會病幾天,由現在開始,你就裝作大傷風。”
“我根本沒有病,怎樣裝?”
“你就當作外感,如果要你扮一個患感冒的人,你會不會?”
“會。不過,要滴眼淚水。”
“向祥叔借些白花油,在鼻孔擦些,在眼皮上擦些,擔保你眼水、鼻水一齊流,你不用開口,人家也知道你傷風。”
“我還要拍戲,一面的淚水,鼻水,怎麽樣拍戲?”
“那随便你,老板回來了。”
珍妮挂了電話,子斌想了一會,他決定早上拍戲,下午裝傷風,他自己也明白,如果等到王太太來的時候才擦藥油,有心和他作對的人,一定會拆穿他的僞裝。
到下午,子斌鼻紅眼紅,眼水、鼻水一齊流,林導演一看見他就皺眉頭:“丁雅倫呀!你怎麽搞的,你昨天晚上沒有拍戲,怎麽今天又傷風?”
“導演,真對不起!”那些藥油真厲害,把他刺激得幾乎說不出話:“可是,生病是身不由己的。”
“唉!怕你了,放你半天假,快點回家休息,明天再來拍早班。”
放假本來是件好事,今天起碼不會見到王太,可是明天又怎樣?為了做得徹底,他死也不走,留下來,等王太太到來,把她吓走。
“林導演,我根本沒有什麽,可能剛才喝多了冰凍汽水,昨夜又睡不好,一時身體支持不住。我休息一下就會好,我不想為了自己連累大家。”
林導演瞪了瞪眼,沒有再理他。
晚上,他聽見有人叫:“老板娘到!”
子斌在鼻尖,鼻孔,眼旁擦白花油,他懷中捧着一盒紙巾,在抹鼻子。
“你們有沒有看見丁雅倫?”王太太人未到,聲先到。
子斌連忙靠在椅上呻吟。
王太老遠看見子斌就罵:“喂!你這個沒有心肝的人,為什麽昨天晚上答應了我的約會,乘我不在就溜走?”
“我……”藥油把子斌的喉嚨刺激得好痛。
“丁雅倫,你怎麽了?”王太太連忙走上去,一看。她心裏蔔通一聲,禁不住懷疑:“你不舒服?你……”
“王太,我患了感冒。”
王太連忙用手帕掩鼻:“生病了,還不去看醫生,我叫人陪你去。”
“醫生已經看過了,他……說我很嚴重,你不要靠近我,醫生說我的病會傳染人的。王太太,你是好人,我不想害你。”
“你還是請假休息吧!”王太把兩張五百元扔給了丁雅倫:“一定要把病醫好,傷風好了,立刻給我電話。”
“謝謝王太太!”丁雅倫站起來,王太連忙退後,他說:“可是我不知道王太的電話。”
“喂,你們快把我的電話寫給了雅倫,我有事,要走了。”王太太半步不敢停的,飛也似的走了。
子斌咬住下唇,極力忍住沒有笑出來。
他向導演告假,洗了一把臉,人也舒服多了。
從那天起,王太一直沒有到過片場,而整套情劫姐妹花,也全部拍完了。
最後一晚,王老板來,請大夥兒出去吃宵夜,慰勞大家。
“這些日子太辛苦了。”王老板拍了拍子斌的肩膊:“聽說你患病堅持拍戲,現在戲拍完,你應該好好休息。”
“暫時沒有工作?”
“你是演員,工作完了。不過我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要一切弄妥,還要排期,做宣傳,安排放映,等情劫姐妹花放映了,我們才會開新戲。你起碼有一兩個月時間是休息。趁機會,去旅行散散心。”
“我們這些窮人,哪有錢去游埠,我只是想買一架電視機給我爸爸。”
“你喜歡去哪兒?我送你兩張機票。”
“謝謝老板,等情劫姐妹花放映了再說吧!我還不知道能不能為你賺錢,我正在為這件事擔心呢!”
“你是個忠厚又肯為他人設想的老實人。”王老板把他拉過一邊,靜靜塞給他一些鈔票:“買一部日本電視機給老爹,準夠的,讓他老人家開心一下……”
子斌回家把錢拿出來一數,竟然有二千五百元那麽多,第二天,他加上一點錢,買了一個二十時的彩色電視機給老爹。
事前老爹一點也不知道,當電視機送來的時候,他還大聲問:“送貨來了,誰買的電視機?”
“爹!”子斌由房裏走出來:“電視機是我們的。”
“我們的?”他把嘴巴湊近兒子的耳邊:“看盒子,比屋主的還要大,是不是黑白電視機?”
“等會兒你看到就知道,”子斌打開房門:“請拿進房間!”
子斌簽收後,其中一位工人說:“下午安裝部會派人來安裝天線,傍晚工程部也會派技師來檢查電視機。”
人走了,丁老爹像小孩子般地跳着問:“什麽時候可以看?”
“裝好插頭,裝了天線就能夠看。”
“又有人按鈴。”
“一定是電器公司派人來安裝天線,爹,讓我來。”
“讓我來,你休息一下吧!”
“這些工作由我來做。”子斌一面開了門,果然是來安裝的,一面對老爹說:“你去買喽,今晚請珍妮小姐回家吃飯。”
“好主意,讓她看看我們的電視機。”
“珍妮不是沒有看過電視機,不過,她幫了我們不少忙,我們請她吃頓飯,也是應該的。”
“應該!我立刻去買菜,我知道珍妮小姐喜歡吃游水蝦。”
丁老爹一想到自己可以擁有一部電視機,他就心花怒放,因為自從兒子不準他到客廳去看人家的電視機,他一直沒有看過電視,他準備今晚看個飽。
他買菜回家第一句話就問:“子斌,天線安裝好沒有?”
“沒有,因為我們天臺高。”
“沒有關系,反正我現在要燒飯也沒有時間看電視。我現在去堡湯。”丁老爹挽着一大籃菜:“珍妮小姐什麽時候來?”
“她下了班立刻來。”
“孩子,你是不是喜歡她?”
“怎麽會?她年紀比我大,我和她,只不過是好朋友罷了!”
“老婆越老越可愛啊!”
自從“情劫姐妹花”大功告成,子斌也賦閑下來,不過,他每天仍然回公司,一方面無聊,另一方面因為他家離公司近,他回公司可以多關心公司的事,也可以和珍妮聊天。
珍妮一直在暗戀子斌,不過,她從未向子斌透露過口風。她自己知道年齡比子斌大,不過大幾年還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她本身條件不夠,她只不過是個很平凡的女孩子。相反,子斌的條件實在太好了,而且,珍妮知道他心頭高,他所喜歡的女孩子,應該是童話故事的白雪公主。
哀莫大于心死,因此,珍妮早已把這個問題想過了。她并不敢奢望子斌會愛上她,只希望兩個人能夠做好朋友,和子斌聊聊天,她也就感到快樂。
兩個月來,子斌也見過王太太,不過,可能王老板在,而且子斌極力回避她,因此,她對子斌也是客客氣氣的,她的迷功沒有耍出來。
這天,王老板把子斌召進辦公室。
“我們的新片‘情劫姐妹花’,下一個星期便放映午夜場。”
“一切都妥當了?”
“當然是妥當了。否則,戲院也不會替我們排期,我們緊接在‘花飛滿天’之後。”王老板猛搖着頭:“煩死了,忙死了,新戲一上映,我們就忙個不了!”
“老板不是說,一切妥當了嗎?”
“我說的是戲的本身,影片放映之前,我們還要做宣傳,現在什麽都要搞宣傳。”王老板在嘆氣:“正當我最需要用人之際,畢榮就不見了。”
“可以把他找回來,他是主角。”
“找他回來?他肯就好了,他現在正在臺灣拍片,和那些臺灣女明星搞得一塌糊塗,他才不肯回來。”
“公司還沒有和榮哥簽約?”
“他……簽的,我會和他簽的。”王老板似乎很煩惱:“明天我要招待記者看試片,男女主角最好都能出席,讓記者拍拍照,在娛樂版上出出風頭,可是畢榮去了臺灣,秀秀又忙于她的電視片集,無法請假,你叫我怎麽辦?”
“娃娃小姐呢?”
“她還好,她剛有空,她答應了幫忙,可惜,我們少了一個男角。”王老板指住子斌:“你,我差點忘了你,你也是情劫姐妹花的主角,可以配合娃娃搞宣傳。”
“我和榮哥相差太遠,我恐怕影迷會感到不滿。”
“只要你合作,肯聽話……你不是不知道,娛記最讨厭那些擺架子的明星,你做人随和些,謙虛些,懂得适應,擔保娛記會喜歡你,他們喜歡你,就會捧你。你在‘情劫姐妹花’裏是主角,占戲很多,你很可能會因這套片而一炮打紅。”
“王老板!”子斌有點心慌意亂,這種事,他還沒有做過:“我擔心做不好。”
“你第一次拍戲,不是也很擔心,怕自己演不來,結果你整套片也拍出來了。每一件事,都有第一次,沒有人一出世就會做任何事情。”
“我怕做不好,老板……”
“你怕我不高興?我活了那麽多年了,什麽沒有見過?如果你做得好,我送你一份大禮,如果你做得不好,我不單只原諒你,同時也會送你一份禮物。”
“我一定盡力而為。”
“這才對啊!”王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膊:“明天,你穿一套新西裝,十一時半回公司,十二時招待記者午飯,然後回公司看試片。”
“我一定會依時。”
“回家休息吧!明天精神會更飽滿,今晚可千萬不要去拍施。”
“我從來沒有去過夜街,除了拍片。”
“這就好,明天見!”
子斌立刻回家,叫老爹準備好衣服鞋襪,又叫老爹提早吃飯,他是要依照老板的話,早睡覺,養足精神。
可是,由于神經緊張,他越想睡就越睡不着。他下床踱來踱去,丁老爹望着他很擔心,子斌怕接觸他的眼神,于是,他又躺回床上去。
他很想吃安眠藥,但是,他沒有這種藥物,他也不習慣吃安眠藥,于是,他只有數綿羊,一、二、三……數了幾千只,成萬只,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個多鐘頭,幸而他十點鐘就上床睡覺,直至十二時多,才疲乏至極而人睡。
第二天,可真熱鬧,王老板包下一個貴賓廳,一早就和林導演、子斌在等候記者來臨,王老板的司機去接娃娃。
記者在差不多的時候一起來,整個貴賓廳熱鬧起來了,那些娛記都在打探畢榮,有些已經開始訪問子斌。
吃飯前,娃娃來了,于是,記者們又去包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