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當人感覺到太安逸或者太痛苦都會忽略時間的流逝速度,現在的我顯然是前者。四季更疊,一年的時間過得飛快,仿佛是眨眼間,我們的大三來臨了。
此時謝景逸已經到了最為清閑的大四,他的未來本來也不需要通過這四年來決定走向,此刻他顯然比我周圍的所有人都更要輕松。
這一年的日子過得平靜且幸福,雖然我和謝景逸在外面依舊藏着掖着,但只要一進Miss就不必再有任何顧忌,辛子寒和趙墨關系似乎也越來越好,寝室裏有沈秋庭在,又有辛子寒互相打掩護,與周圍人不同的性向似乎變得不再那麽重要。我開始飄飄然起來,簡直舒适得像是溫水中煮着的青蛙,就是不知道會在哪一天被滾燙的水吞噬。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在這個暑假,喬葉正式成為我的學弟。
全家人都很高興,說兩兄弟在同一個地方讓家裏人都放心。我自然也是開心的,但私下裏其實還是有點不安。
上輩子喬葉沒選這所學校,我也不知道是什麽讓他改變了想法堅持要和我來同一個學校讀書。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沒有想象得那麽擔心自己的秘密會被喬葉發現,喬葉的寝室和我的不在一棟樓,我們兩個課程也完全沒有交集,如果不是刻意,大多數時候我應該沒有機會遇見他,校外的可能性也不大,我大部分時間還是和謝景逸待在Miss裏,Miss聲名在外,我也十分肯定以喬葉的個性不會無緣無故地來這種地方。
即使是安慰,這樣想我稍微還能放下心來。
眼見畢業的日期越來越近,我卻覺得越來越迷茫,前世多活的幾年看來也沒給我帶來什麽人生指引,畢竟幾乎是在謝家鳴身邊荒廢了幾年,想來想去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一直沒放下的筆杆子。
看看我身邊的室友們,他們早就想好了未來的出路,辛子寒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實際上他成績令人意外得好,也頗受老師們的喜歡,不出意外肯定是要繼續讀研的。李維文和王皓在着手去喜歡的公司應聘,沈秋庭和顧落更不必說,他們倆根本不需要擔心這種問題。
再反觀自己,只有我卻像是個混日子的一樣,成績沒有辛子寒出色,沒有李維文和王皓一樣明确的目标,也沒有顧落和沈秋庭那樣的家庭背景。放在任何一種情境下,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所以我總覺得謝景逸像是恰好砸在我掌心的一顆流星,也許我一場夢醒來再睜眼就沒了。
無論我怎麽考慮,日子總是在過。我在Miss打工這件事喬葉是知道的,我本來也沒打算刻意瞞着他,畢竟隐瞞解決不了問題,遲早是要被發現的,不如大大方方地去。我以為喬葉對這個地方根本不感興趣,沒想到他會突發奇想一個人跑到Miss來。
幾天後就是中秋,這天晚上剛剛好能看到雙星伴月。
我不算是個正經的天文愛好者,只是對這些未知而美麗的事物都充滿了興趣。喬葉出現在Miss的時候我正在和辛子寒、趙墨侃侃而談這神秘的天象有多美麗、多浪漫,往他們身後粗略地瞥一眼才發現喬葉已經從大門走進來。
喬葉一路上躲躲閃閃,左顧右盼,像是怕沾上什麽髒東西一樣,直到看到了我的位置才徑直向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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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突然不說話了,辛子寒和趙墨也轉過頭去看,兩人都發現年輕高瘦的喬葉走過來。這一對在Miss裏也是沒有顧忌的,勾肩搭背不說,時不時還旁若無人地接吻給我們看,這次顯然也絲毫沒把喬葉這個陌生面孔當回事。
喬葉走到我身邊,我才緩過神,只覺得情況至少還沒差到極點。不得不說喬葉來得真巧,今天謝景逸有事情出了門,費洛也不當班,雖然辛子寒和趙墨在我面前坐着,但這兩根引線都不在,怎麽也不會引爆喬葉這顆炸彈。
喬葉在我身邊坐下,眉頭皺着,小聲叫了我一聲“哥”,語氣不太開心的樣子。
我點點頭,轉頭對辛子寒和趙墨說:“這是我們家的小朋友,喬葉,這兩個是我朋友,辛子寒和趙墨。”
辛子寒沖喬葉笑笑,算是打了招呼,趙墨伸出手到喬葉面前,喬葉毫不遮攔地露出了嫌棄的情緒,但還是伸出手去和趙墨握了手。因為喬葉毫不掩飾的負面情緒,氣氛突然就變得尴尬起來。
我無奈地沖辛子寒笑笑。
辛子寒會意,開口道:“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來坐坐。”
說着他拉着趙墨的袖子就站起了身,趙墨沖我點點頭,也站起來,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酒吧。
喬葉一直盯着他們直到他們走遠,眼睛裏還是抹不掉的厭惡。
我看着他,問:“你怎麽來這了”
“沒什麽,”他支支吾吾,“就想來看看你……”
我挑挑眉,有點不相信他的說法,“就這樣?”
他看着遠處吧臺的吊燈,敷衍一樣點點頭。我沉默着看了他一會,準備站起身去給他點些東西喝。
“想喝點什麽?今天我請客。”
就在我起身的瞬間,他突然拉住我的袖子,我停下腳步,轉過頭看他。他低着頭,好一會沒說話。酒吧裏駐場的男歌手正唱着一首舒緩的情歌,此刻仿佛只剩下旋律在我們兩個人之間流轉。我站在原地沒有動,靜靜地等着他開口。
喬葉似乎斟酌了很久,猶猶豫豫地開口:“哥,你也和那些人一樣嗎?”
“那些人?”我被他這沒頭沒尾的問句問住,一時竟然沒反應過來,“你是指……”
“就是像你朋友、這個屋子裏的大部分的,那種人。”他遲疑着給我劃定了更具體的範圍,但依舊說不出那個詞,像是怕被沾染上惡疾一樣避之不及。
我皺起眉,他的語氣讓我十分不舒服,卻沒有絲毫意外。即便是重來一次,喬葉對同性戀的态度也不會改變,這一點我早就知道的。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下意識地說出了違心的答案。
“怎麽會呢,只是朋友介紹的打工而已。”
他擡起頭來看着我,像是在分辨我的話有幾分可信。我沖他露出盡可能真誠的笑容,他好像是信了,松了一口氣,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什麽嘛,我就說不會的。”
我突然為我的欺騙生出愧疚來。長舒了一口氣,我暗自安慰自己是為了家庭和諧,不明不白的出櫃只會鬧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寧,不如等合适的機會再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