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第31章 31.
“我不會。。。不會吧。。。”
2016年3月4日
謝立
12.
謝立活了快十七年,又被陳美娟塞私立上學,真不相信有什麽是錢買不到的。學業,感情,人脈。沒有成不了的事,只有給不到位的利益。
他把鞋盒往地下一放,像要洗耳恭聽。“你舉個例子呢。”
陶運昌發完訊息,手機放下,眉目在暗燈下深邃又疲憊。
對話停滞一會兒,陶運昌又開口。“比如你買不到,讓我忘記事情的能力。”
這個答案确實不在謝立的意料之內。
他拎凳子坐在陶運昌床角,眼神複雜地問,“你想要忘記事情的能力嗎。”
“想。”陶運昌扭滅了壁燈,标間的一側陷入了黑暗。
謝立仍在光裏。
“可是你的能力很讓人羨慕。”
“這是病,沒什麽好羨慕的。”陶運昌并無聊天願望,敷衍道,“睡了。”便不再出聲。
電子時鐘顯示夜晚九時。往往這是謝立夜生活的開始,而陶運昌已然入睡。
謝立盯着陶運昌的被子發了會兒呆,又轉頭看向腳邊的購物袋喃喃道,“看來确實有東西買不到啊。”
謝立給陳美娟發訊息,請她明日去專櫃退貨,陳美娟撥電話來罵他亂花錢,小冤家。謝立嘴上抹蜜,轉手網購了一束三八節鮮花。他知陳美娟收到花,今天的氣就能全消散。
謝立挂掉電話,坐回桌前。他毫無困意,拿出宿舍條例罰抄。謝立邊抄邊和大明哥道歉,為今天的不告而別收尾。
舊友群裏也有罵他的,說本來講好要k歌,順便帶謝立開葷。謝立前思後想,得出鎮南一中有毒的結論。他才呆了兩周不到,竟對曾經熱衷的事,開始興致缺缺。
謝立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複群聊,手上的宿舍條例抄了快五遍。他拿下耳機起身倒水,卻聽到陶運昌床上輾轉的聲響。
他試探問道,“樓長,睡不着嗎?”
陶運昌翻了個身,猶豫一會兒,微微起身靠在枕頭上,“嗯”一聲。
回應低沉,煩躁而無奈。
謝立像是窺得機會一角,急忙抓住線索追問,“你是不是有煩惱,可以和我說說啊。”
陶運昌捏着眉心道,“沒事,老毛病。”
“什麽病啊。”謝立轉向他,既擔心又好奇。
陶運昌冷漠的态度似乎因為失眠有所扭轉,他悶悶地道,“會整夜地回想全天的事。”
“一點都睡不着嗎。”
“嗯。”陶運昌頓了頓,面色苦惱,“腦海裏畫面會回放到天亮。”
從不失眠也不記事的謝立似乎很難共情。
但他回想起過去看心理醫生的情狀,想着聊天或許對陶運昌有所幫助,便煞有其事地問詢,“那你剛剛想到哪裏了呢。”
陶運昌摸到臺燈,把旋鈕轉開。他的輪廓不再昏黑,暖光下變得的平靜又柔和。
陶運昌看向謝立道,“想到在克裏教堂見到陳阿姨,和六歲時的差別不大。”他猶豫了一下,又說,“但是你變得很多。”
聽聞自己,謝立雀躍坐上陶運昌的床角,問他,“哪裏變了啊?”
陶運昌厭棄地拖出謝立壓住的被子,擺手示意請他坐回凳子。謝立沒動,眼神期盼。
陶運昌冷聲道,“現在總說謊。”他把被子整體挪的離謝立遠一些又說,“第一次見你時,至少算真誠。”
謝立聞言有些失落。他見陶運昌如此嫌棄自己坐過的地方,只得退回凳子,恹恹道,“你想有忘記的能力,是不是想忘記我這種人?”
謝立回想起今天白天做人,晚上做鬼的生活,自暴自棄道,“就比較虛僞的這種。”
陶運昌難得見謝立忏悔,勾勾嘴角又放下,只是說,“可能算是吧。”
他見謝立聞言飛揚的眉角都塌下,暗暗補救道,“有時候也是因為想忘掉痛苦。”
謝立呆在凳子上不吭聲,似乎受了很大打擊。陶運昌并未打算安慰。
沉默在開着暖氣的室內蔓延着,陶運昌的頭腦卻慢慢松弛下來,竟然看着謝立,有了朦胧的睡意。但他并未直接躺下,畢竟太無禮。
謝立窩在一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陶運昌想轉移他的注意力,指指謝立拿掉擴耳器的大耳洞問,“為什麽一定要帶這個,不戴不可以嗎。”
謝立瞥他一眼,賭氣說,“因為不想輕易忘記痛苦。”他見陶運昌并無意嘲笑,反而眼裏流露出認真,只好小聲地說了實話。“疼會感覺還活着。”
陶運昌不解地望向他,等待說明。
謝立想說,如果帶着擴耳器,一疼起來就會忘掉在私立裏被孤立的痛苦,會忘掉媽媽出賣相貌養大自己的事實,會忘掉謝飛放棄撫育自己的憤恨。。。但這些話太過矯情,他說不出口,只想随便扯個理由敷衍過去,不再又丢人。
“你應該嘗試運動,可以刺激大腦,調整情緒。”陶運昌觀察着謝立的變化,給出實際的建議。又柔聲道,“也可以善待自己一點。”
“我覺得擴耳很帥的。”謝立面對友善的陶運昌有些無措,辯駁的氣勢全無,像在逞能。
“那個終歸是傷害。”陶運昌雖然還在安慰謝立,卻覺得更困了。他輕聲問他,“你說對不對呢?”
陌生的溫柔如水傾瀉,謝立沉浮其中沒了方向。自從他開始帶擴耳器,身邊就有各種聲音。有人說帥,有人說不正經,有人建議他看心理科。只有陶運昌說他在自殘,明确地管束他,溫和地去勸導。像永遠缺位的家人,真心相待的朋友。
謝立低着頭,抓緊屈服前最後的防線,悶聲道,“為什麽我要聽你的?承諾書上說只管學習不是嗎。”
陶運昌若有若無地聽着,莫名的倦意像浪潮,徹底襲來。他怎麽也沒想到,和謝立聊天還有催眠的功效。
他慢慢沉下身,回應的溫和又強勢,“你可以不聽,但我希望你不要戴。”
陶運昌在旋滅壁燈前,靜靜地看向謝立,語氣依然很淡,眼底也迷離。
“你不戴也漂亮。”他輕聲說完,标間的一側就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謝立呆坐在另一側明亮的頂燈裏,似乎第一次明白了,心跳如鼓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