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結局（番外）
結局（番外）
這是雲斐和雲拂曉在一起的第一年。
他給花瓶插上花，在貓碗裏添滿糧，仔仔細細地整理了一下房間，然後在床頭櫃上發現了一只通體金黃色、黑色橫紋、閃電尾巴的……小松鼠。
雲斐發現它會動，有些驚異地蹲下來，對方揮揮手，臉上通紅的頰囊一動一動，分明在笑：“你好呀。”
這松鼠就是換了個實體殼子的系統。
雲斐倒是沒有被吓到，就是有點好奇：“你有什麽事嗎？”
系統好像是突然出現的。
系統道：“我完成任務啦，和雲拂曉道過別後，覺得還是應該來看看你。”
雲斐微怔：“看我？”
這下反而是系統驚訝了：“你不奇怪我和雲拂曉認識？”
雲斐想了想，道：“在那次視頻證據出來後，我就知道她有什麽不一樣了。不過應該只要沒有危害，就不是大事，我相信她有分寸……就是沒想到，竟然是，額，是你。”
他本來想說沒想到是個皮卡丘，但是感覺不是很合适，就咽回去了。
那個視頻本來就古怪，最重要的是，作為當事人，他是最确定不可能有視頻流傳的。哪個理虧的人會往自己的辦公桌下放攝像頭呢？
只是雲拂曉不說，他也就不問了。
系統嘟嘟囔囔，小聲問：“那你……不介意嗎？”
雲斐道：“這有什麽關系，我知道她還是她，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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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課盯着他看了一會，感慨道：“果然，還是你最适合雲拂曉。”
雲斐微怔，有些不好意思，但笑意卻真情實感了很多：“謝謝你。”
系統甩了甩閃電形狀的尾巴：“客氣客氣，今晚睡前記得做好準備，送你個禮物。幸福來之不易，你要珍惜哦。”
它揮揮手，消失了。
雲斐不明所以，看着它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回神。
…………
雲拂曉在年後就忙起來了，她不太去店裏，只管一些大事決斷，但員工休完假後她怎麽也得露面處理一些瑣事。
所以她今晚應該還是不回來。
但雲斐依舊給她留了一盞小夜燈，想起白天的那只皮卡丘，懷着緊張的心情睡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雲斐一睡下就睡得很沉，恍惚間好像飄了起來，意識是清醒的，身體卻沉重不能動。
他知道可能是系統的問題，沒有慌張，好奇地注意着自己身體每一刻的變化，直到他最後身體重重一沉，看見了光。
雲斐睜開眼睛，愣了一下，他看到了十來歲的雲拂曉。
他認識雲拂曉的每個階段，這個時期，還是某天晚上她心血來潮，拿了舊照片來給他看，兩個人擠在一起，說起了舊事——
雲拂曉的父親和繼母相識，反而在她之後。
林清有一段時間在雲拂曉的學校裏任職，那所學校從名聲到環境都是頂尖，她是拼了很大的勇氣和努力應聘成功的，這幾乎是她唯一的希望。
因為她的丈夫，林濯和林澈的生父，是一個家暴又無能的男人。
林濯兄弟倆一開始并不姓林，他們随那個男人的姓氏，也被迫随那個男人住。林清生了孩子後才發現了原來一個人為了騙婚能有多會僞裝。她盡力了，孩子還沒滿月就抱着他們要離婚，但名聲極好的丈夫在她的父母那裏都是加分項，她遇到了所有人的阻攔。
拉拉扯扯到兩個孩子五歲，她下定決心外出工作，狠下心不聞不問，做了幾年的準備，終于得以借工作逃離家庭。
她有了能力舊事重提，但離婚官司本就難打，尤其是在一方死活不同意的情況下。她拉扯一年多，賠了一套房，才只能帶走一個兒子。
林澈身體不好，林濯卻從小就是個敢用生命和親爹撕扯的小狼崽，他主動說，我留下來。
雲斐這才意識到林濯為什麽提起自己的親爹就是咬牙切齒，“人間殺爹客”這個網名更是從小用到大……他被留了下來，所有怒火都被傾瀉在他身上。
雲拂曉就是這個時候注意到他們的。
學校的老師身上時不時會冒出一些古怪的傷痕本來就不太對勁，更別提還有一個灰溜溜的小崽子經常蹲在學校門口，她問過其他人，說那好像是林老師的孩子。
她沒在意，但後來在路邊撿到了“林老師的孩子”。同一張臉，卻不是被帶走的林澈，而是和親爹撕扯完後跑出來迷路了的林濯。
雲拂曉那時還不會分辨雙胞胎，看了看他身上的傷，果斷報警了。
雲斐：“……”
他的眼裏忍不住流露出幾分笑意，心想不愧是雲拂曉，她很聰明，也很勇敢。
那時她才送走自己的母親不久，雖然算是想得開，但是怎麽也稱不上開朗，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陰氣沉沉。雲父工作忙，給她雇了接送的司機和保姆，每周也至少抽一天時間陪她。正好那天是父女倆的獨處時間，雲父去排隊買票，而她坐在樹陰下乘涼。等雲父回來的時候，報警電話已經撥出去了。
她沒有成年人的顧忌，思維直白清晰，小孩子挨了打不敢回家，那就找警察，警察總是可信的。
雲父剛好在，帶着他們去了警察局，聯系上了那個男人。他生了一副俊秀的人皮，卻只敢對着年幼的兒子怒目而視，不管是警察，還是對雲父，甚至是對着雲拂曉這個還沒他腰高的小姑娘，都顯得沒什麽底氣。
林清在接到電話後終于爆發，她原本和律師商量好了怎麽将另一個孩子也奪過來，這樣一來完全被激怒，剛出警局就不知道從哪掏出刀将男人吓到腿軟求饒，雲父在邊上看着，有些詫異，卻也不勸架。
雲拂曉和林濯站在一邊，臉上都沒什麽表情，冷眼看着。
林清順利要走兩個孩子後，就給他們改了名，轉了學。
雲斐微微提起精神，知道他馬上就要和雲拂曉相見了。
他曾經回想過自己是什麽時候動的心，現在想來，大概就是這樣，在很久以前，在最初的時候，雲拂曉将他從那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中拉出來，面無表情地把他護在身後起，他就被悄悄種下了名為心動的種子。
雲斐是在碰見林濯兄弟倆的時候，才明白什麽叫同人不同命的。
那個時候林清和雲父已經相識兩三年，兩家都默認了将會重新組成家庭。雲拂曉打小就是刻在骨子裏的溫柔，很快就馴服了兩個張牙舞爪的弟弟，他們幾乎親近宛如一家人。
彼時雲斐剛被繼父帶到這個城市，而繼父家裏也有一個親生的女兒。鄉下來的小孩子，頭一次來到大城市，對一切都心生好奇，很多東西都沒見過，他叫她姐姐，她斜着眼厭惡地叫他土包子生的野種。
半路轉來的學生，本來就有概率被排斥，繼父将他和女兒安排在一個學校，本意是讓他們親近，但叛逆期的小姑娘，随口幾句“後媽的兒子”、“來歷不明”、“誰知道他媽是不是小三”，就已經足以讓一些人對他的目光異樣起來。
雲斐又一次被孤立了。
再看這樣的畫面，他心裏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痛苦和無助。十幾歲的小孩子愛恨最清晰也最傷人，如今他和那位姐姐關系不冷不熱，不聯系也不見面，就是最好的狀态。
一個好學校，保障不了盡出好學生，現在的孩子都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性格難免乖張些，他被攔在校門口，以為又要是一場自以為正義的批判，随後就被雲拂曉拉了出來。
雲拂曉插手的原因僅僅只是因為一句話——
林濯說，那人好像是我們班的學生，那群sb，仗着人脾氣好就欺負他。
女生發育的較早些，高挑纖細的少女已經能給小學生一點小小的身高震撼，再加上林家那對雙胞胎刺頭在一邊看着，那幾個人愣是沒敢反抗。
雲拂曉拿了一張手帕幫他擦掉身上的髒污，叫司機送他回家，走時想了想，對他道：“你如果不介意的話，以後多來和我們家阿澈阿濯玩玩吧。”
雲斐笑了笑，下意識摸摸發燙的耳垂，這是他們的初見，他一直沒好意思提，那塊手帕他一直帶在身上，現在也沒有丢掉。
回家的時候，雲拂曉抱着書，對兩個弟弟說：“那個小男生，你們要是方便的話，照顧着點吧。”
雲斐微怔。他沒想到雲拂曉私下還說了這些話，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心頭酸澀，微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澈和林濯主動對雲斐示好，對從小就沒什麽朋友的雲斐來說，是一根救命稻草。他幾近刻意迎合一般地交下這個朋友，好在兩個人性格都不差，他的處境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林濯打小就是個愛崗敬業的噴子，非常樂意幫他撕那些上門找茬的學生。
何況走讀制的學生要說霸淩，條件也在那擺着，學生一整天休息的時間加起來可能都不超過一個小時，十分鐘左右的課間休息，幾個學生剛圍起來，範兒還沒起來，就會被鈴聲打斷施法，時間久了，雲斐身邊也清閑起來了。
他把每一天都當成是偷來的快樂，小心翼翼地維持着，林濯大大咧咧，并沒有察覺，還開玩笑說過，咱們簡直就是天定兄弟，什麽興趣愛好都能搭一起。
哪有什麽天定，都是一個不安的人在小心翼翼地維持現狀。
缺心眼的弟弟沒注意到，幾乎很少和他們同時相處的雲拂曉卻發現了。
她上完鋼琴課回來，背着斜挎包站在路邊等他們。雙胞胎撒歡似的在前面跑，雲拂曉刻意落後一步，和他走在一起，語氣溫和，怕驚動了什麽似的：“你心情不好嗎？”
雲斐剛被林濯塞了一肚子不愛吃的辣條，肚子不是很舒服，聞言愣了一下，下意識道：“沒有，就是……”
他看見雲拂曉在輕輕的笑，歪頭看他，春風般溫柔：“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林濯有個莫名其妙的愛好，愛吃變态辣的東西，被辣的涕泗橫流再嘻嘻哈哈找水解辣，雲斐不說又能忍，他還以為遇見了知己，但雲拂曉一眼就能看出雲斐并不願意。
雲拂曉從包裏拿出一瓶牛奶，摸上去還是溫熱的。那時是春末，氣溫已經有了些烘熱的溫度，她一直抱着包，比起氣溫，倒更像是她的體溫。雲斐握着那瓶牛奶，卻心如擂鼓。
“喝點吧，林濯這次有點過分了，回去我收拾他，”雲拂曉摸摸他的頭：“你們是朋友啊，不用委屈自己。”
她笑眯眯的，眼睛卻總是溫柔地注視着他，看向一個人時，會讓對方有一種被珍重的感覺。
“你是他的朋友，但你的想法也應該同樣重要。”她推了推雲斐的後背：“去說吧，既然不想，就不要忍着。”
林濯放了學還想再去買幾包，雲斐被推過去，差點撞在他身上。
在雲拂曉溫柔目光的注視下，雲斐莫名來了勇氣，攔着林濯道：“能不能……別給我買了，我不愛吃那東西。”
他中午吃的，現在胃裏都有些火辣辣的燒。
雲斐有些忐忑，以為林濯會不高興，但對方只是愣了一下，随後哈哈大笑：“我就知道！被我發現了！你跟我姐你倆是一夥的哈哈哈哈哈……斯哈斯哈，嘶……”
他更不耐辣，現在都沒太緩過來。
雲斐：“……”
這就是個小傻子。
他們取消了一起吃辣條的活動，又興致勃勃地挑了一個電影，最新出的大熱門，林濯早就想看，一直沒有機會。
林濯自信心過剩，訂的電影票太早了，四個人堵車堵了大半天，等到了影院樓下，離開場就剩五分鐘了。
林濯一邊尖叫着一邊拉着林澈往樓上跑，雲斐還在看時間，另一只手就被握住，雲拂曉拉住他，笑聲幾乎就貼在耳邊，“快走啦！”
抓住他的那只手溫熱而潮濕，不知是誰在指尖收緊時心如擂鼓。
雲斐托着腮看着他們長大，有些不明白系統的用意，但他很開心，也就不在意了。
——直到雲斐上了大學，接觸到了自媒體這個行業。
他的笑意微微淡了一些。
他們三個都屬于有天賦的那一類，剪輯上手很快，又有創意，什麽都會一點，跟着全息游戲借了幾回東風，都成了知名的大博主。
林濯愛玩，善交際，認識了不少人，人脈極廣，竟然也和娛樂圈搭上了線。全息游戲要進行一個新的嘗試，請不到合适的明星，正好林濯和其中一個編劇是朋友，就請了他們來。
……雲斐不是很想回憶這些。
這檔綜藝讓他和雲拂曉錯過還是其次，他并不想看見有些人對雲拂曉指指點點，明明不比任何人差，卻被說得多配不上淩陽似的。
她明明很好。
可惜這夢境并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一直都是那個畫面。
唯一的變數在那場宴會上。
雲斐坐在另一個自己身邊發呆，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他一直等，一直等，直到林濯攬着‘他’的肩膀問今晚要不要去他家打個通宵的時候，雲斐才意識到不對。
他茫然地扭頭看過去，想問雲拂曉呢，另一個自己也确實問了：“你姐呢？”
林濯有一瞬間的茫然，四下看了看，不知道想起什麽，臉色大變：“我日！”
他這一聲大叫吸引來了不少人，林濯敷衍笑笑，把其他人打發走，這才回頭壓低聲音對雲斐道：“我去他大爺的，八成是被淩陽叫走了！”
雲斐臉色也變了，但他只是看上去有些蒼白，并沒有說什麽。
事實上，林濯也不會對此說什麽。他看淩陽不爽，但不會願意讓雲拂曉為難，從他寧願忍着淩陽粉絲壓着自己罵就能看出來，對他來說，一切還是以雲拂曉的意願為主。
一切都是那麽順理成章——
在所有人都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淩陽和雲拂曉的戀情爆了。
這次真的是無可辯駁，從街邊擁抱，到攜手進入酒店，流程清晰，尤其是進酒店的那張照片，兩張臉清晰得無法否認。
雲拂曉白着臉解釋：“……那天我剛去就碰到了于姐，說了幾句話就走了，我……”
但是沒用，除了親人，沒有人會信。
雲斐坐在她身邊，第一次感覺到了痛心和深深的懊悔。
他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晚了一步，他尊重雲拂曉的一切選擇，何況那時他确實還處在迷茫期，本能想靠近她，又怕被拒絕，優柔寡斷，最後錯過，是他應得的。
但是，他從來沒想過，那一次如果不是他正好碰見雲拂曉出去找淩陽，結局竟然會是這樣。
網上的輿論像滾滾而來的海浪，一波一波，滔天洶湧，打得人站不起來，睜不開眼。
淩陽成了塌房愛豆，雲拂曉成了那些需要被千千萬萬個粉絲審視的嫂子之一。
鮮紅的熱搜一度下都下不來，挂了好幾天。粉絲哭喪的哭喪，罵街的罵街，別說雲拂曉，電話都打到林清手機上去了。甚至有人扒到了雲拂曉生母志願者站點的電話，雲斐站在上帝視角，眼睜睜看着那個原本是救助海洋動物的站點被莫名其妙的電話打爆，雲拂曉生母那張和女兒相似的秀美臉龐滿是疑惑和擔憂。
他們家的情況太複雜了，不會有人理解，會有一個女子，明明擁有優渥的家境和溫雅的丈夫，卻依舊渴望着藍天白雲，寧願舍棄穩定富裕的生活，也要去荒涼的孤島上做志願者受苦。他們借此推出了一個事實：雲拂曉幫小三逼走了生母。
雲斐：“……”
他對這刁鑽的角度一度無語，卻不得不看着雲拂曉一步步崩潰。
雲斐從來都是懂逆流而上的，淩陽的團隊硬按着他失聲，但他不一樣。他孤身一人，從不懂什麽是識相，更不會因此明哲保身，他撒了謊，拿出之前的照片，在風口浪尖發了澄清，大致意思為：那天他也在場，是去幫忙開車，因為明星不好找代駕。
兩個人的事，生生擠進來第三個人。
粉絲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借此佐證淩陽并沒有戀愛，至于擁抱，幹脆顧左右而言其他打死不認；路人半信半疑，黑粉冷嘲熱諷，網絡上一片混戰。
在這一片混亂中，于子楓問她：“想不想用實力證明自己？我可以幫你出道。”
雲拂曉最初很清醒：“我為什麽要為了他人的言論搭上我自己的未來？”
于子楓道：“這件事一出，淩陽就算和你綁定了，如果你還想和他走下去，只有自己變強這一條路。”
頓了頓，她又道：“你難道不想以明星的身份，追究那些造謠你父母的人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她沉默了很久。
雲拂曉其實是個責任感很強的人，親人、朋友、愛人，都可以成為她的牽絆，她也幾乎一定希望用自己保護家人，無論是年幼就送走渴望自由的母親，還是……為了淩陽進入娛樂圈。
她和于子楓簽約了。
随後，于子楓公開表示，那個酒店她當時也在，是為了和淩陽一起面試新人。并質問狗仔有沒有拍第二天後半段，那天出酒店的時候，一群人呼啦啦出去，多瞎的眼睛才能看成戀愛？
那張高糊的擁抱，早就在一輪又一輪的罵戰中被打成假貨了。
自此，戀愛“謠言”徹底告破。
雲斐卻在這高調中再次被那只陰溝裏的老鼠注意到，在雲拂曉進組沒多久後，他打人的視頻就被曝光了。
這次沒有系統，沒有證據，他被錘得無言以對，再難翻身。
雲斐唯一慶幸的就是，雲拂曉那是在深山老林裏拍戲，看不到他的狼狽和落魄。
淩陽不是沒有cp粉的，人的口味各有不一，而本來就嗑淩陽和雲拂曉、又恰巧比較偏激的粉絲，多少還是有的。新仇舊恨加一起，雲斐被自己粉絲失望放棄的同時，又迎來了cp粉的辱罵。
雲斐沒有反駁，沒有解釋。他工作這兩年賺了不少錢，流量都是來快錢，相比于同齡人，他的優勢很明顯。
他向國外申請了學位，準備繼續讀書去了。
雲斐上學的時候很優秀，機會并不難得到，哪怕林濯很不理解。
林濯說：“你到底有沒有幹那事？你真的有本事把人打成那樣？”
雲斐對他解釋了，但拒絕了他追究下去的想法。噩夢已然是過去的噩夢，他不想将它從血肉裏撕出來，不那麽體面地展示給別人看。
何必呢？非要在意他人的認可。
在走之前，他一遍又一遍看了播出一半的雲端，講雲拂曉的那條線反複看了幾回。
她是個很聰明的姑娘，并不像淩陽那樣是天生的表演天賦，但認真學也能學個七八成，細看反而驚豔。
那檔綜藝裏，雲拂曉那條失憶少女的線和淩陽的交集是青梅竹馬，兩人相情相悅，不得相守，最後陰陽兩隔。
彈幕還沒有實時更新到這來，屏幕上一片祥和，有人哭這對cp，也有人嗑生嗑死，為青梅竹馬堅定的感情舉大旗。
雲斐不甘心地嘟囔：“我們也是青梅竹馬呢。”
可惜不是所有青梅竹馬的故事都會有好結局。
雲斐走了，直到雲拂曉從劇組出來，才知道這件事。
她第一反應就是報警：“造謠都沒人管管嗎？你們也沒點反應？雲斐呢？”
林澈有些為難，跟她解釋了一下事情經過緣由，總結道：“現在的問題就是沒有證據，找到那個老師對峙都不好說，最多告一個侵犯名譽權。但你也知道，現在路人早就被那些明星練出來了，哪能不知道這和诽謗罪的區別。”
雲拂曉臉色微沉，憤怒的同時，也不免覺得無力。
人言是刀，但持刀的人并不覺得它鋒利，只有當事人清楚那是什麽感受。
雲斐消失得徹底，她想幫也無能為力。
但他人雖然不在，林澈和林濯以及雲拂曉卻從來不懂得避諱，兄弟倆的作品一如往常，偶爾還會帶幾句雲斐，粉絲提起也大大方方正面回應，黑粉問就是關你屁事；相對而言，雲拂曉能提到雲斐的概率不多，但只要有人問起，她也會認認真真回答：“雲斐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他。”
雲斐神色柔和了許多，忍不住想摸摸她的頭。
他想，能遇到這一家人，是他的幸運。
雲拂曉一直忙着事業，一步步往上走，不僅明面上和淩陽少了往來，私下也是。
她不知道在和誰賭氣，整日也不與人溝通，只窩在自己的空間裏鑽研劇本和工作。“敬業”、“天賦”、“實力派”這幾個标簽漸漸與她關聯，曾經與淩陽有關的那些事，反而不怎麽明顯了。
臺下的人為她的閃耀歡呼雀躍，雲斐看着卻很難過。
他知道雲拂曉是有些社恐的。有些社恐并不全是磕磕巴巴，內向孤僻，相反，他們碰到人可能比一般人還要大方禮貌，但這并不代表她被推到臺前，不得不展示自己，讨好觀衆時，不會覺得窒息難受。
雲拂曉越來越光芒萬丈，就連家人也被她糊弄過去，放下心來，笑着看她站在高處發光。雲斐坐在臺下，沒有人看見他，所以他可以盡情替她難過。
她在燃燒自己。
雲斐也不知道陪了她多久，雲拂曉借着一部電影拿了獎，被冠以“影後”稱號。
她站在臺上講話，依舊是那樣寵辱不驚的樣子，看不出有多高興，主持人鼓掌誇贊她大氣，雲斐遠遠看着，替她沉默。
但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
那個沉默如影子一般，戴着口罩墨鏡和帽子的另一個自己。
雲拂曉沒有看見他，而他說着恭喜，低下頭，手裏緊緊攥着一張手帕。
老舊的絲線勾出一朵泛白掉色的蒲公英。
它曾經寫着自由。
………………
最後的結局，自然是強強結合。
雲拂曉站在頂峰時，接受了淩陽遞過來的手。
粉絲早就忘了曾經的争端，歡呼着慶祝這對多年的cp在一起，普天同慶的日子，系統又出現了。
這走馬燈般一幕一幕，讓雲斐身心俱疲。他坐在地上不動，擡起頭輕聲問：“你不是走了麽？”
系統撓了撓頭，道：“本來是走了，但我看你心情不好，就回來看看。”
雲斐勉強笑了一下，又笑不出來。“挺好的結局。”
其實真的很好，如果雲拂曉不是真心喜歡，是斷然不會接受對方的愛意的。雲斐難過，只是難過她為這份不對等的愛情犧牲了太多。
系統道：“我本來也是這麽想的，但她不這麽想，所以她放棄了。”
雲斐想了想：“你是在那場宴會上出現的嗎？”
系統點頭：“是。而且我從頭到尾，只告訴了她将來會成為影後這一結果。”
後來的路，都是雲拂曉自己走出來的。
系統這個崗位的培訓重點就是，尊重每一條走向，絕不過度幹涉。任何情況下，哪怕是為了任務，他人都不該強制別人去做什麽選擇，就算失敗，那也是注定。
這樣的任務難做，卻也不難做。這世上很多悲劇都是陰差陽錯，每一個走向都各有各的道理，誰能說雲拂曉最後走上巅峰，和喜歡的人強強聯合，不是he呢？
所以系統并不在意這些，只是說：“本來你和雲拂曉都會看到這些，但她用自己的那份權利換了保護你的證據。而且我想，既然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起舊事了。對她來說，不知道才是好。”
一般情況下，宿主和任務對象都會收到這場夢境，就算當時雲拂曉選擇了證據，其實也是不影響的，不過這就不必說了。
雲斐微怔，随後抿起嘴角，露出一個溫柔腼腆的笑：“她總是為了別人考慮。”
系統笑道：“你可不算別人，你們在一起，對我來說，你就也是主角。”
雲斐點頭：“謝謝你。”
系統揮揮手：“還是那句話，有得必有失，其中滋味，只有你們自己去體會了。醒來好好生活吧，祝你們幸福。”
雲斐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
雲拂曉在廚房給貓做貓飯，早餐擺在桌子上，他起身下床，拿起一杯溫熱的豆漿。
雲拂曉似有所感，回頭看過來，笑道：“醒了啊。”
雲斐點頭，也笑：“早上好。”
窗外的陽光直直透過窗戶，落在他們身上，暖融融的，明媚且透亮。
此後他們的每一天，都是陽光明媚。
…………
系統将任務記錄發上總部，咬着筆頭劃掉小本本上的前兩個任務，低頭看向下一個。
有點難辦，它想。圓乎乎的臉第一次露出憂愁。
系統做任務，一般都是選擇與任務對象息息相關的宿主，或是命運，或是關系。
而這個宿主往往也擁有難以挽回的遺憾，比如扶漪最後城破人亡的悲劇結局，雲拂曉一直因為自己連累親人朋友被網暴而藏在心裏的隐痛。
他們這所謂的拯救他人，其實也是在拯救自己。救人為自救，這是任務中隐藏的重點。
……但是，下一個任務對象，有點麻煩。
男二衛堯，造成一切悲劇的源頭。他是個有些瘋癫的藝術家，女主明熙是他的靈感來源，曾經他們也算是關系不錯的師生，直到明熙戀愛了。
這本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他就偏要發癫。這次的任務對象比起男二更像反派，一步步黑化，到最後無可救藥。
以至于他身邊竟然沒有一個人能拯救他，不是好感度太低，就是在他面前沒有自保能力。
所以，有名有姓的八成是不能選了，只能從一些邊角入手，尋找突破點。
系統想了又想，大手一揮，做出一個自己後悔終身的決定：“那就靠好感度來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