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大腦徹底空白之前,江渺看到了面目狠厲的淩谷,雖然對方對她一直沒什麽好臉,但這一次,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心寒,她這麽悉心照顧,就算是塊石頭都捂熱了,可怎麽就落得個這樣的結果?
她突然意識到,是自己太一廂情願,對方絕不是什麽可憐小貓,而是個可以輕松殺死她的成年人,是她先入為主,将自己置于救贖者的位置,才會自食其果。
而另一邊,淩孤本來是要下死手的。
之所以在最後一刻松了手,是她發現自己認錯了人。
在她的認知裏,江渺是肯定走了的。
這個偷偷潛入她屋裏的人,身上帶着春鸾令的騷氣,十有八九是來追殺她的,要是她不先下手為強,這條命就要送在這裏了。
但就在她用了七八層力的時候,突然發現對方實在是弱得過分,而且身形氣味也有些像江渺,略一遲疑間,對方喉嚨裏發出一聲喘息,她這才确定了身份,連忙松了手。
可是江渺已經暈了過去。
淩孤沒想到她這麽不經折騰,愣怔了一會,就有些無措地俯下身搖她的胳膊,搖了半天沒搖醒,她又是虧心又是害怕,地上全是碎瓷,這麽躺着肯定會受傷,躊躇半晌,她扯着江渺的胳膊,想把她拖到床上來。
但她的腿不能動,根本使不上力。
沒辦法,她只能爬到床下,用膝蓋借力,半頂半推地把人硬弄到床上去,想了想,她又把人翻過去,檢查了下背後有沒有被紮上瓷片。
幸好,只有一兩片,都刺得不深。
她又去摸對方的脈搏,脈搏倒是有力,大概只是暈過去了,她放下心收回手,不明白江渺為什麽會回來了。
她不是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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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樣,回來就是回來。只要對方肯回來,就算是萬幸了。
正坐在床邊愣神,她突然摸到對方腰間有兩個乾坤袋,這袋子的做工她熟得很,像是春鸾宮的制式,摸了摸,裏面果然有春鸾令,原來剛才她聞到騷氣不是錯覺,江渺真的帶了這東西回來。
怎麽回事?
淩孤的心又吊了起來,這春鸾令不比別的,絕不可能憑空撿到,要麽江渺就是春鸾宮的人,要麽是江渺設計偷的。
如果江渺真是春鸾宮的人,會容她這麽久嗎?況且在這之前,對方身上從來沒有過這些東西,就算乾坤袋藏得住,那股騷氣是藏不住的,她很确定,這東西就是今天才有的。
那麽,就是她偷的?
偷這個做什麽?
失主呢?
萬千思緒在她腦中繞來繞去,每一個猜測都不怎麽好,她很想把江渺搖醒問個清楚,卻又怕現實是她所承受不住的。
現在她能依靠的只有江渺,如果真的翻了臉,她就連半點活路都沒有了。
為了活下去,人有時候必須忍辱負重。
她默默把乾坤袋又系回對方腰間,假裝沒發現這個東西,最後,又用被子蓋了個嚴實。
心裏亂糟糟的,她睡不着,就縮在牆角等江渺醒。
江渺這一暈,愣是睡了好幾個時辰,再醒來時已是半夜,她口幹舌燥地睜開眼,有些記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好像是被淩谷襲擊了,然後呢?
然後她就差點死了。
她心中一陣悲涼,慢慢爬起身打算下去找水喝,就聽床的那頭響起一個輕輕的聲音:“你醒了?”
她這才發現床上還有一個人,剛才隐在黑暗中,此時往前傾了傾,暴露在了月光下,仍舊是光風霁月,依舊是姿色傾城,可她卻沒有了之前的熱情,只淡淡應了一聲,便要翻身下床。
淩孤聽出她的冷淡,有些無措道:“那個……”
江渺回頭看她,只見她半支着身子,應該是想說些什麽,便停下動作:“什麽?”
淩孤嘴裏含着一句抱歉,卻怎麽都說不出口,之前她的姿态太高了,想下來不是容易的事,張了幾次口,終是慢慢坐了回去,道:“沒事。”
江渺自然也不可能追問,便繼續沉默着穿鞋,屋裏的氣氛沉重得要命,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她胡亂收拾整齊,便逃也似的跑出了門外。
此時月色如洗,她深深呼出一口氣,開始思考違約金的事。
她感覺自己應該是做不下去了。
如果只是演演感情戲那她不抗拒,但現在生命都受到威脅了,事情就變了性質,她是缺錢,可再缺錢也不至于冒這麽大的險。
何必呢,反正對方也不喜歡她,不如換一個人來,戲也好演,錢也好賺。
她半是害怕半是賭氣,叫了幾聲系統沒得來回應,肚子倒是先叫了起來。
沒辦法,就算天塌下來,也得先吃飯。
江渺的袋子裏裝了些打包的熟食,她掏出只燒鵝,坐在石桌前吃起來。
吃了一陣,她突然想起件事,手上停下動作,看向屋子的方向。
要說虧心,也是有的——她在外面跑了一天,淩谷也跟着餓了一天,算一算,對方得有十幾個小時滴水未進了,對方是傷員,餓了這麽久,身體怕是要撐不住的。
雖然對方是差點要了她的命,但她也做不出活活把對方餓死的事來,再說主角死了,這書可就真崩了,猶豫半晌,她還是偷偷走到門邊,聽對方有沒有睡着。
裏面沒有什麽動靜,她輕輕推開門,發現淩谷正睡得香。
她暗暗松了口氣,睡着了也是好事,這會子,她實在不知怎麽面對對方。
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包牛肉,和鹽炒的胡豆,這會也趕不及燒水,她只能放了壺酒——說是酒,其實度數非常低,是那種糯米加醪糟煮出來的米酒,甜甜的很适口。
做完了這些,她才多少放下心,又蹑手蹑腳地出去,繼續大快朵頤。
她出去之後,淩孤慢慢睜開了眼,看向床頭的吃食——她當然沒睡着,自從江渺出去之後,她就一直提着顆心,因為對方對她的态度實在太冷淡,冷淡到讓人覺得害怕。
也不知是在生氣,還是真的另投了他處。
不管是哪個,對淩孤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可她偏沒說出那句抱歉,在心底某處,她覺得道歉實在是太輕飄飄了,如果某人差點殺了她,後面想用一句抱歉來輕松揭過,那絕對是癡心妄想。
推己及人,她覺得自己這麽做,就是小看了人。
就算江渺要走,要殺她,她都沒什麽好說。
但江渺沒有這麽做,只是趁她睡着,放了些吃的給她。
淩孤探着身子把盤子摸到身邊,一口一口,品嘗着愧疚的感覺。
吃了幾口,她就加快了速度,餓了一天,她的食欲被徹底激活,胡豆和牛肉正是最完美的搭配,越吃越覺得口齒生香,吃得急了,她猛地嗆咳起來,胡亂摸了幾把,摸到一瓶冰冰的東西,也顧不得是什麽了,張口就飲。
幾口下肚,嘴裏甜滋滋的。
她便一氣喝了下去。
正準備繼續吃,她突然覺得眼前一黑,腦子裏懵懵的,五感全都颠倒了方向,閉眼定神也沒用,第一個反應是中了毒,但又不像中毒的症狀,況且她是做過專門訓練的,一般的毒在她面前根本藏不住,又怎會一點都沒看出來?
失去意識之前,她最後一個想法是:江渺不會也出事了吧?
江渺沒事,她雖然量小,卻好歹是喝過酒的,不像淩孤是滴酒不沾,連醉了都不知是怎麽回事,她就着月色在院中獨酌,思考明天該怎麽和系統交涉——像她這種不知名的小藝人,是請不起經紀人的,萬事都是自己想辦法,演到一半演不下去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遇上,大不了就是賠些錢,她手邊還有些存款,也不算走投無路。
只是這之後,她就要離開這裏了。
心中有些感慨,這些天雖然沒處出什麽感情,但同情不是假的,淩谷這麽個身體狀況,不管換了誰來都要經受一番考驗,圈裏那些姑娘都養尊處優,會做飯的也沒幾個,到時萬一連口熱飯也吃不到,勢必會影響傷口的痊愈。
想了半天又苦笑一聲,心道何必多想,反正人家是主角,有光環的。
是好是壞,都與她無關了。
她起身想回去睡覺,突然感覺腰間一動,這才想起下山的初衷,乾坤袋裏還裝着一輛平車和她備好的木板釘子,想起明天就要走了,睡了一天也睡不着,不如連夜把輪椅做出來,權當作為離別的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