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說完了這句,淩孤便松開了手。
那小童渾身的血慢慢回籠,手腳也有知覺了,他維持着仰脖的姿勢,喉嚨裏的窒息感還未退卻,他看向對面,那女人神色淡然,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
直到對方道:“去告訴你那群人,要是再敢來這裏,來一個我就殺一個,滾吧。”
他駭然,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那裏。
片刻後,江渺打着哈欠走了進來。
看淩谷還坐在窗邊,好奇地過去看了一眼:“你看什麽呢?”
淩孤搖搖頭,說:“沒什麽。”
外面的确沒東西,已經快到傍晚了,街上的行人不多,只有零星的幾個小販還在叫賣,江渺聽到聲音,問:“有賣糖葫蘆的,你吃嗎?”
淩孤還是搖頭,驅使輪椅到了床前,說自己想睡一會兒。
江渺道:“你不吃飯了?”
淩孤道:“不吃,把窗戶關上吧。”
江渺只能悉聽尊便,把人在床上安置好了,自己到對面的房間吃飯,吃罷飯也沒什麽事,就躺在床上發呆。
【劇情怎麽提前了?】
久未出現的系統探頭探腦地飄進來,看她無所事事,立刻露出幾分恨鐵不成鋼來。
【你這麽閑,怎麽不抓住機會去攻略一下女主,好不容易換個環境,說不定還能磨出點火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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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渺懶得理它,閉上眼睛裝睡。
【別人家住客棧都是一間,怎麽你就開兩間?開一間不正好能搞點親密接觸嗎?你怎麽就不知道把握機會?】
江渺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下去了:“我還想問你呢,怎麽別人家的系統都能贈送金手指,就我這兒什麽都沒有?”
【怎麽沒有,鈔能力不是嗎?】
系統理直氣壯,江渺氣得倒仰。
以前她也覺得鈔能力很厲害,但真的得到之後就會覺得很蒼白,很多事錢根本解決不了,可能放在現代很有用,但在這個世界就只是個工具。
她不想再辨,只把頭一蒙,不說了。
這是她和系統的日常,對方也知道接下來說什麽都沒用,便直接遁了。
江渺本是躲閑,誰知躲着躲着真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這聲音并不真切,她本來以為是在做夢,誰知聲音越來越大,她掀開眼皮一看,發現有個東西趴在她床邊,披頭散發的。
她當時就吓清醒了。
“什麽人?”她顫聲道。
“是我。”聲音冷冷清清的。
借着窗外的月光,江渺才看到床前的是淩谷,對方沒坐輪椅,黑燈瞎火,也不知道怎麽摸過來的,她揉着眼睛坐起來,心裏有個想法盤旋不去:這麽晚了,難不成對方是來和她親密接觸的?
江渺頓時緊張起來,發現嘴裏幹得要死,她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沒想到這麽快。
淩孤看她表情明滅不定,應該是清醒了,才說:“我需要你幫忙。”
江渺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手腳無措地起身,想把對方給拉到床上來,其實做這個的時候她腦子還麻木着,不知道該不該去刷個牙,淩谷被她抱起來放到床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她整了整衣服,期期艾艾地湊上去,不想嘴還沒到,就被對方給捂住了。
這真是新奇的接吻方法,江渺不知所謂,眼睛看向淩谷,對方表情未變,慢慢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你聽。”
聽什麽?
江渺只聽到自己的心跳。
但是過了半晌,她就發現不對。
淩孤松開了手,指向門外的方向,江渺側耳去聽,果然聽到有什麽動靜,吱呀吱呀,像是什麽人踩在年久失修的地板上。
很快,聲音就沒了。
她看向淩谷,淩谷進了她懷裏,指着門的方向讓她過去,江渺依言照做,到了門邊,兩人透過門縫向外看去,只見有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正站在淩谷那間客房的門口,頭靠近門縫,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是在吹着什麽東西。
江渺猜,那應該是迷煙。
這人,難道就是春鸾宮那位?
她是怎麽找到這裏的?不,更離奇的是,淩谷又是怎麽未蔔先知的?
不過這會兒她也回過味來了,淩谷找她,就是因為這件事,絕不是為了夜襲她,她會錯意就算了,還差點一口親上去,也不知當時對方是個什麽心理活動,越想她越覺得腳趾抓地,前有追兇後有芒刺,她簡直不知該愁哪個好了。
幸好她也沒有選擇,因為很快,外面的人就吹完了迷煙,略等了一等,便悄悄打開一點門縫,看裏面的情況如何。
裏面當然是沒人。
但那人并不知道,還蹑手蹑腳的,每走一步都如臨大敵,在她與空氣鬥智鬥勇之間,滿屋迷煙的霧氣中突然出現一個響動,咔噠咔噠,是個什麽重物朝她來了。
那人立刻停住,擺出個防禦的架勢。
從迷霧中走出來的不是別的,卻是個輪椅,它本身重量不小,起步停止都有大動靜,它慢慢在其面前停下,近乎嘲諷的是,上面空無一人。
那人怔住了,想往前又不敢往前。
她當然知道自己失算了,但還沒有确切的事件佐證這點,所以她只是停住,并沒有放棄刺殺。
但意外就在此時發生,那個本沒有任何外力作用的輪椅,突然又動了起來,這次速度極快,幾乎不給人反應的時間,那人的身手不凡,立刻意識到有危險,幾個起落間,已經退出十幾步去。
然後,她的後背就撞上了利刃。
其實這事說來很簡單,她本來以為自己是獵人,沒想到突然成了獵物,然後她奔逃,落入早就設好的機關。
如果不是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還不會落入這樣的圈套呢。
江渺看着淩谷抽刀入鞘,表情如常,再退開幾步,那人便順着敞開的房門倒了進來,果然是逃跑了的那個,她還不知發生了什麽,看到她們的瞬間,才意識到自己中了計。
“淩……淩孤……”她氣若游絲,顯然沒多少時間了,卻還是滿含怨氣,斷斷續續道:“你,你不得好死……”
淩孤已經從江渺身上滑了下來,俯視着對方道:“可我沒死,死的就是你了,你要是不甘心,就變成厲鬼來報仇吧。”
說罷,踏着她的屍體走了出去。
江渺也緊随其後,小心地招呼着防止她摔倒,等回到輪椅上,兩人立刻收拾東西趁夜逃走——雖然這人不是好的,但她們畢竟是在鬧市動的手,也顧不得其他,必須得盡快離開。
而就在她們走後不久,地上那個瀕死的女人突然動了動,手指摸到腰間的一個東西,接着喃喃道:“必須得告訴主人……”
淩晨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偶爾的幾只夜貓好奇地跟上來瞧,江渺後知後覺的恐懼湧了上來,忍不住想說點什麽,好消去對剛才那些場景的恐懼。
這是她第二次見兇殺現場,但這種東西,并不是能見怪不怪的,她的後背還在發涼,手臂也麻木着,不自覺把扶手握得很緊。
“你怎麽知道她會在這個時間出現?”
“她剛在附近犯了案,白天不會出來。”
“那地點呢?她怎麽能找到這兒的?”
“我們足夠引人注目,至于房間,她只要找路邊的孩子問問就知道了。”
“輪椅怎麽會動?”
“我纏了一根細絲。”
“那刀子呢?”
“乾坤袋裏有。”
“那變數呢?她要是不按計劃走怎麽辦?”
“我有安排,可以随機應變。”
“那,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先跑,到了城裏買飛舟,去仙界。”
聽完了解答,江渺還是一知半解,雖然就結果來說,安排這點事并不太難,可要是淩谷真的制定了多重計劃,那這計算量就不是凡人能夠觸及的範圍了。
她還是不相信,這是未經訓練就能得到的能力,就算能力跟得上,心态也不會這麽舉重若輕,對方以前一定做過很多很多類似的事,才能練出這麽過硬的心理素質。
“你以前,到底經歷過什麽啊?”
江渺忍不住問了出來,但半天都沒得到回應,她低頭看去,對方斜倚在靠背上,呼吸均勻,已經睡了過去。
她并不知道,淩孤為了策劃這場伏擊,一整夜都沒睡,而她在床上安眠的時候,淩孤一直候在她的床邊,沒有打擾。
江渺見狀放慢了速度,輪椅嘎啦嘎啦的響動,也小了不少,兩人孤寂的背影在晨曦中慢慢淡去,再過幾個小時,那個人的屍體就會被發現。
而那個被淩孤警告過的小童,以及他的夥伴,在圍觀人群裏偷看到屍體的慘狀後,全部吓得尿了褲子。
其中一個膽小的,直接瘋了。
另一邊,遠在魔界的春鸾宮主接到下屬傳來的死前傳訊後,猛地坐了起來,她旁邊沉睡的兩名宮人吓了一跳,揉着眼撒嬌道:“主人,發生什麽事了,這麽花容失色的?”
被稱作“主人”的女子臉色鐵青,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淩孤,原來你沒死!”
兩名宮人對視一眼,道:“主人,你說的那個淩孤,是不是之前鎖在鳳栖宮的那位?不是說,她已經跳崖死了嗎?”
“她命硬,自然沒有那麽容易死。”女子哼笑道:“既然沒死,我就把她抓回來,供你們享用,如何?”
“哎呀主人真壞~”
“我才不要呢,我心裏只有主人一人~”
春鸾宮主摸着二人的頭,臉上的笑漸漸消去,她知道,淩孤沒死,自然會回來找她複仇,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一個瘸了雙腿的瞎子,一個膽小如鼠的凡人,又能費多少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