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四十滴雨
四十滴雨
“出路……哪有什麽出路”
雨辰覺得自己的前路一片黑暗。
泥濘不堪。
也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比如和公司解約，又或者選擇曝光這一切。”
未小雨說的這些，雨辰不是沒有仔細想過。
“解約的話，如果下一家公司也是這樣呢。曝光這一切的話，那我的前途就毀了，不會再有任何一家公司要我了。”
“你知道對于資本家來說，什麽才是最重要的嗎”
雨辰覺得資本家這個詞，對他來講過于遙遠。
他向未小雨問道: “現在，還有資本家嗎”
課本上說，已經沒有了。
她對他問: “你覺得呢”
雨辰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對于資本家來講，沒有了工人，那他們就什麽都不是了。”
雨辰小心地說道: “不是還有機器嗎”
“機器就不需要人為操縱了嗎”
“可是工人對資本家來講很重要，這跟現在的我們又有什麽關系呢”
雨辰實在不懂，未小雨跟他說這些做什麽。
他又不是工人，孫哲也不是資本家。
他對孫哲來講一點都不重要。
也不是什麽不可替代。
有的事，他不做，照樣有的是人搶着去做。
“你覺得自己不是工人嗎”
“不是，我是藝人。”
未小雨看着雨辰無奈地笑了笑，被他的天真打敗了。
為什麽會有被剝削而不自知的人呢
一直以來，都有些既得利益者，在刻意地去模糊和分化工人這個群體概念。
有些人刻意地引導大家，随意地操縱着輿論。
管去工廠的人叫藍領，在工地的人叫農民工，坐寫字樓的人叫白領，坐辦公室的叫老師，唱歌的叫歌手，演戲的叫演員……
可是，月入五千是的工人，月入十萬的難道就不是嗎
工人就是沒有掌握生産資料的勞動者。
這些基礎的知識，中學的課堂上就已經學過了，但雨辰似乎已經忘記了。
命運早就把破局的劍交給了世人，但很多人選擇視而不見。
因為拿起這把劍，有莫大的風險。
一個人最可悲的就是，對自己的真實處境不自知。
因為不知出路，才會四顧茫然。
“或許可以你帶領着和你有同樣遭遇的藝人，一起罷工或解約的。不止是我們公司，要聚集所有娛樂公司的藝人，一起聲讨反抗。這些公司沒了你們，就只剩個空殼子，就像工廠裏沒有工人，就無法運作一樣。”
“我做不到。而且根本沒辦法把那些人號召起來，有誰會願意在自己的粉絲面前，暴露自己不堪的過去呢”
“做不到的話，就只能受着了。”
雨辰看着未小雨，他摸不準她為什麽要告訴自己這些。
是真的想要幫他嗎還是想要試探他有沒有這個心思
雨辰小心翼翼地問道: “如果我真的那樣做了，你會阻止我嗎”
“會啊，不止我會，孫哲也會。還有所有的娛樂公司都會聯合起來，想盡一切辦法控制輿論，來阻止你們發聲的。有的時候，資本家比工人要團結多了。
“而且，一旦你做了這個決定，還要小心你們當中是不是有人會反水，是不是有人會中途放棄，是不是有人會潛伏進來做卧底，甚至最後可能只剩你一個人在反抗，而最終的反抗結果，是失敗的。”
雨辰聽到未小雨的話後，徹底沉默了。
他對未小雨多番試探，甚至卑微祈求。
但好像很難，讓她像林以那樣去和孫哲對抗。
未小雨的态度也有些模棱兩可。
讓他一會兒充滿希望，一會兒又徹底失望。
她見他好像受了打擊，就繼續說道: “難道反抗失敗，就不再反抗了嗎為什麽不試一試呢”
雨辰搖搖頭: “如果一件事，注定很難成功，還會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那還去做他幹什麽呢。”
“很難成功，又不是不會成功。雖然付出了代價，可一旦成功了，就不需要再違背着自己的心意做事情了。難道你不想這個你熱愛的行業，有公平的競争機制嗎”
雨辰痛苦地說道: “你到底想我怎麽樣”
“不是我想讓你怎麽樣，而是你自己想要怎麽樣。問問你自己的心，看看自己的心想要做什麽。”
雨辰思索良久後說道: “我不知道。我的心好像對什麽都無所謂了。”
“在學校的時候，老師教我們唱過一首歌。可能每個學校的情況不一樣，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唱過。”
“什麽歌”
“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神仙和皇帝，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雨辰喃喃道: “唱過，老師帶着我們唱過的。”
在那些熱血澎湃的日子裏。
他們師生也曾一起慷慨激昂地唱過這首歌。
老師說，這首歌的存在，本身就是信仰。
那時候的他，有夢想，有銳氣，有方向。
可現在，是他忘記了。
忘記了歌的曲調，忘記了歌詞的意義。
忘記了他也曾是那個，敢于反抗命運不公的少年。
生活壓彎了他的脊梁，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艱難的處境讓他逐漸迷失自我。
現實逼得他，不得不對自己曾嗤之以鼻的人下跪求饒。
“如果忍受不了，就去反抗吧。在新時代教育體系下成長起來的人，是很難接受一些陳舊惡習的。”
“每個人都屬于自己，除了你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夠左右自己的命運。”
“很多很多年前，那些有信仰的人，付出青春與生命，建立起了這片淨土。”
“是為了讓今後生活在這裏的每個人，都能平等地靠着自己的雙手去生活，而不是讓資本家回來簒取果實，物化個體當做交易的。
“我們唯有在這裏，堂堂正正地站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不會辜負他們的心願。而一旦站起來，就很難再跪下去了。
“當然，如果你能夠忍受的話，那就繼續這樣下去好了。或許，我下次再來這裏的時候，還能看到你。”
“不過下次你可就沒有這麽幸運了，說不定到時候坐在我身邊的，就是一群可以做你媽媽的人了。”
雨辰鄭重地看着她說道: “我會想清楚，自己的心想要什麽的。”
“時間很晚了，你該回去了。”
雨辰走到門口，又折回來說道: “今天是我生日，我本來不想來的，但現在，我很慶幸我來了。”
“別慶幸得太早，說不定回去你就被我雪藏了。”
“不會的。你和孫哲不一樣，你和林以是一樣的。只是你比他更懂得隐藏自己的鋒芒。”
雨辰出去之後，何昱成突然從背後抱住了未小雨。
他剛剛坐在這裏，聽完了他們談話的全過程。
他覺得未小雨以前真的很愛他。
尤其是在他聽到她的那句， “除了你自己，沒有人可以左右你的命運”的時候。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以前也很卑鄙地威脅過她。
可是以她驕傲的心性和心理控制的手段。
如果她想要走，是很容易的。
她是因為愛他，才假裝無能為力，留在他身邊的。
一直以來，她就像是哄着他玩一樣。
他對自己太過自信了，也過于低估了她的智商。
未小雨掙脫了一下，沒有掙脫開: “你喝醉了。”
他輕聲道: “我好害怕。”
“害怕什麽”
“害怕你不喜歡我。我以前做過很多錯事，你不要不喜歡我，我會改的。”
她不想再跟他談論，他們之間的任何事情，所以就轉移話題道: “你覺得雨辰會成功嗎”
他先是錯愕的“嗯”一聲。
随後又站在他自己的立場說道: “很難，我覺得更多的是自願去交易的人。”
“呵。”
她不屑地輕笑一聲: “如果不是資源被壟斷，競争機制不公平，誰會願意做那些事。”
何昱成委屈地說道: “我沒有壟斷資源，也沒有限制藝人去演他們自己喜歡的題材。”
“我給你的資源從來都不是從別人那裏搶過來的，是我按照你自身的風格專門為你準備的。”
“更沒有讓藝人去交換什麽，倒是遇上過很多主動貼上來的。
“或許你說的那種情況在之前有過，但自從我爸把公司交給我之後，我就不允許那種情況出現了。
“我知道怎樣的市場機制，能給公司帶來良性的發展。我是不會壓榨工人，自掘墳墓的。”
未小雨想到自己的哥哥也是這樣。
哥哥接手公司後就一直想着改革。
但是沒能成功，反而讓孫哲更加猖狂了。
“你爸知道你把他定的規矩改了嗎”
“知道，他倒也沒說什麽。他很久之前就跑去國外賺外國人的錢了，他說能把別的國家的錢，帶到自己的國家來才算本事。”
“嗯。我要回去了，你可以松開我了嗎”
他的下巴輕抵在她的肩上說道: “我知道你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不記得我就不記得我吧。
“我已經在查馮梓的過去了，等我找到了确切的證據，證明他這些年沒有荒廢學業，你就可以不用再受煎熬了。到時候，你就要記起我知道嗎”
馮梓的過去……
未小雨想起自己，在醒來的前一天夜裏。
馮梓在她的床前和他帶過來的醫生所講的話。
“她明天真的能醒來嗎”
“不出意外的話，會的。”
“我要她失憶。”
“現在還不能這樣做，她的身體太過于虛弱。這次我們強制喚醒對她的神經損害已經很大了。我們這次用的方法，在國際上來講，是被明令禁止的。”
“如果她的記憶沒辦法消失的話，她醒來之後，我要何昱成神不知鬼不覺的死去。”
“僞裝成自殺或許更好一些，沒有任何征兆的死去更容易讓人起疑。”
未小雨當時已經醒了，但她不敢睜開眼睛。
她想了一夜，才想出主動失憶這個辦法。
既能讓馮梓及時收手，又不會對何昱成帶來傷害。
她如果告訴何昱成真相的話。
以何昱成過度自信的性格，一定會為了保護她将她繼續鎖在家裏。
而他自己無所畏懼地走出去找馮梓算賬。
未小雨不想讓何昱成，因為自己再受到任何傷害。
她有些緊張地對他說道: “不重要了，不要再查下去了。”
“什麽就不重要和你有關的事，都是重要的事情。”
“不用你去查他，我相信他的。”
“可是我不相信。”
何昱成覺得未小雨有些反常。
他松開她，讓她面向自己，他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絲恐懼。
盡管她掩飾得很好，可還是被他發現了。
他對她問道: “你在害怕馮梓嗎你根本就不是相信他，而是害怕他對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