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一章
我們誰都沒錯,但誰都不肯讓步,不能說服彼此的談話,結局就只有不歡而散。
電話挂斷的那一刻我的火氣就全消了,我總是對謝景逸心軟。我把手機還給吳現,他看着我有些緊張和局促。
“喬哥,謝老師他不會真的……”
吳現沒把話說完,我知道他擔心,但我也不會坐以待斃,他不解決我也有我的方式,只是不知道能有多少成效而已。所以我垂下眼安撫吳現,“放心,我不會真的讓他放棄的。”
吳現惴惴不安地從卧室出去,我坐在床上一一回複朋友們的消息。陸藝馨和陳祎棋在群裏給我加油打氣,說無論網上怎麽說他們倆都支持我,讓我少看評論,不要難過。辛子寒安慰我說,其實支持我們的人還不算少,我對此半信半疑。
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信息,大部分來自知道我和謝景逸關系的人,沈秋庭的對話框被圍在其中,他對話框裏的消息是,如果需要幫忙就聯系他。
我不喜歡欠人情,尤其是沈秋庭的,他實在幫過我太多,但我實在想不到誰還有能力足以幫我擺平這些事情。猶豫再三,我還是打了沈秋庭的電話,他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沉穩得讓我生出了些許的底氣。我和沈秋庭在這種事情上總是有一種默契,他一開口我就知道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看來你考慮好了,我這邊也ok,就等你消息了。”
“嗯,不過還要再等等,我還想再和他們交涉一下。”
“行,你确實應該跟謝景逸聊聊,看看他的想法,不說這個了,這次你打算怎麽謝我?”
“少不了你的,不論怎麽樣都肯定得給你補上,到時候你別又說沒空開溜就行。”
“那我可不跟你客氣,就這麽說定了。”
結束跟沈秋庭的通話,我又陷入沉思,然後給謝景逸發了一條消息。
我:[抱歉,我不是真的想和你分手,我只是想把這件事對你的影響降到最低。]
謝景逸沒有回應,我又開始翻起了社交媒體。品牌方還算沉得住氣,暫時沒有人發解約通知,又或者是他們已經在起草,只是還在等待寰宇娛樂背後的資本宣布立場,這些我都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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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吵得不可開交,支持謝景逸的高呼性向自由,崆峒星人大罵真惡心,超話廣場炸開了鍋,有人氣憤地喊着要脫粉籍,有人傷心地質問蘇露到底是怎麽回事,也有人用肮髒下流的措辭開始進行語言侮辱,我越看心越往下沉,幹脆拿了個小號一個一個地罵回去。
陸藝馨和陳祎棋說得對,我是不應該看這些東西,但我控制不住自己,不知不覺就到了天明。
謝景逸真的一晚上沒回來,我發出的消息石沉大海,我也一整夜沒睡。
上午,家裏終于出現了我和吳現以外的第三個人,不過不是謝景逸,是他的經紀人時雨。我和時雨僅見過幾次面,連對話都寥寥無幾,此時我眼下有大團的烏青,他也沒好到哪去。我猜可能是花了一晚上勸說正處在倔脾氣的謝景逸毫無成效,因此我覺得他應該是和我站在同一條戰線,盡管是為了不同的目的。
時雨不跟我拐彎抹角,“謝董想見你。”
是謝景逸的父親。
我點點頭,即便不用他來說客,讓我出面也不需要花什麽心思,我只是想聽聽他們的方案看怎麽好配合。
“麻煩時哥,我腿腳不方便,得帶上我的輪椅。”
時雨開車帶着我前往謝家,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的路況,我沉默地坐在後排座椅。窗外的江市一如往常車水馬龍,網絡上聲讨謝景逸的狂歡仿佛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這座城市現在看起來像是什麽都沒發生,卻又帶着山雨欲來的前兆。
這種事情經不起發酵,我自己就是媒體行業從業者,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輿論的影響力。如果沒有人願意幫他,任憑事态繼續發展下去,過不了一周,牆上那些謝景逸的巨幅海報就會從公衆視線中消失,再過一段時間,人們不會再提起他的名字,然後他會像所有曾經紅極一時的偶像一樣被徹底地遺忘,到那個時候即便他再想澄清也沒有人會關心真相了。
因為我見到他的努力,聽過旁人對他的贊美和認可,所以不能像旁觀者一樣看着這些事情發生而無動于衷,只要能将影響降到最低,我什麽都願意嘗試。在這件事情上,我和謝景逸都沒有什麽權利選擇。
可能是因為我身體裏這個靈魂年歲漸長,對塵埃落定的圓滿總是抱有原始的渴望,但現實往往不受控制,而我又總是習慣做最壞的打算。
我想我肯定在某種程度上肯定是有些自虐傾向,永遠願意去做費力不讨好的事,甚至連成果都不見得能看得見。
如果這次真的不能在一起,我是不是也算沒有遺憾?
謝家這座老宅,我曾經在市井八卦中粗略地窺見,它與謝景逸父母那段極其不美滿的豪門婚姻一樣充滿神秘色彩。即将揭開它面紗的我沒有半點激動和雀躍,反而只剩下即将面對謝铮的忐忑。
謝景逸對謝铮不滿,甚至可以稱得上怨恨。我只在謝家鳴的婚禮上遠遠見過謝铮一面,對這個人無從評價,更遑論喜歡或厭惡。但無論如何,看在謝景逸的面子上,總不能讓他父親太過難堪。
時雨把車停在門口,推着我走進閉塞的謝宅。穿過冗長的走廊,來到謝铮的書房門前,時雨上前敲了敲門,沒有等屋內的人回應,打開房門等待我自己進入。我深吸一口氣,操控着輪椅進了房間。
謝铮坐在辦公桌後面,與我多年前在謝家鳴婚禮上見過的樣子并無二致,他的頭發整齊地打理過,身上的穿着看起來簡單卻不普通,舉手投足盡是優雅從容,上了年紀反而更顯得矜貴,真讓人不由得感嘆一句富貴氣養人,不怪他一把年紀還這麽招蜂引蝶。
即便地毯再厚,我的輪椅壓在上面也不免發出聲響,謝铮像是充耳未聞,目光始終落在手中的文件上,我難以揣測他的意圖,只好坐在輪椅上等他開口。
等謝铮終于對文件失去興趣,他靠在皮質椅背上,換了個更輕松的姿勢,将視線轉向我。明明我們兩個人視線幾乎平齊,我卻感到他的視線居高臨下地、淡漠且輕蔑地看着我。
他沒開口,從桌子上扔了一個文件袋到我腳下,我顧不上屈辱,彎腰低頭撿起來打開翻閱。
強烈的震驚讓我瞳孔震顫,文件夾裏面是一篇已經編輯好的新聞,內容大致講述了多年前謝景逸對親哥哥謝家鳴産生了不軌的心思,但因為被拒絕而憤憤不平,開始尋找哥哥的替身。下面有厚厚一沓照片,鏡頭裏的對象各不相同,即便打了碼我還是在其中認出了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夏。
豪門醜聞向來最能吸引人的眼球,即便不是真的都足夠讓謝景逸和整個寰宇娛樂元氣大傷,更何況這上面說的都是事實。謝铮神色冷淡地看着我,像看着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等我把文件袋翻完他才開口。
“謝景逸在你來之前早就看過了,我問他是不是你做的,他說肯定不是你,他相信你,但他也知道這東西絕對不能讓公衆知道,不過他還算有自知之明,懂得抓你來擋槍,說實話你是什麽來路我不在乎,謝景逸想和誰在一起我也沒心思管,只要髒水沒有潑到家鳴和蘭芝頭上,我也不介意多個同性戀兒子的醜聞。”
他沒有棒打鴛鴦,好像是在憐憫我,憐憫謝景逸,試圖向我們展示他的慷慨。如果我沒有親口聽謝景逸訴說過他的童年,也沒有經歷過與謝家鳴委曲求全的前世,我可能真的會對謝铮的假惺惺感恩戴德。
在來之前,我以為他多少會像個正常父親一樣,讓我離謝景逸遠一點,結束這場謠言。可是我發現,他不想阻止這場謠言,原因是他需要一把好用的刀來剜掉可能會威脅到謝家鳴、威脅到他的一塊腐肉。如謝景逸說的一樣,謝铮不在乎謝景逸,不管謝景逸做了多大的犧牲,在他看來都是理所應當。即使不禮貌也不尊重,但我還是覺得謝铮不配做一個父親。
對謝景逸的心疼達到了巅峰,我不知道哪一點讓我覺得更加憤怒,連聲音都開始顫抖。
“謝先生,你為什麽覺得我一定會願意幫你?你到底把謝景逸當成什麽,是兒子還是工具?”
“喬子安,這是我們謝家的家事,你覺得你有什麽權力插手?不過我跟你說實話也沒關系,原本我對我家這個老二沒抱一點期待,他确實不應該出生,他想做什麽我都随他去,結果他真沒讓人失望,還真能弄出這麽大的動靜,搞得現在有些事連我都得看他臉色。”
“那都是他應該得到的。”
我咬牙切齒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要不是腿傷沒好,我真想沖上去給這道貌岸然的老東西一拳,看看他這道貌岸然的“慈父”能扮演到什麽時候。
“看來我們沒什麽好聊的了。”謝铮也發現說不動我,毫不猶豫地施展上位者的威壓,“既然談不攏也可以用我們的方式解決,《靡致》也有謝家的投資,只要我随便打個電話就能讓你丢了飯碗,身敗名裂,你清楚這并不是什麽難事,你覺得到時候還會有雜志社肯要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