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衣女人
第2章 紅衣女人
不會是遇見鬼了吧?
龍奚想起女人的腳,覺得她是人的概率大些。
但是有一點又不能理解。
全程沒看底下的,還能自己感應自己剎停?
有這樣的功夫怎麽不早說?害她白白浪費了一個保護層。
腦袋裏的疑問讓龍奚生出警惕。
頻頻出現的好奇又讓她将這種警惕維持在合理的範圍內。
緩過來後,龍奚将腦袋擡得更高,露出了半張臉,大部分身子還浸在落葉堆成的枯塘裏。
然後小心又謹慎地看向紅衣女人所在的方位。
入目又是那雙白皙到可以看清血管紋路的腳。
它已經不流血了,好整以暇地站在不遠處的平地上。傷口結了痂,但血跡還在,鮮紅地附着在足弓上,透出一股妖冶的氣息。
再往上。
是墜着鈴、繡有繁複圖案的裙擺。
鈴……很奇怪,稻穗的模樣,一穗穗墜在女人的裙擺上,閃爍着暗沉的金光。
在山頂跳舞時這些鈴會響,聲音低沉渾厚,頻率難以形容,龍奚親耳聽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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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會兒,女人邁動步伐,一步步朝自己走來,鈴聲卻消失了。
再往上。
就不好探究了。
打量衣着之時,龍奚不小心對上了女人的目光。
她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目光,冷漠、森然……還夾雜着怒氣。
它們毫不遮掩,利箭似的紮在龍奚身上。
龍奚一邊縮着脖子一邊想,不應該啊,借助神話的魅力,不論什麽民族,不管什麽宗教,她們龍在廣大人民群衆中都吃得很開。
不說當什麽座上賓,給個笑臉這樣的舉手之勞的事,還是很容易達成的。
這女人為什麽會這麽讨厭自己呢?
難道介懷自己無意中撞見她獻祭的事?
芒刺在背的感覺不好受,龍奚不想計較白白浪費的保護層了。
她跳下山崖,純粹是多管閑事,她認栽,現在橋歸橋路歸路地離開也沒礙着誰吧。
臨時保護層的作用有24個小時,龍奚不急着變回人形。
氣勢上明顯輸了,就用體态的差異補回來。
不是她慫,女人的目光裏透着一種要把她千刀萬剮的情緒,龍奚不得不謹慎對待。
背過身去,踩着穩健的步伐離開,走了幾步,逐步靠近的女人突然來了一句:“站住。”
心裏惴惴的龍奚渾身一顫,龐大的身軀定在了原處。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配合。
好奇嗎?不盡然。她現在警惕多過好奇,女人的目光讓她心裏發毛,她對奇聞轶事再感興趣,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珍貴。
可這女人好像是天生的上位者,她的語氣不算強烈,可她的話裏就是帶着一種你不遵守你就要完蛋的氣勢。
衡量過後,龍奚得出一個“走了才有可能引發大沖突”的結論,老老實實定在原處,等着女人的下文。
女人朝龍奚靠近,臉上沒有表情,随後,一抹古銅色的亮光在她手腕上閃過。
下一秒,龍奚頸側的動脈中,插入了一個針管。
女人動作太快,龍奚根本來不及防備。
藥物注入她的體內,逐步吞噬了她的意識。
龍奚的身體動彈不得,眼皮也越來越沉。
意識彌留之際,龍奚聽到女人用沒有起伏的聲線說:“你喝醉了,還在夢中,這只是一場夢。”
針管拔出,龍奚應聲倒下。
女人離開了。
*
“媽,為什麽龍不能喝酒?”
“龍酒量太差了,一喝就醉。”
“醉是什麽?”
“醉就是腦袋暈乎乎的,做出一系列反常的舉動,醒來之後完全不記得。心志薄弱的,會失控……”
腦袋中的聲音斷斷續續,越來越不真切。龍奚頭疼難耐。
嘗試着睜開眼睛,眼前卻是模糊的。
龍奚擡起了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緩了好一會兒,眼前才恢複清明。
現在應該是一天之中太陽最大的時候,金黃的光線曬進了洞口,灑下了明亮的光斑。
風起了,吹進來一股涼風,龍奚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把脖子往衣服裏縮。
一縷棕色的長發從帽檐處溜了出來,悄悄搭在龍奚腦袋旁邊那瓶已經開封的藥酒上。
迷迷糊糊地,龍奚想起了昨天晚上喝藥酒的事,撐着身子爬了起來。
伸手拽過酒瓶,龍奚捏着瓶子晃了晃,嘀咕自己也沒多喝啊,怎麽一個晚上就這麽睡死過去了?
拿起登山表看了一眼,龍奚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不是一個晚上,她睡了兩天!
現在已經是第三天的中午了。
表沒壞,時間也沒有錯亂,錯亂的是龍奚和她肚子裏的兩口藥酒。
就兩口,直接讓龍奚喜提史上最長睡眠記錄。
上次她從怪人坡上摔下來,摔得腦殼縫了十幾針,疼了一個月,可那回都沒有昏睡這麽久。
更加無力的是,酒精影響了龍奚的記憶。喝醉以後發生的事不必說,自然是不記得。可喝醉前的,也被一只偷偷摸摸的手順走了。
龍奚努力回憶,努力找尋,但只能找回零星的畫面。
在霧谷采猴腦果那些事她倒是記得,再往後,踏上金頂山之後,她就湊不出連續的片段了。
上山,是為了采金頂蓮吧?
因為時機不湊巧,在山洞裏宿了一夜。這是她的常規操作。
可為什麽要喝藥酒呢?
她牢記着沈教授龍不能喝酒的教誨,為什麽會突然喝藥酒呢?
夜裏降溫了?還是發生了什麽事?
反常的線頭被龍奚理出來了,她火速檢查自己。
衣服和随身物品都在,通訊器可以正常打開,裏頭的東西沒多沒少,背包裏的工具和藥品也都在,一樣沒少。
身體……除了格外昏沉之外,只有眉毛上的兩個傷口是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傷的。
像是被什麽東西劃開,一邊長一邊短,不過現在都已經愈合了。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可以單拎出來研究的東西了。
龍奚仔細看眉毛上的傷,覺得這是自己唯一的突破口。
只是傷口愈合得很好,現在只剩兩道淡了顏色的疤,推斷不出是怎麽傷的,也推斷不出被什麽東西劃拉開的。
這點就很反常。
她的體質自己最清楚,這種程度的傷,如果沒有藥物幹擾,結的痂還在,不會好得這麽快。
所以是……有人把她傷了,又幫她塗藥?
謀財害命只留這麽點傷,不正常吧?
這麽點傷又大費周章地塗藥,好像更加說不過去。
如果傷是意外發生的,那特意塗藥的動作為了什麽?
為了贖罪,為了彌補錯誤,還是為了遮掩……她想遮掩的東西?
負荷太重,龍奚的腦袋又開始疼了起來。
她深吸幾口氣,把剛剛理出來的線索寫在本子上,并在“遮掩”這個詞上打了一個大大的着重號。
記憶沒告訴她任何東西,但直覺告訴了,直覺告訴龍奚,這些事和這個詞脫不了幹系。
如果……是說如果,那個人的動作是針對她的記憶,遮掩的也是她的記憶,是不是就能說通一些了?
龍奚盤了又盤,發現自己缺失東西只有一樣,那就是喝醉前的記憶。
這不是喝酒造成的。
有人奪走了她的記憶。
中毒了?還是被打暈了?
龍奚自己就是個赤腳大夫,利用她所積累的知識來判斷,十有八.九是藥物封閉了她的記憶。
要重新打開不是不可能,就是費點兒勁。
打開随身攜帶的龍族古書,龍奚取出毫針,對照書上的講解,一針一針紮在自己的穴位上。
太陽西斜的時候,一個畫面浮現在龍奚腦海中。
一雙腳。
一雙正在流血的腳。
它從金頂山的山頂上一躍而下。
龍奚霍然睜開眼,所有的記憶歸位。
慶幸這個女人沒有下狠手的同時,龍奚臉上又顯現出惱怒的神色。
她最煩一言不合就下黑手的人。
那點瓜葛,哪裏值得這個女人大費周章地消除痕跡,僞裝現場了?
心眼是不是忒小了些?
還有,山洞裏的痕跡消除了,金頂山山頂的那些呢?
半是求證,半是為了盡早采下金頂蓮,龍奚收拾好随身物品,一刻不耽擱,火速登山。
她倒要看看這女人是不是真的這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