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表白
表白
起訴的時候,他們幾個都是氣勢如虹的成年人;但當父母回來的時候,三個人都縮得弱小可憐又無助,連帶着雲斐這個局外人,也莫名……弱小了起來。
林清旅游回來,就碰上了這麽個事,氣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你們就這麽瞞着?還有你,曉曉,你什麽時候戀愛的!?”
雲拂曉:“……我錯了。”父母只知道淩陽在追求她,但不知道她私底下早就已經答應了。
雲父做什麽都是慢條斯理,溫溫吞吞的,諷刺也說的寡淡無痕:“看這樣子,估計還沒半年就分了,那确實也不用報備。”
雲拂曉哪敢說話。
雲斐坐在沙發上抱着貓,就更不敢吭聲了。
林清擰了兩個兒子一頓,才看見坐在沙發上的雲斐。她一頓,“阿斐?你怎麽……”
雲拂曉三人心裏都是一驚:完蛋,忘了這兩天雲斐都住這裏了!
林清也算是看着雲斐從十幾歲的小孩長到現在的,語氣多少溫和了一些,“正好你來了,留在家裏吃點飯。”
林濯跟姐姐小聲嘀咕:“她變臉好快。”
雲拂曉踩了他一腳,“閉嘴。”
但林清已經聽到了,她眯了眯眼睛,決定讓他感受一下什麽叫變臉,“來,林濯,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眼看有人承擔戰火,雲拂曉和林澈對視一眼,立刻一左一右抓住他的手臂,把林濯推了過去。
林清毫不猶豫抓住他,給他塞進了玄關邊的一個小客房裏。
雲拂曉抖了一下,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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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舍身飼虎,接下來的雲父就好對付多了。林澈本來想溜,注意到沙發上一臉茫然的雲斐,猶豫片刻,也硬着頭皮獻身:“爸,你之前給我的書我還有些地方沒懂,走走走去我房間我問問你!”
雲拂曉眼看着最後一位‘虎’也被林澈引開,趕緊招手:“來來來,快,趁他們沒注意到咱們,快跑。”
雲斐不明所以,站了起來,雲拂曉抓着他的手臂低聲道:“最近忙的要死,林澈那書他壓根沒看,拖不了多久,快跑!”
雲斐:“……”
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雲拂曉到底是見到了父母還是見到了黑白無常。
兩人抱着貓往出溜,雲拂曉正好看見玄關臺子上放着一個盒子,裏面是一只嘤嘤叫喚的幼貓,幹脆一鍋端了。
雲拂曉左牽雲斐右端貓,回到自己的房子裏才松了口氣。她低頭看了一眼盒子,把它放在桌子上。
“好像是母貓奶不夠了,這只最健康,就送回來手養,”雲斐端詳了一會,說:“估計再有幾天就能睜眼了,林濯養的不錯。”
雲拂曉懶洋洋道:“林濯連自己都能養活,操心什麽。”
“……”雲斐對這個标準不做評價:“你跑什麽?怕爸媽?”
雲拂曉道:“倒也不是,但是我不想和他們讨論……淩陽。”
雲斐愣了一下,沉默下來,不知道說什麽。
分手的傷感早就被這接二連三的刺激消磨得不剩分毫了,現在想起,也就只有淡淡的惆悵和無奈,要和父母條分縷析地将整件事講清楚,實在是讓人煩躁。
盡管這煩躁并不是針對父母,但雲拂曉還是不希望自己被情緒控制。
她好不容易走出來了,何必再複盤一遍呢?
雲斐大概懂了:“那林澈他們……”
雲拂曉大手一揮,滿不在乎:“死不了,不用管。”
真是感天動地的姐弟情。
雲斐被感動到了,抿唇笑了笑,有些躍躍欲試:“我這裏還有一點……”
雲拂曉趕緊按住他:“他們兩個已經犧牲夠多了。”
雲斐收起玩笑的心思,認真問道:“你現在還想出去嗎?如果你壓力很大,我們可以離開。”
雲拂曉微怔,搖搖頭笑道:“不用了。”
她避開這件事,父母就應該明白她的态度,也就不會追問了。
事情解決了,雲拂曉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看似平淡實則郁郁寡歡了,她像一捧冷泉,燒紅的鐵塊扔進去後也不過沸騰片刻,最終還是被同化成相似的冷清。
而那沸騰造成的結果,也不過是讓水霧缭繞,更看不清內裏罷了。
雲斐看着她,莫名其妙的,笑意漸漸消失。他忽而道:“你還是不開心。”
雲拂曉微怔,正想要說什麽,雲斐已經反常地開始細數:“因為什麽?因為淩陽,因為騷擾,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雲拂曉道:“我挺好的,你別緊張。”
雲斐說:“你和幾年前,完全不一樣。”
雲拂曉失笑:“誰還能和過去一模一樣啊,那不是完全沒長進嗎?”
雲斐心道,不是長進了,分明是被打痛了。
以前還能欺騙自己說雲拂曉是為自己戀情的未來發愁、為黑粉的騷擾發愁,但現在所有的事都解決了,雲斐就再也沒法再自欺欺人了。
雲斐道:“你說的也是,人不能永遠沒長進。”
他突然站起來,緩慢往前邁出一步,雲拂曉心裏咯噔一下,“阿斐!?”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雲斐已經長得很高了,幾乎比她高了小半個頭。她曾經不管是将他作為發小友人,抑或是作為知己,都沒有注意到,雲斐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更準确的說,是個成年男人。
她不能再用過去那看小朋友的目光來看着他,不僅不禮貌,而且還……
有些危險。
雲斐垂下眼,手指無意識掠過她的耳邊,似乎是想摸摸她的臉,最後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雲拂曉感覺兩個人都距離有些近,下意識往後退了退,雲斐寸步不讓,跟了上去,“你躲什麽?”
她寸寸後退,他又步步緊逼,到最後退無可退,雲拂曉不得不擡頭看他,兩人呼吸有一瞬間的交融,她抖了一下,氣勢瞬間又弱了:“阿斐,我知道你擔心我……”
雲斐挑眉,笑意很淡,幾不可見:“也許你理解錯了,我是在擔心我自己。”
雲拂曉懵了一下,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她不自覺咬了鈎,反跟着雲斐的思路走:“你怎麽了?”
雲斐低聲道:“我喜歡的人,為了別人郁郁寡歡,我不該難受嗎?”
雲拂曉大腦生鏽,咔咔轉動半天才恢複原位,理解了這話的意思:“你……”
她不是沒有感覺的,雲斐的所作所為都超過了朋友的範疇,就是兩個缺心眼的弟弟,也沒有這麽關心的。僅用細心搪塞,也太過自欺欺人。
但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嚴格來說雲拂曉壓根就不會談戀愛,一切都是摸索。最糟糕的是她當時摸索的道路是地獄模式,闖進去後不僅灰頭土臉,還什麽都沒看清。
以至于她現在連大腦都無法運轉,整個人自上而下僵得無法動彈。
雲斐的手虛虛搭在她的脖頸下方,深深吸了口氣,有些挫敗地收回手,“你倒還不如拒絕我。”
他側過身坐會沙發上,閉眼按着眉心。雲拂曉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雲斐好像整個人都已經紅了。
雲拂曉:“……”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竟然笑出了聲:“你看着像清蒸大蝦,紅的好快。”
雲斐腦子一抽,反問:“為什麽是清蒸?”
雲拂曉道:“因為我喜歡清蒸。”
雲斐下意識嘟囔:“但我喜歡油焖……”
空氣安靜了一瞬,兩人面面相觑,齊齊笑出了聲。
雲斐笑時還帶着幾分釋然。他知道雲拂曉不是會被愧疚心軟裹挾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單身二十幾年才談過一次戀愛。不管關系有多親近,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拒絕時她不會有任何猶豫和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會得到什麽答複,不過也挺好,不遺憾,不後悔,也……
不必再隐藏。
這就足夠了。
雲斐的表情管理顯然不過關,明明是在表白,愣是說出了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勢。雲拂曉頓了一下,彎下身子,認真端詳雲斐的表情。
她伸出手摸了摸雲斐的眼睛,看到對方怔愣的表情,笑了一下:“你緊張什麽?怕我把你掃地出門?”
雲斐被她摸得有些癢,眼睫顫了顫,想縮,硬是忍住了。
雲拂曉靜靜看着他,嘆了口氣:“我不知道怎麽和人戀愛,這你也能接受嗎?”
雲斐懵了片刻,突然意識到她說的是什麽意思,眼睛突然就亮了。像一只被蒸熟的蝦緩緩舒展開了自己蜷曲的身體,每一根顫抖的須須都在訴說的喜悅:“……你,你答應我了嗎?”
雲拂曉在他面前半蹲下,不得不承認,她确實是狠不下心拒絕。不是心軟也更不是愧疚,而是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推動她忘記了過去一切八面玲珑的應對方式。
她有些茫然:“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是喜歡。”
她本來以為喜歡就是照顧,但事實證明時間久了她會覺得煩躁;她曾經又以為喜歡是陪伴,但這些又并非她父母教給她的觀念。
她不免覺得很抱歉,雲斐滿腔真誠,她大概只能回報一半。
雲斐卻毫不在意,“不懂就去了解,這沒什麽。你本就該有試錯的機會,我相信你将來可以在我身上明白,如果不能,那也是我的問題。”
他頓了頓,試探着伸出手,握住雲拂曉的手腕。
肌膚相貼的瞬間,他感覺到她薄薄的皮膚下劇烈跳動的脈搏,微微愣了一下,耳根已經燙到無法忽視了。但雲斐面上還是一本正經,仿佛并沒有被身上的溫度所影響:“原來你也和我一樣在緊張,心跳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