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驚喜
驚喜
沒和白辭月接觸之前，扶漪對他的印象就只有恭順，溫和，好學生這幾點；等大概熟悉一些，她就會經常感到迷惑，比如現在。
白辭月總給人一種臉皮又厚又薄的感覺。他很容易羞澀，不好意思的時候，紅透的耳朵和臉頰做不了假，但他理直氣壯睜眼說瞎話的時候，又完全看不出做戲的成分，非常真誠。
就連老師也被他的表情震懾，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記錯了，慢半拍地道：“哦哦，那你……在這看着。現在我們來講靈獸存儲靈氣的部位……”
白辭月站在臺上，反而能更清晰地看清臺下的人。他靜靜看了一圈，目光在懵懂的夜無雙臉上一頓，一觸即分。
上課時，除非是活動場地足夠的實踐課程，不然一般是沒有學生會帶靈獸的。靈獸可以通過契約迅速被召喚到主人身邊，或者幹脆以休眠模式僞裝成各種形态，一個召喚師身上的配件不一定是裝飾，也可能是他們的靈獸。
白辭月現在就能清楚的感覺到，鲮龍在夜無雙身上。
他有些猶豫，如果扶漪不在，他應該會選擇接近夜無雙，試圖獲得對方的信任和依賴，再找機會和鲮龍接觸。這是損耗最小的方式，傷一個人的心，總比傷一群人和靈獸的命強。
但扶漪在這裏，他就本能不太想讓對方看見自己過于卑劣的模樣。雖然有些事瞞不住，但對方畢竟是自己與身世唯一的聯系，能避開他就不太想袒露。
這堂課在他們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過了半程，老師講完靈獸的身體構造和保養方式後就下了課，還順手摸了摸金龍的角：“看着倒不像是蛇。”
一代靈獸有一代的面貌，除了像狼群獅群這類群居的靈獸外，很多靈獸都是血脈雜交到親娘都認不出，其中蛇類最多。白辭月做了僞裝，她壓根沒認出來。
扶漪在後面看得嘩嘩冒冷汗，白辭月倒是面不改色：“據說我的靈獸有龍族血統，不像蛇也正常。”
老師離開後，學生才開始四散往出走。金龍被緊急召喚回來，就只在臺上裝了半個小時的蛇，一下課就被“始亂終棄”，打發去接着找銀翼狼了。
白辭月和扶漪一個對視，默契地一左一右攔住要出門的夜無雙。扶漪仗着是老師，率先開口道：“同學，你的靈獸最近好些了嗎？”
夜無雙性格很軟，一點也沒有名字裏體現出的霸氣，看着他們有些拘謹地捏了捏衣角，露出一個緊張的笑：“扶老師好。學長好。它已經好多了。”
說完她就不吭聲了，局促不安到好像面前的是什麽居心叵測的大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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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漪和白辭月面面相觑，對着這個瘦弱膽小的女孩，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扶漪試探着問道：“可以讓我去看看它嗎？”
她撓了撓頭，學着白辭月的樣子裝傻：“我的天賦不好，沒有靈獸，很好奇別人的靈獸都是什麽樣的。”
夜無雙眼神裏一下就帶了些同情，細聲細氣道：“可以。”
扶漪大喜，拉上白辭月的手就要跟她走，夜無雙見狀遲疑了一下：“白學長……也跟着來？”
她小聲喃喃：“可那是女生宿舍啊……剛剛老師也叫她女……”
扶漪練武的耳聰目明，哪能聽不見，大驚失色，趕緊打斷：“我們就在路邊看吧！”
但白辭月離得近，也聽到了：“……”
夜無雙被打斷了思路，沒有再糾結性別的問題，想了想問道：“我的靈靈在撫育院休養，你們願意和我過去看看嗎？”
這都不是什麽問題，兩人自然答應。他們選擇了最快的方式，過去的時候撫育院的靈獸還沒到主人來接的時間，像個無人監管的幼兒園。
扶漪不太喜歡靈獸，還是第一次來這裏，有些好奇地四處張望。這是一個四層的建築，從外看都是靈冰礦制成，半透明起微弱熒光。走進去後，第一層是一個巨大的水池，裏面多是水系或者草系靈獸，最為溫和。
水池裏有幾只靈獸你追我趕地抛接着一個排球，邊上坐着幾只各色各樣的草系靈獸，一邊打理自己漂亮的枝葉花瓣，一邊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麽。
空曠卻也熱鬧。
周邊還有不少膽怯或者內向的的靈獸坐在一邊自娛自樂，扶漪跟着夜無雙穿過水池邊緣，正要上樓，突然有一只龍紋海獅一甩尾巴潛入水底，潑出了半米高的水花。
扶漪防備了靈獸十幾年，從它低頭那一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她反應快，立刻将手中的劍轉出一個半圓的保護圈，将水花牢牢攔在靈光了之下。
夜無雙見狀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些孩子都調皮，老師您多擔待。”
扶漪冷着臉抿唇不語，她對靈獸的感官一直徘徊在警惕厭惡和平淡無感之間，最多因為銀翼狼那樣的救命之恩生出幾分感激。普通靈獸，乖巧一些的都好說，“調皮”的真是敬謝不敏。
白辭月走在最前面，看出她情緒不對，趕忙折返回來握住她的手腕，壓低聲音道：“先上去再說。”
扶漪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激，微垂下眼，輕聲說了句抱歉。她擡頭看見一只赤尾犬站在一邊，睜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她，下意識笑了笑。
不過應該不會太好看就是了。
赤尾犬似乎有點不受歡迎，赤紅色的尾巴尖一掃就是一點微弱的火星，周圍的靈獸尤其是草系都是一副厭惡驚懼的模樣。它見到扶漪沖它笑，受驚似的縮了縮，夾着尾巴一邊搖一邊跑到了角落裏。
開心又畏懼。
人類的感情都是很複雜的，扶漪看它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也多少有些唏噓。
扶漪沒忍住多看了它幾眼，緩步跟着夜無雙踏上臺階，突然聽到“叽”一聲，一低頭，一條黑漆漆的水草竟然露出了一雙眼睛，憤怒地看着她。
夜無雙回過頭一看，一驚：“老師，那是毒荊藻，你踩到它的腦袋了！”
扶漪瞪大眼睛看着那雙寫滿了憤怒的眼睛，默默移開了腳：“……抱歉。”
她還以為是臺階上的花紋呢。
撫育院裏，一般攻擊性最高的靈獸會被放在頂層，防止誤傷一些帶着自家靈獸來游玩的學生。夜無雙越走越愁眉苦臉，扶漪還以為她不想給人看，沒想到她腳步一直沒停，徑直上了四樓。
扶漪：“……”
這都不知道為什麽降成C級了，還這麽兇呢？
四樓就基本都是一些體型中大型的靈獸了。有熾陽獅，冰原熊，甚至還有一只未成年的銀翼狼，小小一條靈蛇在裏面既顯眼又突兀。
為了防止打架，每一間都做了隔間，空間不大不小，足夠一個靈獸活動玩耍，夜無雙腳步匆匆，有點怕這裏的氛圍，鼓足勇氣走到最裏的一個小門前，敲了敲透明玻璃制的門，問道：“靈靈，醒了嗎？在這有沒有被欺負？”
她問了一大串話，隔間假山裏面才慢吞吞爬出一條小蛇，眼眸微阖，要睡不睡的樣子。見到主人來了，也不過是甩了甩尾巴，爬過來，從打開的門裏鑽出來，順着夜無雙的小腿往上爬。
夜無雙松了口氣，對着扶漪苦澀笑道：“我沒有家人，一上課就顧不上它，只能放在這……但是它在樓下老和那些靈獸們打架，沒辦法了，才送上來的。”
白辭月溫聲道：“靈獸生性溫順，也許等它長大一些就好了。”
夜無雙不置可否：“但願吧。”
她有些抱着靈蛇有些緊張，路過那幾個大型靈獸的地盤時還會下意識捂住靈蛇的小腦袋，扶漪和白辭月跟在她身後，不動聲色的觀察着靈獸們的反應。
一路看過去，這些大型靈獸一個個都像霜打的茄子，蔫得不行。白辭月和扶漪對視一眼，倒是覺得這條靈蛇看上去不僅不難過，甚至好像隐隐有為尊的派頭。
白辭月在下樓的過程中靠近夜無雙，想給靈蛇喂下自己準備好的血脈激發藥物。可惜對方十分警惕，外人一靠近就睜眼呲牙，甚至差點咬到他的手，明裏暗裏較勁一路，都沒有成功。
夜無雙沒有發現這些暗地裏的小官司，他們在一個涼亭裏坐下，夜無雙抱着自己的靈獸，低下頭溫柔地摸了摸對方身上的鱗片，笑道：“我的小蛇不是我召喚出來的，是我撿來的。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總是無精打采的。”
白辭月問道：“我可以摸摸它嗎？”
夜無雙有些遲疑：“我是不介意的，可是它脾氣有點差……”
“沒關系的，”白辭月溫溫柔柔地笑着，手指輕輕擦了擦準備好的藥物，伸手過去：“別忘了，我的靈獸可是龍，更兇。”
夜無雙想想也是，在他伸手過來的時候甚至幫忙遞了遞。白辭月用沾染藥物的手指輕輕擦過靈蛇的鼻尖，在對方張口就咬之前縮回手，面不改色道：“我看這只靈獸應該是帶了點龍族血脈的，很可能會二次覺醒。現在沒精神，是因為靈力微弱壓不住血脈，所有精力都用來和基因裏的躁動作鬥争了。”
夜無雙聞言猛地瞪大眼睛。老實說，她一直覺得自家靈靈應該是被抛棄的野孩子，畢竟那微弱的屬性和靈力狗見了都搖頭，就連任課老師也委婉地勸過她好幾次換靈獸，可她總是舍不得，怕這麽又懶又醜還不強的靈獸在野外受欺負：“……真的嗎！？”
白辭月溫聲笑道：“是啊，龍類靈獸是最神秘多變的。它們生性淫……自由，繁衍率一直很高，大陸上一半靈獸都有龍血也不是沒可能。你看它腹部的鼓包，也許會生出龍爪。”
他伸手想去摸靈蛇腹部凸起的地方，對方擡頭又是一口，扶漪眼疾手快，用劍柄給它擋到了一邊去：“這小東西這麽大氣性呢？”
夜無雙有些不好意思，抱着靈蛇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這孩子有點太過膽小了，它只是害怕，沒有惡意的……”
兩人不由得同時沉默，實在看不出這靈蛇一副睥睨高傲的樣子，到底哪裏表現出害怕了。但他們畢竟別有用心，也不好意思挑理，便紛紛表示沒事，可以理解。
夜無雙下午還有一節課，和他們聊過後就抱着靈蛇離開了。兩人沒急着走，坐在一起讨論剛才的結果。
“你成功了嗎？”
“給它鼻子上抹了一點，嘴上應該也有，”白辭月表情凝重，“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用，鲮龍這個樣子，感覺像是被什麽封印了。”
扶漪眉頭一挑：“獸王也會這麽窩囊，自己的孩子讓誰算計了都不知道？”
白辭月看了她一眼，淡聲道：“如果能解決，每年就不會失蹤那麽多靈獸了。”
會心一擊。
這正好戳到了扶漪的痛點，她不吭聲了。
不管目前立場是否敵對，這種話題終歸讓人不怎麽痛快，白辭月轉移話題道：“銀翼狼應該正在搶救，再加上那些人有事沒事都要開會磨蹭幾天的風格，我們還有時間。現在……”
扶漪越聽越心虛，忍不住打斷道：“那個什麽，銀翼狼應該……當場就沒了。”
白辭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