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領導
第28章 領導
“什麽時候過來的?”盛茗徽問。
“剛過來。”龍奚說。
盛茗徽撇撇嘴, 一臉不相信。
龍奚發現穿這身衣服的盛茗徽很适合做這樣的表情,脫去了神衣的束縛,也不用再擺家主的架子, 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和其他生活在人類社會的女孩子沒什麽兩樣。
從旅游大巴上下來的人, 好幾個鑽到飯店裏去了。
盛茗徽眼尖瞥到,回眸問龍奚:“你餓了嗎,要不要去吃中午飯?”
現在還不到十點。
龍奚不打算提醒盛茗徽時間還早這件事。
她想去,她就跟她一起去呗。
“吃哪家?”龍奚明知故問。
盛茗徽從過長的上衣袖子裏伸出白皙的手,在空氣中劃了一圈,類似篩選, 最後回到和她視線差不多的地方, 說:“吃那家。”
好,那家她們昨天也吃過了, 對那很熟。
就是主打菜獲獎的那一家, 橫幅還在, “八仙過海”這四個字格外醒目。因游客絡繹不絕, 越聚越多,橫幅拉得比昨天還挺立, 彰顯榮譽之外, 還彰顯精氣神。
“小妹, 吃什麽?我們這裏都能加工。”
老板昨天還和盛茗徽熱聊過,今天顯然認不出來了,當做生客,用一個固定的話術打開這場對話。
Advertisement
問的還是龍奚。
龍奚指指隔壁, 說:“點菜問她,算錢找我。”
然後就先進去占桌子了。
去得晚沒桌子, 她們就得蹲門口吃了。
以盛小姐這會兒的新鮮勁兒,讓她蹲門口守着裏面的一堆人吃東西,絕對不會生氣,也絕對不會反對。
但龍奚不想。
按照龍奚的猜想,待會兒一定會點一道“八仙過海”,這是他們店的招牌,進門必點。
“八仙”由各種河鮮海鮮組成,裏頭有蝦,有蝦龍奚就得剝蝦。蹲着剝容易手忙腳亂,不優雅,她不要。
還好人頭攢動的店裏還有一張小桌子,雖然是靠在邊角,但視野極佳,縱觀全局。
龍奚走過去,占了。
坐定後就開始留心大巴車上下來的人點什麽菜。
“小妹,吃什麽呢?”
盛茗徽依靠蹙眉糾結,從這頭走到那頭,順便将自己想看到的桌號看清楚了。
心中堅定這個答案後,她結束選菜,對老板說:“十一號桌上什麽,你就給我上什麽。”
“按着他們的做一份,我也不在這裏勞心勞力地挑了。”
老板猶豫:“可十一號桌有八個人,你們才兩個人,吃得完這麽多嗎?”
盛茗徽回了一個“這是我的事,你別管”的眼神。
老板不再勸,心想,吃不完就打包嘛,反正她這又不是不讓打包。
盛茗徽也進了店裏,找到龍奚的位置,坐在小桌子邊上。
這個位置她很滿意,一擡眸,有意無意的,就能看到前幾桌的情況。
這家店永遠是經典的先上,沒過多久,“八仙過海”就上來了。
龍奚要了手套。
先把八仙鍋裏的蝦挑出來,剝成蝦仁,放在小碟裏,擺在桌子的中央,等待有緣人的光顧。
盛茗徽不吃費勁的東西。
甲殼類的還行,吃的時候只要吐一次殼就可以了。
帶骨頭的,她要在嘴裏嚼嚼嚼才能把骨頭吐出來的,這是她的底線。
蝦、螃蟹這種,她肯定看都不看,無意中戳到了還會嫌棄。
剝好的倒是能入得了她的眼。
看見了,還會下幾次筷子。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參照桌動筷動得太頻繁的緣故,這小碟剝好的蝦獨得盛小姐青睐。
她吃了二分之一。
又吃了一碗米飯和一小碗清淡的竹荪湯,然後她這個小雞啄米的胃就飽了。
主要是前面勢頭太猛,導致後續不足。
一道新菜上來,她只能用公勺舀點湯汁倒進自己的碗裏,然後用筷子沾點醬汁,嗦個味兒。
龍奚很難不笑。
但又不敢明着笑,只能趁盛茗徽不注意偷偷笑。
因為注意力花在留意這種時機上,導致龍奚這頓飯也沒吃多少。
兩人走出飯店,一人手裏一提高高的打包盒。
菜是盛茗徽點的,盛茗徽負責找寬慰人心的借口,“晚上進山不用愁吃的了。”
龍奚言笑晏晏,應和:“是啊,今天晚上可以吃頓好的了。”
盛茗徽:“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龍奚:“往青湖走?”
盛茗徽:“不往那走晚上還睡車裏?”
是了,周邊都沒有野山,青湖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選擇。
龍奚:“那你還有什麽要買的嗎?青湖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不如這裏繁華。”
盛茗徽說:“我沒有,你要買你就去。”
龍奚想了想,說:“那你去車上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龍奚去街上買了點東西,很快就回來。早點出發,早點抵達,早點安營紮寨。
青湖的夜空很美,特別是月初升的時候。
龍奚争取讓盛茗徽看到。
出旗嶺小鎮會經過主街,龍奚特意放慢車速,讓盛茗徽再看幾眼她挂心的人。
大門好似一個分界,裏頭外頭冰火兩重天。
界限一出,盛茗徽就将心收回來,直視前方的道路。
到青湖的時候,月初升,皎潔的明月倒映在澄澈的湖水中。
龍奚選的營地在一個小山坡背後,避風,又能擋住水汽,想看風景就走幾步,爬上小山坡,底下的景致一覽無餘。
盛茗徽誇龍奚營地選得好,想起這人動不動就把“我對那很熟”這幾個字挂在嘴上,問:“你來過,對這很熟?”
龍奚把桌子支好,把晚飯拿出來,說:“來過。”
“對面山上有我的病人,所以算來得頻繁。”
中午和下午大半天都在路上,離上一頓已經過了七八個小時了。
盛茗徽餓了,看龍奚特意生起火來,就說:“這樣吃吧,別費那個勁了。”
龍奚堅持,說:“熱一下很快。”
盛茗徽默默把伸出去的爪子收了回來。
龍奚有果子。
走之前補充的,盛茗徽不是問她有沒有什麽要買的嗎,她去買了點新鮮的水果。
但時間比較急。
她顧得上買,沒顧得上洗。
這會兒擺在盛茗徽面前的不是洗淨的。
龍奚一邊顧着爐子一邊思考怎麽用最快的速度沖去湖邊洗一洗。
盛茗徽看出了她的意圖,細長的手指勾着裝有水果的袋子站起來,說:“你看爐子,我去洗。”
龍奚擔憂:“你可以?青湖挺深的。”
盛茗徽有自信,但不多,靠話語給自己加油打氣:“我就在湖邊洗,舀點水又不進去,大不了閉着眼睛洗咯。”
龍奚看她想嘗試,就沒阻攔。
盛茗徽散漫地拎着水果,去龍奚車上翻了個籃子,心想水果先搓,把上面的髒東西搓幹淨以後,放籃子裏,往水裏一泡,涮兩下,水果不就幹淨了?
這樣她的手都不用和水接觸,省時省力。
找到了妙計,盛茗徽翻上山坡,自信且從容地朝湖邊走去。
龍奚看了某人的背影一眼,心裏算着打臉的幾率有幾成。
不論幾成,她都可以先做好準備。
爐子又搬出來一個,龍奚将所有的菜都放進鍋裏熱。
米飯在冒熱氣,湯在咕咕冒泡,去了好久的人回來了。
龍奚看她走近,注視着這人将手裏的袋子往桌上一擲,勃然變色道:“洗什麽洗,直接吃得了,髒不到哪去。”
果子在袋子裏橫沖直撞,但扔得很有水平,橫沖直撞完并沒滾出來,掉到地上。
龍奚淺淺地笑了一下,低頭看向盛茗徽的鞋尖。
盛茗徽鞋尖處沒沾泥,沾了一些碎草,料想是走到湖畔三米警戒區就不敢往前走了。
然後一直在那個區域打轉,給自己做心裏建設。
做了一通,評估了一下,寧願不吃,也不願再走了,就調頭回來了,對着果子撒氣。
龍奚把爐子關小,把鍋裏的東西煨着,說:“我們換換,你看着爐子,我去洗,我還要去打點水來,晚上洗漱用。”
盛茗徽一屁股在折疊椅上坐下,這會兒因為顯得她畏水又沒有什麽生活經驗,挂臉了,非常不開心,不情不願地開口問道:“看爐子怎麽看,冒熱氣了就掀起來嗎?”
龍奚為了不打擊她的自信,不是都說成是,點頭:“對。”
又補充:“掀起來之前可以把火先關了。”
和她想的大差不差,盛茗徽找回一點自己的價值。
接下來,盛茗徽就百無聊賴地守着爐子。
她不知道火被調小了,氣本就不多。
她看鍋上的氣要冒不冒的,越看越沒耐心。
你說這菜熟也不熟地得幹脆點,逗她似的,一會兒冒點氣,勾起她的期待馬上又被風吹散。
盛茗徽想撒手不幹了。
後方樹叢中傳來了窸窣的聲響,她們營地來了個有意思的“客人”,煩躁的盛茗徽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過去。
那動靜很小,怕驚擾別人,所以小心翼翼的。
盛茗徽感受到一股清冽的氣息,是山中的鳥獸魚蟲,豐草長林給予她的。
那氣息沁人心脾,幹淨極了。
盛茗徽轉了椅子,看向身後。
不一會兒,樹叢裏鑽出一只背着大水壺的小崽來。
按照人類的叫法,應該叫她小龍崽。
營地有燈,由黑暗步入光明的緣故,她臉上的表情很懵懂,圓圓的腦袋左右觀望,透着一股子的可愛勁。
盛茗徽臉上的陰雲不見了,笑起來,柔聲問這只不像誤入而像在找誰的小崽,說:“你找誰?”
小崽回她:“我找龍奚姐姐,我認得她的燈。”
盛茗徽聽過認車,認車牌號,認帳篷的,沒聽過認燈的,笑容更大了,問道:“你找龍奚幹嘛?”
小崽說:“我問問她要不要去我家吃飯。”
盛茗徽:“你家在哪?”
小龍崽伸出短短的手指朝山的那頭指了指,說:“就在那裏,半山腰上。”
那很近,難怪她們一亮燈,這只小崽就找過來了。
盛茗徽大方把龍奚的凳子分享給出去,對小崽說:“她去打水了,你在椅子上坐一會兒,等等她。”
又看見小崽背後背着一個比她人還高的東西,伸手去卸下來,問:“你背的是什麽?怎麽這麽大?”
小龍崽一邊卸一邊說:“打水的桶,我每天都來這個湖裏打水。”
盛茗徽心說,那比我強,我連岸邊都不敢靠近。
小龍崽好奇地盯着盛茗徽,用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問:“龍奚姐姐以前都是一個人,這回營地上怎麽多了一個姐姐。”
“姐姐,你是她什麽人啊?”
盛茗徽想了想,确實太難描述她和龍奚之間的糾葛了,就走了捷徑,采用龍奚說過的答案,回答:“我是她領導。”
領導?
小龍崽在心裏拆解,心想她媽咪就管她媽媽叫“領導”。
這位姐姐說的,就是這種領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