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中養老院01
山中養老院01
“你相信有神明嗎？”
“這個世界，是有神明的哦。”
七點整，白久從睡夢中驚醒。
好像夢到了什麽，醒過來倒什麽都不記得。
手腕處傳來溫熱感，白久躺着伸手放到眼前。
果然如此，和學校裏學到的一模一樣。
手腕處多出一個淡金色如同紋身一樣的數字顯示。
此時顯示16:59:56，并且在不斷跳動。
或者說，在倒計時。
今天，他成年了。
成年的那個零點，手腕上就會多出倒計時，表明着那人剩餘存活時間。成年當天會給二十四小時，要在這二十四小時之內參加一場計劃，來賺取更多存活時間。
白久起床拉開窗戶，窗外大雪飛揚，風吹動着枯萎的樹枝，被白雪掩埋的街道看不見半個人影。
今天是2029年12月20日，人類清洗計劃的第七年，自2023年開始，如同末日降臨般到來的人類清洗計劃，已經過去七年。
計劃降臨後，成年人必須進入一個個計劃來獲得生存時間，若是手腕上倒計時到0:0:0，那個人将會直接死亡。
自此之後，地球上再無新生兒出生，每個成年人都必須為了活着而進入一個個計劃。七年後，現在全球人口已經不足兩千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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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什麽時候是盡頭，就像沒人知道自己能夠活到什麽時候。
然而沒有新生，也就意味着，人類遲早會滅亡。
白久同樣不知道如何解決，五年前開始在學校裏學習的都是如何在計劃中活下去以及鍛煉身體。
但，總會有終點的。
他想。
收拾好自己，白久看了看挂在牆上的圍巾，拿下來套在脖子上，出門關門一氣呵成。
冷風吹在臉上，白久縮了縮脖子，拉起圍巾遮住一大半臉。
他想去另一條街上吃碗長壽面。
白久不會做飯，是廚房殺手，平時都是吃些泡面什麽的充饑，餓不死就行，不過今天是他生日，他想去吃點別的，盡管看上去同樣是面。
雖然接近末日，但正常的貨幣流通依舊存在，也就是生存時間不能交易，否則整個世界都會亂吧。
面館裏除了打瞌睡的老板，沒有一個人。
這麽冷的天，一般人都不願意出來，也沒心思出門，在這計劃籠罩的陰影之下，無數人失去了娛樂的動力。
“是小久啊，今天吃點什麽。”
“就白面吧，加個蛋。”
如果人類清洗計劃沒有到來，白久的身世或許會讓人同情又羨慕。
他在十歲那年失去雙親，再無親人，與此同時是父母留給自己的一大筆遺産，一輩子都用不完的那種。
可惜的是，很快人類清洗計劃就來了，錢在生命面前，顯然是生命更加重要。
但白久很清楚的知道，失去的雙親并不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他們從未開口說過這個，更加不知道白久有着超憶症，最小的一件事他都能記很多年。
三歲那年，他們收養了他。
但三歲之前的記憶，白久卻半點不記得，從三歲開始，之後發生的任何事他都記得。
白久對于生和死很是佛系，也沒什麽特別在意的事，他不會特地去死，能活着就好好活着，也對拯救人類沒什麽興趣，覺得這事不是他能解決的。
如果說唯一在意的事，大概就是三歲之前的記憶，為什麽會半點不記得？一般人不記得很正常，可他不記得明顯不應該。
白久吃了碗面，身體暖和很多，又去便利店買了些東西，準備回來再吃。
回到家，手腕上的倒計時變成了12:46:37，在這個時間內，他必須去參加第一次計劃，否則迎接他的就是被抹殺。
白久搓搓冰冷的手，拿出手機，才發現昨天沒電了忘記充電，充上電打開手機後有人發來了短信。
“生日快樂。”
——謝謝。
點擊發送。
放下手機，白久又看了會書，現在世面上的書幾乎都是關于計劃的，以前的名著倒是難得。
直到傍晚，白久感到餓，拆開一袋面包吃下去，又換了身衣服，才拉開袖子看向手腕上倒計時的地方。
只要長按這裏，就會被傳送到計劃裏，每一場計劃都有相應的任務，只要能夠活下來，倒計時的時間就會增長，任務完成度高或者運氣好一下子增長大半年也有可能。
白久伸出食指觸碰上去，溫熱感傳到指尖，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在學校裏學到的東西能不能在真正的計劃上用到就看自己怎麽做了。
想到這裏，白久長按下去。
一陣空白和眩暈過後，白久意識重新回來，下意識看了看自己。
此時他穿着一件志願者衣服，站在公交站臺前，遠處的公路包裹在迷霧之下，對面的景色也被濃霧圍繞看不清任何東西。
天空在下雨。
除了他，還有其他四個人。
兩個穿着藍色工作服的人，兩個穿着白大褂的人。
有些計劃會給出身份，衣服自然也會為他們改變。
另外四個，應該也是這場計劃的執行者了。
白久低頭看手腕處給出的信息，倒計時變成了一行行字。
【你即将去山中養老院做志願者。】
【每天晚上八點為五樓四床說個故事。】
【每天夜裏九點為四樓十三床梳個頭發。】
【每天下午三點喂二樓九床吃下午茶。】
【以上三個任務請任意執行兩條，三天後計劃結束。】
三天嗎？
白久拉好袖子遮住手腕看向其他人，其中一個看起來高高大大的男人先咳嗽一聲，他是穿着白大褂的，大概計劃裏身份是醫生，“那個，我叫高遠，這場計劃的任務是臨終關懷三個老人，這是我第四個計劃，你們呢。”
他看起來有點想領導這次計劃。
每一場計劃只要不是一個人執行，有個領導者也是有必要的。白久默不作聲，準備聽其他人說。
一個看起來剛成年不久的小姑娘，同樣穿着白大褂，跳起來笑眯眯的舉手說：“你們可以叫我小暖，我的任務是和一樓一個老人聊天就行啦，這是我第三場計劃。”
剩下一個女人看起來大概三十多歲，冷淡很多，“章黎黎，任務是照顧好自己負責的老人不被投訴，第五場計劃。”
七年前章黎黎顯然已經成年，而她能夠活過七年卻只執行了四場計劃，平均每一場計劃下來加的生存時間接近兩年，這是很恐怖的一個數字。普通人能加一個月都要笑了，她能夠加這麽多，是沒被記載嗎？
有些執行者會彙報計劃，幫助前鋒陣營整理數據，在學校也能學到，還能聽到一些名字，但很明顯，白久不記得聽過她。
或許只是長的顯老了些？很多人因為人類清洗計劃而憔悴到極致，不是沒有可能。
但白久沒提出疑問。
第四個看上去是一個少年，軟軟的頭發随風飄動，唇紅齒白，如果還在計劃前的世界，他應該是很受歡迎的那種精致的小奶狗。他還在發着呆，目光有些飄遠的看着公交站臺後面隐于霧中的山。
過了半晌，他眼睛才動了動，随後看向幾個，歪了歪頭，“小愛的任務是照顧狗狗哦，這是小愛的第八場計劃。”
第八場！
連冷淡的章黎黎臉上都出現了驚訝。
小愛沒在意衆人，擡頭目光又看向了遠方。
最後其他三人看向白久，白久拉了拉圍巾，還好這條圍巾跟自己過來了。
在其他人眼裏，白久實在是像那種第一個就會死去的人。他看起來瘦弱同時弱不禁風的樣子，也不算高，大概只有一米七五到一米七七，病殃殃的，臉色蒼白，除了好看一無是處。
但在計劃裏，長相是最無用的東西，除非某場計劃有npc喜歡美少年。
“我叫白久，不是喝酒的酒，是長久的久。我的任務是……”想到其他人的任務都只有一個，而自己是三選二，白久頓了頓，“每天晚上八點為五樓四床說個故事。計劃，是第一場。”
三個人臉上都出現了驚愕，連小愛都扭過頭來看白久。
按理來說，一場計劃的差異不會超過四。
小暖的第三場和小愛第八場差異五就已經很詭異了，現在竟然還有個第一場的。
聞所未聞。
每個計劃難度都不同，場次越高越難，眼前這個計劃難度不知道會因為有人第一場難度而降低還是因為有人第八場難度而升高。
在場的人不約而同面露沉重。
但是……
“生日快樂！”
高遠拍拍白久肩膀，“少年，今天起好好努力吧。”
白久點點頭，“多謝。”
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年淺淺的笑了。
七年前開始，第一批執行者負重前行，用慘烈的死亡為剩餘的人帶來活下去的希望。
那個時候希望，正是他們這些孩子。
從沒有新生兒出生，到十八歲成年那天會自動倒計時二十四個小時來看，這場計劃的目的或許真的是只是為了讓人類滅亡。
不知它從何而來，什麽時候會過去，但目前能做的只有活下去。
在未來，也許有人能結束這場荒唐的計劃，讓人類得以新生。
白久轉身擡頭看向後方的山，被迷霧包裹着看不清真實面目，能看到山腰處有若隐若現的建築，大概是任務地點，山中養老院。
他回過神，和高遠視線撞上，高遠感嘆着搖搖頭，道：“走吧，進入計劃。”
白久跟着他們腳步，視線放遠，最後輕笑。
生日快樂，我的十八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