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孤就是想讓你永遠記住孤”
第五十一章 “孤就是想讓你永遠記住孤”
魏龍吟給自己倒滿了整整一杯酒,仰頭将其一飲而淨。
然後他這才開始回答梁星瀾的問題。
“其實孤早就感覺得出來,母後不愛父皇。興許她曾是愛過的,但現在,她甚至已對父皇恨之入骨。
“可是孤萬萬沒想到的,原來連同孤這個她跟父皇的骨肉,也是她憎惡的對象!”
魏龍吟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她只愛魏虎嘯,是因為她覺得只有魏虎嘯是她和心愛之人的孩子……只怕她每當看到孤的時候都會想起父皇吧?所以她對孤才拿戒尺抽,拿針刺,才可以讓孤在雪地上跪大半天……
“什麽希望孤成為更好的太子啊!她就只是在發洩她的憎惡!”
“……”梁星瀾不得不承認,他心底還是有疼痛的。
但他只是冷冷地注視着魏龍吟,“這些事與我何幹?”
“別急,孤很快就講到跟你的關聯了。”
魏龍吟看着梁星瀾又笑了一下,然後繼續埋頭喝酒。
“孤從小就沒感受過什麽叫作愛。母後對孤嚴厲到近乎嚴苛的程度,父皇卻很少幹涉,他反而覺得慈母多敗兒,嚴母才能教出好太子……”
“可是,”梁星瀾終于忍不住出言安慰了一句,“你就沒想過為什麽事情到這個地步皇上還沒有廢太子?甚至沒有殺死你娘?”
“孤想過啊。”魏龍吟滿臉苦澀地勾了勾唇角,“興許他對孤也是有點父愛的吧。但那又怎樣呢?他從來都不知道怎麽用正确的方式表達愛。所以孤也不知道。”
“但是阿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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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龍吟将目光從手中的酒杯移到梁星瀾的臉上,眼圈泛紅地直直凝視着梁星瀾的眼睛。
“孤已經用盡全力地學着去愛你了。對,孤不是好人,孤也許對不起梁國,也對不起魏國,對不起全世界,但孤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傷害你的事!”
“……”一時間,梁星瀾心中異常苦澀——
如果從狹窄意義上來講,魏龍吟确實沒有做過傷害自己這個人的事。
可是他傷害過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弟啊!
這對自己造成的精神傷害怎麽算?
“我不想再去計算你到底有沒有傷害過我。這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嗎?”
魏龍吟冷不防地起身,雙手抵在梁星瀾背後的牆上,将梁星瀾禁锢在了他的雙臂之間,俯下身去逐漸貼近梁星瀾的臉,溫熱的氣息噴灑下來。
“現在孤可以回答你為何今日要來跟你說這些了——孤對你這麽好,你卻幫着仇人來對付孤,孤這麽壞的人,當然要報複你!孤就是要你愧疚一輩子!”
“……”梁星瀾瞬間只覺得鼻子泛酸。這個男人真可恨啊。總能精準拿捏自己內心最軟弱的部分。
可這個男人又不能不讓自己每每思及都肝腸寸斷。即使自己這樣對他,他的報複也僅僅是讓自己愧疚一輩子而已。明明他可以直接一劍殺了自己,跟自己同歸于盡。
“這樣,在孤死後,你一定能永遠記住孤的吧?”
“……龍吟……”梁星瀾終于忍不住哽咽出聲,“你現在去跟安王說你不當太子了可以嗎?以安王的仁慈,他一定會饒你一命的!”
“呵。”魏龍吟冷笑了一聲,“你叫孤去向他搖尾乞憐?”
“你不用搖尾乞憐啊!你只要把太子之位讓給他,他就會放過你了!”
“抱歉,孤做不到。”魏龍吟的語氣瞬間變得冷若冰霜,“這個太子,孤還就非得當到最後一刻不可了。”
梁星瀾急道:“你明知道大勢已去,負隅頑抗還有什麽意義?!”
“這就是孤的堅持。”
魏龍吟說罷,放開了禁锢住梁星瀾的雙臂,轉身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梁星瀾凝望着他的背影匆匆遠去,只覺得心底一片生疼。
興許他真的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魏龍吟一天天走向毀滅。
不過,接下來的幾天,表面上看起來倒是風平浪靜。
魏墨安監着他的國,将一切國事處理得井井有條。
魏龍吟是真的被完全架空了,魏墨安沒有賦予他任何權力,但他也暫時沒什麽異動。
魏墨安除開處理政事外還會抽時間去探望魏文帝。
他發現魏文帝是由馬太醫來調理病情的,但神色似乎一日比一日更加憔悴。
有意思的是,魏龍吟終究還是找到了肯醫治熊岑嬌的太醫,而找的恰好也是這個馬太醫。
魏墨安跟紀清池打趣道:“這個熊岑嬌是不是專門跟各種太醫糾纏不清?”
紀清池狠狠瞪了他一眼,“別拿這個話題來說笑。也許馬太醫和我爹一樣,只是受了熊岑嬌威脅。”
“呵,熊岑嬌都到這步田地了,還能威脅誰呢?你不得不承認,她還是有些姿色的吧?”
“……你今天到紀府就是來找我閑聊這些的嗎?”
“當然不是。”魏墨安的神情認真了幾分,“經過那馬太醫的調理,父皇的身體情況看起來卻更差了……你随本王去給父皇把一下脈,然後看看馬太醫開的藥方是否有問題。”
“好。”
随後紀清池便去給魏文帝看了病。
他将自己的發現如實告知了魏墨安。
然後,魏墨安什麽都沒做。
任由馬太醫繼續負責醫治魏文帝。
這段時間魏龍吟也沒作妖,魏墨安倒是難得地輕松,在處理政務之餘,便是和梁雅辰一起品茶下棋,談天說地,逗貓遛狗,好不快活。
這個休沐日的下午,陽光明媚,魏墨安帶着梁雅辰到京城郊外踏青,還在梁雅辰的要求下把雪兒也給帶上了。
兩人并肩坐在草地上曬着太陽,雪兒也懶洋洋地蜷縮在梁雅辰的膝上,沐浴着陽光。
梁雅辰一直面帶溫柔地笑容低頭注視着雪兒,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它的頭和身體。
“阿辰,本王更想跟你二人世界。”魏墨安委屈巴巴地開口。
“……我們這不就是‘二人’嗎。”梁雅辰不由得啞然失笑,“這小家夥又不是人。”
“可是,你一直都看着它,還一直都只對它笑!”
魏墨安更委屈了,宛若一只被冷落的可憐小狗。
“本王不管,本王也想跟你親密接觸。”說着,魏墨安伸臂攬上了梁雅辰的肩。
“……”梁雅辰有些哭笑不得,“我可真是服了,還有跟一只貓吃醋的嗎?再說這不是你送給我的禮物麽?”
“本王後悔了!”魏墨安兇巴巴地瞪了雪兒一眼。
雪兒看着魏墨安眨了眨迷惑的大眼睛,無辜地“喵”了一聲。
“阿辰,說正經的,”魏墨安側頭凝視着梁雅辰的目光忽然變得很認真,“現在該報的仇差不多已經報了——魏虎嘯和熊岑嬌一個在牢裏,一個在冷宮,都是生不如死,要捏徹底死他們就跟捏死只螞蟻一般容易;魏龍吟也很難再翻身了……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你我的感情之事?”
“……哎呀,它怎麽忽然伸爪子。好痛。”梁雅辰伸手在雪兒的腦袋下輕輕拍了一下,“小雪兒,下次可不能這樣了喔。”
“……”魏墨安感覺,梁雅辰是在轉移話題。
他也只得先說別的:“還有一件事,本王也已經考慮一陣了。阿辰,本王讓你在公衆面前恢複梁國三皇子的身份吧。”
“什麽?”梁雅辰因這突如其來的話語怔了怔,“你父皇不是要殺我嗎?那等他身體好了還是想殺我怎麽辦?”
“他好不了了。”魏墨安一句話脫口而出。
“為什麽??”梁雅辰一時間更是訝然。
“……是清池這麽跟本王說的。”
“啊,那你怎麽從未跟我提起過?你不傷心嗎?”
“阿辰,現在不是在說你的事嗎?”魏墨安此刻不想多說關于魏文帝的話題,“本王不想再所有人都以為你只是個戲子,等本王登基,想要風風光光地迎娶你當魏國皇後。”
“我只是個戲子又如何呢。”
“阿辰,本王不是這個意思!”魏墨安有些着急,“就算你只是戲子本王也會風光迎娶你,但……”
“好啦,我知道的。”梁雅辰安撫般地一笑。
他何嘗不知道魏墨安是一心為他着想,只是這件事非同小可,他必須充分權衡利弊。
梁雅辰想起了一件事——
在他修訂史書期間,遇到了一段關于對魏梁戰争史實的記載。
魏國的史書大致是這麽寫的:梁國皇室殘暴荒淫,導致民不聊生,魏國去統一梁國,完全是為了梁國民衆着想。
當梁雅辰潤色到這段的時候,憤恨得熱血上湧渾身發抖,連握着毛筆的手都在不停顫抖。
然而他身為太史署的一個小小輔官,什麽都不能做。
他的職責只是潤色細節,根本就不可能去幹涉史書內容的大方向。
而且如果非要去據理力争,容易暴露他的身份。他不能給魏墨安添麻煩。
于是梁雅辰只能埋頭将其全照抄了一遍。那一段他一個字都不想修改潤色。而僅僅是謄抄一遍,都已經用盡了他的全身力氣。
所以那天當他回到安王府的時候臉色很不好,魏墨安關切地問他怎麽了,他只是說今天活兒太多太累了。畢竟魏墨安每天要操心的事也有很多。
當思緒至此,梁雅辰意識到,或許自己真的應該試着多依賴魏墨安一些。
“墨安,那你可以在公布我身份的同時,向民衆公開魏梁戰争的真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