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第14章
第 14 章
當時是這樣的——就在這座噴泉附近，無意中，衛博踩出“空”的一聲響。
仔細一看，枯枝敗葉的遮擋下，是一塊帶着通風孔的黃銅蓋板。這表示下面有通道。
狗的喘息在逼近。衛博發現，他的感官在變成人後并沒有全部還原。準确地說，好像只是比他身為黑豹時，稍微遲鈍了一點點。也許這是系統的附贈吧。
不過，這套新感官厲害歸厲害，他卻沒有足夠的經驗，來判斷那條狗到底離他有多遠。
他只能盡快行動。
他掀開蓋板，看到一小段朝黑暗處延伸的梯。子。梯。子也是黃銅的，踏板有一腳寬。看不清楚下面，但顯然，這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地下道。
他擡腿跨入。好死不死，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狂震起來。
屏幕顯示“老衛”。衛博心裏啧了一聲，挂斷，沿着梯步往下走。可剛下了一步，他的手機一秒沒停，重新震動。還是“老衛”。
衛博：“……”
怎麽這麽麻煩！他都到了一個新世界，為什麽現實中最煩人的人，還能跟着他的記憶過來！他有那麽愛他們嗎？！
手機挂斷、再震，再挂斷、再再震……
衛博嘆口氣，沿梯步往下急走，把那塊蓋板在頭頂拉上的同時，接起電話。
聽筒那邊炸出一個暴跳如雷的老頭。
衛父聲音震耳欲聾：“挂我電話！你居然敢挂我電話！！！你小子反了是嗎？！我和你媽剛才才發現，你昨天晚上沒回家？！去哪了？！”
衛博：“……”
這種程度的音量，別說狗了，估計人到這附近，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衛博捂着手機，摸黑再往下走了幾步。周圍好像哪裏不太對勁，有一片“嘩啦”聲伴随全身的寒意襲來。但電話那頭1比1拟真的恐怖假老爸，以及不遠處那棟小房子裏的對話聲，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抓走了。
衛父像挺機關槍，一頓兇猛的突突突，衛博只好先應付眼下，壓低聲音說：“爸！媽在你旁邊嗎？”
暴跳的衛父頓了頓，但頓完，他繼續暴跳：“我在跟你說正事！你岔開幹什麽？！你……”
衛博嘆口氣。本來想一并處理的，現在只能多一道工序了。他說：“下線！”
那邊不鬧了。
他挂斷電話，再給他媽打了個過去。
衛母：“小博！你對你爸爸……”
衛博：“下線！”
聽筒那頭，衛母一下就溫柔下來，撇開話筒對衛父說：“打不通！可能在見哪個重要客戶吧。不管他了，小謝，我們三個，叫個外賣，先吃早餐……”
衛父、謝毅：“啊好啊好啊！”
衛博：“……”
他把手機挂斷。然而驀地，他想到另一個問題。喚出腦海裏的撒謊精，問：【“下線”這個指令，持續時間是多久？】
撒謊精：【啊！爸爸！您終于肯跟我說話啦！“下線”1天只能用1次，最長持續24小時，這24小時內，他們就算提到您，也就像提到一個符號，不會對您的存在感興趣。但24小時後，他們就會自動清醒，想起您的存在。另外哦，如果您在24小時之內，對下線的NPC說話，也會讓他們被重新激活！】
衛博：【了解。】
他想，一天一次，足夠了。
放下心，一擡眼，衛博就對自己眼下的處境無語了——
他……在一片水裏！水裏啊！！這是什麽水啊！！！
這蓋板下确實是一處地下道，整潔又空曠，甚至頂上還裝了一盞慘白慘白的聲控燈。他剛才一邊接電話，一邊蓋蓋子的時候，它就觸亮了。
可敏捷如他，就因為他爸，一路跳到水坑裏都沒感覺……為了讓他爸的吼聲隐蔽些，他甚至還繼續往深處下了好幾步！
水不是一般的深。
井口往裏看到的那一小段，是僅有的幾步能看到、且幹爽的正常梯步；而再往下，陽光沒照到的部分，全是水。
現在，水就沒到他的胸口。
衛博：“……”
他嘩嘩兩大步竄回頂部唯二的兩級幹臺階，整個人縮成一團，勉強在這個水淹了大半的地下室裏，找到不用泡水的VIP席位。
不過……燈光已滅，他盯着眼下變得黑汩汩的水面，想，這是什麽水？
哪來的？來了多久？剛剛看上面那個泉臺，貌似幹了很多年；那下面這些水，會不會也已經存在了那麽多年？是不是泡發過什麽生物的屍體，有沒有孕育過什麽變異物種？……
衛博有點按捺不住了。好想出去換衣服洗澡！
這時，他總算聽到簡家小樓裏，桑葡萄惡狠狠說“對不住”，他松開一口氣，擡手推蓋板。可是緊接着，他又聽見簡涵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衛博：“……”
這世界簡直待不下去了！
簡涵四處悄聲喚“多多”，衛博嘆口氣，把剛推開的板子再蓋上。繼續蜷着身子，坐在梯。子的第二塊踏板上，托腮自閉。
簡涵的腳步越來越近，透過頭頂蓋子的氣孔，衛博可以嗅到她身上清甜的氣息。
但奇怪的是，他的心跳怎麽又越來越響？
響得似乎能帶動他栖身的梯。子共振，再把他腳下的水面震出漣漪。
從沒這麽緊張過，他是不是得了什麽病？
還沒厘清自己的心怎麽了，聽着幾乎近在咫尺的簡涵的腳步聲，渾身有點發熱的衛博，突然又感到近在咫尺有什麽不對勁。
簡涵：“多多！”
她的聲音，把地下道裏的聲控燈輕輕觸亮。
就在這瞬間，一道極其翠綠的細細閃電，倏地朝他的眼睛射來！衛博本能擡手擋，即刻就有尖利的東西刺進他的手套。
感覺鈍鈍地，應該沒破。
衛博猛地把掌中物飛擲出去，那段綠光砸到斜對面的水泥牆面上，再“咚”地落水。
清澈的水面下，它有幾秒沒動，但很快，它就醒了似的，以波浪線形的泳姿，昏頭昏腦又不失風度地貼着水底，游遠了。
衛博沒覺得有多大點事。
雖然那蛇綠得夠吓人的，還好他有随時戴手套的好習慣。
然而下一秒，就着透氣孔裏折射進來的天光，看清的景象，卻讓他一下就崩潰了——他乳白色的手套上，在右手無名指的指尖附近，有一大坨粘稠的液體！
是蛇毒。還散發着刺鼻的腥臭！
衛博惡心得差點吐。
這下，他也顧不上簡涵是不是正在附近，回過神前，他再次推開了頭上的蓋板，飛撲出去，頂着全身雞皮疙瘩炸毛的壓力，用最快的速度，把這雙惡心的手套扯下，丢得遠遠地。
他失衡撲倒，但……世界幹淨多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那個走近的腳步聲。該來的總會來，快想詞應付吧！他是誰，從哪兒來，要到哪去，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還有，他要怎麽答才能順理成章留下來，這樣，今天就可以趁人不注意，把她的代碼改一改……
衛博腦子飛轉，眼睛卻十分誠實，逃避現實地閉了起來。
不久後，簡涵用園林剪指着他的眼睛，擺好架勢：“你好，先生！請你醒一醒！”
衛博一動不動。
因為，糊弄她的詞還在編寫中……
***
簡涵擔心他不是個好人；見他半天不動，又想他會不會受了什麽傷，要是不及時叫醒，會不會就叫不醒了。
她挪近一寸，提高一點聲音：“先生？”
對方還是不動，簡涵有點急，幹脆上前踹了他一腳。
總算，那張臉上的眉頭皺了一下。
簡涵放下大半顆心：“你是誰？怎麽從井裏爬上來？”
陽光直射下，男人始終睜不開眼。但眯着眼睛，也不妨礙他對她表示無語。線條好看的嘴唇蠕動了半天，才不得不說似的，吐出幾個字：“我被蛇咬了……”
“啊？！”簡涵丢開剪子，撲下身，“什麽地方？！”
男人嘴巴動了一下，卻沒說什麽。簡涵把他的腿從井口搬上來，飛快檢查他的腳踝、小腿，沒有；到上半身檢查他的胳膊，翻他的領子，也沒有；她快手快腳去解他襯衫的紐扣。
不明白他是怎麽弄濕的，但因為他衣服濕澀，解兩下解不開，簡涵幹脆兩手分開一用力——
與此同時，躺在地上裝死的男人總算放下了他的驕矜，擡手似乎想要制止她。
簡涵立刻住手。
然而，由于驕矜男人起手慢了半拍，于是，他胸口的扣子還是在簡涵救人之心迫切的撕扯下，啪啪，飛開兩顆。
本來扣得規矩嚴實的襯衣，現在成了V領。
“不是，”男人有氣無力，揮了揮他半空的手，說，“它咬我手套，噴了毒……我把它們丢了……”
他邊說，邊往一邊指了指。簡涵這才看到不遠處，有一雙沾滿了草葉、看起來像醫用的乳膠手套。
簡涵有點懵：“所以你沒中毒？”
男人啧了一下。
簡涵無語：“早說呀！”她差點就把他脫光了……
她試圖搞清楚他的真實狀态，畢竟，寧願躺在地上跟人對話也不起身的怪咖，她還是第一次見。
但她很快就劈手過去，一把抓住他的右手。
這是衛博首次作為人類，直接接觸到她的皮膚。他萬般糾結卻又難以抗拒地睜開眼，頓時，無語了。
他的右手無名指指尖上，有一個小小的血泡。
血泡邊是個比針尖大不了多少的口子。剛才一切發生得太快，他覺得刺癢，還以為是那條畜生刺咬的後遺症。原來，他還是被那條髒蛇蹭破了一點皮。
簡涵緊緊捏着他的手，盯着血泡問：“記得是條什麽樣的蛇嗎？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衛博：“……就是條綠的，很細。感覺還行。”
簡涵拿出手機，撥電話：“爸，家裏有蛇毒清嗎？……不是我……嗯，應該是竹葉青……後院東南角，出門右轉，到噴泉這邊……嗯。”
她挂了電話，反手往馬尾上一抹。
衛博失神地看着她一頭烏發垂順下來，襯得她的皮膚尤為白亮，像瓷，也像雪。下一秒，她把那條彈性發帶幹脆利落地纏上了他的無名指根。
纏得很緊，衛博有點懵。他呆呆看着自己金貴的手，一分鐘之內被各種外物接觸過。
……好想洗手！！！
“不要動，不要怕，不要着急，”簡涵安慰道，“晚一點再洗。”
衛博眼前有了點重影，她的氣息逼近，他遲鈍地想，她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簡涵的聲音動聽又舒緩神經，她說：“你中的是血液毒，及時處理就沒問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放輕松，深呼吸……”
有新的腳步聲趕到近旁，衛博眼前一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