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章
我明明對她沒什麽負面印象,卻如本能一樣惡毒地無端生出厭惡的情緒,仿佛她就是鑽進我眼裏多餘的一粒砂。就在這時,謝景逸突然擡起頭,目光在我這飛快地掠過,我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挪開了視線。左手似有千斤重,我迫切地想要将那塊表取下來。我真是昏了頭,怎麽好意思帶着謝景逸送的東西在這種場合大搖大擺地出現。
趁陸藝馨和陳祎棋還沒發現,我偷偷摘下手表放進褲子口袋,終于覺得有些安心,再擡起頭卻看見謝景逸在不遠處看着我,目光晦暗。
我不明白他的眼神,他還牽着蘇露,有什麽理由用這種目光看我?就算他說過不要相信他和蘇露的事情,在這種場合一起出席算什麽?成對的首飾又算什麽?我不能再想下去,于是裝作沒發現,轉過身和陸藝馨、陳祎棋一起去找談潛。
晚宴上,談潛帶着我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間,觥籌交錯,免不了要喝上幾杯,到晚宴結束的時候,我面頰發紅,渾身酒氣,腦袋昏昏沉沉,一陣一陣地暈,好像醉了卻又神志清醒。原本關鋒說空閑下來會來找我,結果卻是我沒有工夫來應付他,他只好在停車場等我結束一起回去。
我向陸藝馨和陳祎棋道別,他們倆有些擔心我喝這麽多會不會出事,我指指停車場說有人和我一起,他們倆相視一眼,終于放心下來。我的臉有些燙,熱得我扯開領帶,又解開了兩顆扣子。停車場的車流都在往外走,我貼着牆壁慢慢地走,在一個轉彎處看見了謝景逸。
他站在保姆車外,不知道在等誰,也許是蘇露吧。我和他四目相對,多半是因為喝了酒,我的反應慢半拍,竟然沒有移開視線,就這樣看了一會,我突然不想看他這張臉了,轉身繼續找關鋒的車。謝景逸好像在後面叫了我一聲,是幻覺吧,我沒回頭也沒理會,幸好關鋒的車就在不遠處。
關鋒也喝了酒,找了代駕過來,我來的時候他坐在後座裏仰着頭休息,我便爬進去坐在他身邊,把頭靠在他肩上。關鋒的頭壓在我的頭上,聲音有些悶悶的。
“是不是喝太多了?”
“嗯。”我費力地從鼻子裏發出一個音節,“有點難受。”
喝完酒覺得車裏的汽油味都格外地重,我開始有些暈車,眉毛皺了起來,大腦深處傳來的眩暈感讓我惡心,眼皮也跟着突突地跳,關鋒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現我不對勁的,讓代駕打開了車窗,風就從縫隙裏吹到我臉上,我閉着眼睛感覺稍稍好了些。我突然聽見關鋒說:“有車在跟着我們。”
我沒睜開眼睛,“你看錯了吧,我們有什麽好跟的?”
關鋒便沒再說話,一直到車停在我家樓下,關鋒拍拍我的背問:“還能走嗎?”
我感覺精神了些,搖搖頭拉開車門,“可以的。”
關鋒露出擔心的表情,我強行把他按在車裏,兀自下了車,“上去又不走樓梯,我沒事的,你回去吧。”
說完轉身走進樓門,我按了電梯靠在牆上,不知道電梯絆在哪層樓了,等了很久才來。我擡起腳走進電梯,按完樓層等待電梯門關上時,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走了進來,我想也許是鄰居吧,這個人卻沒按樓層,電梯緩緩關上門時,我擡起頭看見男人熟悉的裝扮才猛然發現來人是謝景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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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我身前,背對着我,沒有說話,電梯在緩緩上升,氣氛壓抑。我渾身發麻,大腦像是被灌了成噸的酒精般難以思考。電梯停在我家的樓層,門一打開,我便快步閃身從謝景逸身邊擦過,走出電梯,謝景逸陰魂不散,像鬼魅一樣跟了上來,我只好停下腳步,站在電梯門口問他:“你怎麽在這?”
謝景逸不說話,他看着我,目光暗沉,呼吸沉重,應該是也喝了酒。電梯門在他身後關上,樓道只有我和他,我恍然想起剛才在車上,關鋒說有人在跟着我們。
“你跟着我回來的?”
謝景逸既沒肯定也沒否認,他只是盯着我的眼睛,目光冷得像一潭死水。
“你真的有男朋友了。”
“我說過的,如果你跟着我回來是想确認這個,那你現在可以走了。”
“喬子安,為什麽?”
我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為什麽明明一個人這麽久,卻在這個時候和別人在一起?”
我的瞳孔微微放大,“你怎麽知道,你查過我?”
這次謝景逸卻幹脆地承認了,“對,喬子安你知道我這幾年怎麽過的嗎?你可真殘忍,一點消息都不想讓我知道。”
“你幹嘛要這樣做!”我的心像被撕開了口子,狂風呼啦啦地灌進來,“你放過我不行嗎?”
“我做不到!”
沒等我話音落下謝景逸就吼了出來,我渾身一震,下意識後退了半步,面對着謝景逸的臉,嘴唇顫抖着說不出話。
“叮——”
我聽見電梯又在這層樓停下,我以為是隔壁的鄰居,餘光看過去卻發現是關鋒,他還沒邁出電梯就看見我和謝景逸對峙,謝景逸也看向了這位闖進來的不速之客,一時間這兩個人四目相對,電光石火,謝景逸看着關鋒的眼神不善,關鋒似乎立刻明白了什麽,看着謝景逸的目光不似往常友好,窄小的樓道裏氣氛詭異地尴尬。
關鋒是先打破局面的,他走到我身邊拉起我的手,語氣溫柔,“今天累着了吧?回去早點休息吧。”
我沉默着點頭,低着頭順從地跟着他轉身,另一只手卻立刻被謝景逸拉住。
“別跟他走。”
“謝老師,你跟他是什麽關系?”關鋒轉過頭看向謝景逸,嘴角似乎有譏諷的弧度,“我才是他男朋友。”
我感覺到謝景逸抓着我的手驟然發力,就在一瞬間,謝景逸的拳頭砸在了關鋒的臉上,關鋒沒有避開,但也沒任由謝景逸發洩,立刻開始了反擊。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松開了我,扭打在一起。我被慣性推着後退了幾步,醉意瞬間清醒了大半,上前想要拉開兩個人。
“你們幹什麽,別打了!”
關鋒的拳頭往謝景逸的肚子上打,謝景逸疼得身體都弓起來卻也沒老老實實挨打,關鋒臉上被他招呼了好幾拳,甚至磕到牆上見了血,謝景逸還沒洩憤,又要一拳揮過來,我上前去推了關鋒一把,謝景逸的拳頭就打在了我臉上。
“都給我住手——”
我再也忍受不了,吼了出來。兩個人都僵在了原地,關鋒有點擔心想看看我傷到了哪裏,被我攔住,而謝景逸見自己打到了我,拳頭緊緊攥着卻沒有再打過來,又怒又惱地緊盯着我,目光滿是偏執和不解。
“你就這麽喜歡他?”
“是啊,我喜歡他,”我平靜地開口,聲音嘶啞,被謝景逸打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心裏更是疼到麻木,“這跟你沒有關系,謝景逸。”
我摸到口袋裏的手表,伸手進去掏了出來,下定決心一把遞到謝景逸面前,“算我求你了,謝景逸,別再這樣了,也別來找我了。”
今天謝景逸一直有種魚死網破的不冷靜,終于在見到那塊手表時,他才臉色驟變,眼見地頹然沮喪起來。我一動不動地看着他,遞出手表的胳膊懸在半空,就這麽僵持了不知道多久,謝景逸終于從我手上拿走了手表,表情複雜地看了我一眼,一句話沒說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