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江渺心中一動, 這是淩孤的聲音。
只是不知為何,聽起來較前滄桑了些,沒想到她才離開了三天, 對方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她踮着腳想看清楚些,但身旁的大師兄把她按了下去, 用眼神警告她別亂動。
他們身前還有層層疊疊的人群,就算她出頭也不會被看到,江渺嘟囔了一句, 就聽前面有人道:“淩孤,你少在這裏巧舌如簧, 仙魔不兩立, 只要你還存在一天, 仙界就不可能置之不理!”
這聲音聽來有些耳熟,但江渺一時想不起來是誰,想問問身旁的人,看周邊全都噤若寒蟬,又有些不好開口。
“我又不會逃跑,用不着這麽興師動衆, 你既想拿我開刀,坐穩你那盟主之位, 就該單刀赴會,借這麽多人的力,算你一個人的功勞, 未免太無恥了吧?”
這話說得難聽,正是淩孤的作風, 江渺都替那人尴尬,半晌, 那人才憋出一句:“少廢話,你身負魔力,我一個人豈能抗衡?今日我帶這麽多人來,就是為了織就天羅地網,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難逃出這天衣無縫的陣法!”
說罷,她大喊一聲“列陣”,密集的人群突然擴散開來,江渺猝不及防,被擁擠着退出十幾米去,只見前後左右全都嚴陣以待,捏訣的捏訣,念咒的念咒,她暗道糟糕,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麽,豈不立刻就被識破?
果然,旁邊的大師兄看她傻愣愣地立在原地,傳音道:“你幹什麽,還不列陣!”
江渺并不知該做什麽,只能學着別人的樣子胡亂念叨起來。
濫竽充數應該也可以……吧?
她邊念阿彌陀佛邊眯着眼四下察看,突然發現這麽一散開,她就能看到淩孤了,對方立在衆人對面,身穿一捧雪白長裙,面容雖然沒什麽大變化,但眼神卻銳利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能感受到她的視線,離她一百多米開外的淩孤突然朝她看來,江渺像默背課文時被老師發現了的學生,心裏劇烈一跳,趕忙閉上眼睛繼續念經。
該說不說的,有點吓人。
雖然也知道淩孤應該不會對她怎麽樣,此行的目的也是和對方相認,但一碼歸一碼,萬一要是對方認不出她,或者認定她就是在說謊,那事情不就麻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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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會殺了她……也說不定。
江渺心髒跳跳的,又怕被身邊人發現,又怕被淩孤發現,閉着眼睛搖頭晃腦,想再睜眼看看,又沒有膽量。
她并不知道,淩孤已經發現了她,并毫不費力地沖開法陣,站到了她的面前,直至身邊有人倒吸涼氣,她才感覺到光線被遮住了些。
一睜眼,淩孤就在她對面。
卧槽!
江渺幾乎要連滾帶爬逃走了,但身體偏偏僵硬得要死,她迫使自己勾出個笑來,道:“那個,真巧啊……”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淩孤拎着飛出了人群,她吓得掙紮起來,返身去看同門的兩個師兄,他們也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先是猶豫一陣,然後露出了個“無能為力”的表情。
就這麽放棄她了?
這也太不顧同門情誼了吧?
江渺跟他們沒感情,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放棄得如此迅速,等飛出人群落了地,剛才領頭的那人才道:“淩孤!你休要傷我後輩!”
江渺這才看清,說話的竟然是溫靜月。
沒想到才三天不見,她就這麽有排面了。
比起她的同門們,溫靜月還算有點良心,但淩孤只留下一句“管好你自己”就把房門一閉,把那些人隔絕在了外面。
江渺被往地上一丢,惴惴地看着她關門,落座,喝茶,大概是使用了隔音的術法,外面的聲音竟聽不到分毫,淩孤端着茶抿了一口,好像很閑适的樣子,不與她說話,也沒有做出傷害她的動作。
但正是這種随時會發生什麽的感覺,更讓人煎熬。
雖然聽不到聲音,但她能看到外面的光,過了不知多久,光線逐漸遠走,看樣子,溫靜月也放棄她了。
也是,這麽多人都不能把淩孤如何,有誰會冒着生命危險,來解救一個連同門都不是的她呢?
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那天,她為了換回老頭,受到鳳無鳴的脅迫,身邊的人雖都是同門,但沒有一個願意為她說一句話,今時今日恰如當時當日,歷史是個循環,這話還真不假。
那時,是淩孤幫她說了話。
現如今,她又到了淩孤面前。
她擡起頭,想看看淩孤的模樣,卻發現對方已經走進了內室,江渺有些錯愕,起身走了幾步,發現對方沒有拘束她的行動。
這是什麽意思,不怕她跑了?
她走到內室門前,偷眼朝裏看了看,什麽都看不見,又走到外門門前,試着拉了下門。
吱呀,門還真開了。
怎麽辦,她要走嗎?
不,不能走,她本就是沖淩孤來的,要是走了豈不是多此一舉?可淩孤并不太想和她說話,她總不能附在對方耳邊去唠叨吧?
在證明不了自己的身份之前,這根本是自尋死路。
想了一陣,她突然有些發困。
趕了半夜的路,正是人困馬乏,既然外面沒人了,淩孤也不打算殺她,那她不如先找個地方睡一覺。
這外堂不大,卻也有一張簡單的小塌。
她抖了抖枕頭,攤開被子睡了進去。
在潛意識裏,她知道這麽睡過去肯定不妥當,但人困起來是管不了那麽多的,有個枕頭就行,哪怕是天要塌了,也得等睡醒再說。
淩孤在裏面等了半夜,也沒等到外面的人夜襲,不禁睜開眼睛,朝門邊看去。
安安靜靜,就像沒人存在一樣。
是逃跑了嗎?
不,仙界特意安排這麽一個人來,肯定是有迷惑她的打算,她故意跳了坑,就是想看看這人有什麽本事,跑了,豈不前功盡棄?
她走到門邊聽了一會,輕輕拉開了門。
那人正躺在軟塌上,睡得口水橫流。
淩孤有一瞬間的錯愕,她實在沒想到這人的心會有這麽大,走到近前又看一遍,發現的确不假,已經睡熟了。
“呵……”她輕笑出聲,俯身盯着那張臉看了一陣,發現雖然乍看過去有些像江渺,但細看起來破綻不少,大概是神态上有幾分相似。
但就算是這一點相似,也難能可貴了。
她這些年一直在尋找江渺的轉世,但收效甚微,雖然轉世未必長得像,但這麽看上去,總歸還是讓人驚心動魄的。
三百年了,她還能找得到嗎?
淩孤不知道,可如果沒有這點念想,她連活下去都很難,每次想要了結自身的時候,就想起江渺臨死前說的那些話,她要她活下去,可活下去,也不過是一天天的煎熬。
“江渺……”她喃喃喚道。
“嗯……別吵……”床上的人回道。
淩孤吓了一跳,低頭朝那人看去,對方說完這句,抱着被子翻了個身,應該是夢話,可夢話是最真實的反應,難道這個人也叫江渺?
正心思複雜地出神,她發現随着對方的翻身,懷裏突然掉出一個什麽東西來,這東西閃着微亮的光芒,她拾起來一看,是一塊傳訊玉石。
這玉石的制式不差,以此人的身份應該是接觸不到的,閃爍代表着有訊息進來,她點開一看,空中浮出幾個字來——怎麽樣,知道裏面的地形了嗎?
這話不知是誰傳來的,但淩孤已經了然。
果然,此人就是溫靜月安排進來打探的,是想探出這裏面的情報,再進行偷襲?
她冷笑出聲,把玉石扔回床上。
她就站在那裏讓他們一百招,他們都沒本事傷她分毫,是哪裏來的自信,覺得用偷襲就能把她給殺死呢?
溫靜月還是那麽愚蠢,有些小聰明而已。
仙界也算是沒人了,居然讓這種人當道。
得知對方是奸細的同時,淩孤突然沒了興致,看對方的目光也只剩下冷意,手指裏捏了一道訣,只要這道訣下去,對方就會變成一具死屍。
半晌,她收回了指尖。
沒意思,若是殺她這種人還需要偷襲,也枉費她這魔尊的名頭——雖說這個名頭是別人安給她的,她壓根不想和魔界有什麽聯系,但她的實力擺在這裏,就算是殺人,也要讓對方死得明明白白。
她甩甩袖子,轉身走進了內室。
而外面的江渺絲毫不知道在她睡着的時候,已經經歷了一場生死關頭,她睡得七葷八素,直到日上三竿才打着哈欠醒來。
剛睜眼,一股好聞的飯香就飄到了她的鼻端,她循着香味找去,發現穿過內堂,後面有處別有洞天的露天天井,天光從上面投下來,影影綽綽的,很是可愛。
而房檐下置着一處炭火,上面烤着兩條看不出品種的魚,這魚已經半焦,要是再烤下去,一定會變成黑炭。
她忙從旁拿了個碟子,把魚取下來,看一旁木桶裏有飯,她團了兩個飯團放在火上,又刷了點油和醬,過一會兒,就能變成焦香飯團。
她咽着口水,滿心期待地等待着。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誰許你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