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一有心事就容易睡不好,自從知道要采訪謝景逸以後,我晚上總是難以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不知道會做些奇奇怪怪的夢,醒來以後卻又記不清夢裏的內容,早上起來的時候身上總是昏昏沉沉,疲憊得要命,根本不像是熟睡一整晚該有的精神狀态。
從床上爬起來,我燒上開水給自己泡了一杯濃茶。這些年我已經很少再喝咖啡了,也許是身體年齡上來了,我的身體本來就耐受不了過多咖啡因,後來喝得多了晚上入睡十分困難,何況我本身對咖啡又沒什麽執念,幹脆換回了我更喜歡一些的茶。我慢吞吞地吃完早飯,像每個普通的早上一樣坐地鐵去了雜志社。
“早啊,喬哥。”
我到工位上的時候,陸藝馨已經接完水回來了,她今天似乎好好打扮了一番,小開衫裏面穿着過膝的魚尾包臀裙,頭發也用卷發棒卷過,梳成俏皮的馬尾,臉上甚至還化了裸粉色系的淡妝。
“今天打扮得這麽精致,是下班要去見誰嗎?”
“才不是下班去見誰,你不會忘了吧,今天要見我的大明星謝景逸啊!”她歪頭笑着。
我一愣,看了一眼今天的日程表,還真是今天。這幾天大概是沒怎麽休息好,這麽重要的事我都能記錯日子。上午我找了個時間抓緊和陸藝馨、陳祎棋再次核對了一遍今天的采訪內容,吃過午飯我們三個人就出發前往寰宇娛樂。
等我真的站在寰宇娛樂大廈的一樓大廳等電梯時,我突然沒緣由地緊張起來,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手心也開始出汗,胸口也感覺有點悶,我下意識地拽了拽領口。
下了電梯,我們在寰宇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進會議室。工作人員給我們送上水杯,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你們在這裏稍等一下,謝老師馬上就過來了。”
我笑着朝他颔首道謝,工作人員一出門,我就立刻深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陳祎棋靠近我,輕聲問:“你怎麽了,沒事吧?”
我朝他淺笑,搖了搖頭。就在這時,門開了,他猶如衆星捧月般的神一般走了進來,那張臉比我記憶裏的還要俊美,利落的黑發被精致打理過,身材高挑,比例堪稱完美,上半身上穿着黑色夾克,拉鏈沒有系,露出裏面的深色緊身背心,兩條長腿穿着深色牛仔褲,他平靜的目光落在我和陳祎棋身上,又飛速挪開。
我不着痕跡地擦了下掌心的汗,走過去向來人伸出右手,“您好,我是今天《靡致》雜志采訪的記者,我叫喬子安。”
謝景逸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目光裏似有什麽光芒閃爍,他身側一個年長一些的男人挪到前面來,握住我的手,“你們好,我是謝景逸的經紀人時雨,今天辛苦幾位老師過來采訪。”
我朝着時雨露出職業性的禮貌微笑,謝景逸的目光始終在我身上,難以忽視,像是滾燙的火燎遍我的四周,讓我全身毛孔都想要發出尖叫。我裝作沒看到他灼人的視線,向後退了一步繼續介紹我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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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陸藝馨,這位是陳祎棋,也是今天來協助的記者。”
時雨同他們一一握手,又側身把謝景逸讓過來,“謝景逸,也就是你們今天的采訪對象。”
他剛才不肯跟我握手,我便想點個頭糊弄過去,誰知這次謝景逸卻率先一步把手伸到了我面前,眸色幽暗。不過他還算識趣,沒拆穿我裝作不認識他的僞裝。
“你好,喬老師,今天請多關照。”
我硬着頭皮把手伸過去,剛碰到謝景逸的手指就被一把抓住,我的耳邊一時間盡是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他的手緊緊握着我的,絲毫沒有想松開的意思,而我卻像是摸到了被燒燙的石塊,灼熱得我只想縮回來。我感覺自己的耳朵在燒,我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偏過頭去佯裝低頭看文件的樣子,“沒有什麽問題的話,我們就抓緊時間,盡快開始吧。”
時雨點點頭,随後說自己還有事情,留謝景逸單獨回答就好,随即離開了。我們一行人終于落座,偌大的會議室只留下了我們三個和謝景逸。我翻開筆記本,看陳祎棋準備好錄音,深呼吸強迫自己調整進入工作狀态。采訪出奇地順利,謝景逸也意外地很配合。面對我沒有夾雜個人感情的提問,他顯然有在好好思考認真回答,都是些我們能猜想到的答案,沒有什麽意外,直到我問到一個關鍵問題。
“其實大家都很好奇,作為寰宇娛樂董事長謝铮先生的二公子,到底出于什麽原因讓你産生成為一名偶像歌手的想法呢?”
謝景逸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唇角勾起似有若無的弧度,“這個問題是你想問的,還是你們準備好的?”
我面無表情,語氣不摻雜一絲情感,“當然是我們準備好的。”
“哦。”
謝景逸似乎有些失望,他移開了視線,眼簾輕垂,纖長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瞳孔,我看不清那裏藏了什麽情緒,他好像在仔細思忖着,過了半晌我才聽見他開口。
“我想站在一個任何人都能看得見的地方。”
我面上不顯,內心卻有些意外。在我印象裏他并不是個行事高調的人,不然他完全可以成為校園裏的風雲人物,只要謝景逸想要,他就可以做到。事實上他也确實做到了,只不過登上的舞臺比之前大得多得多。現在的謝景逸已經不再是B大校園裏的大學生,他是聚光燈的焦點,萬衆矚目,無數人沉淪在他的歌聲裏,為他沉醉。
也許也包括我。
我依舊只是個普通人,我不渴望甚至刻意避免成為人群的話題。這些年我逐漸安穩下來,滿足于踏實地過日子,也不再期待生活中的奇跡降臨。和謝家鳴、謝景逸在一起的經歷,更像是我恰好接住了墜落的流星,這兩個小概率事件又恰好降臨在我的兩段人生裏。
奇跡之所以是奇跡,正是因為出現的概率實在是太低了,而我開始認清,我已經足夠幸運,大概率不再會成為被奇跡眷顧的人了。
采訪很快接近尾聲,問完最後一個問題,我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總算是結束了。謝景逸笑了笑,我站起身準備收拾東西離開。陸藝馨突然舉起手,“謝老師,我還有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可以問您一下嗎?”
謝景逸挑了下眉毛,采訪已經結束,他可以不回答的,此刻卻沒有拒絕。
“你問吧。”
她腼腆地笑了,“我發現老師每次演出都會戴一枚藍寶石胸針,它是對你有什麽重要的意義嗎?”
我沒想到陸藝馨會問出這麽私人的問題,都沒意識到自己的雙手顫抖起來,我不敢看謝景逸的表情,更不想聽他的答案,但我此刻更沒辦法當着陸藝馨和陳祎棋的面離開。我像是被獵人圍捕到盡頭的獸,連僅剩的去路都被堵得嚴嚴實實。
“确實很重要,那是我愛人送給我的禮物。”
很快,我聽見謝景逸的聲音傳來,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像射進心口的子彈。我緊緊攥着雙拳,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複雜的情緒不受控制地溢出來,我拼命忍住想要沖上去揍他的沖動,內心翻湧。
裝模作樣的騙子,他怎麽還在演這種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