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邵承深深剜了邢越一眼,嘴角沒有弧度,而後松開手,在人尋來之前從邢越面前離開了。
那人正叫着邢越,彙演即将開始,他該做的工作多着呢,怎麽能被耽誤呢?
邵承很知趣,從原地離開後,他并沒有離開彙演廳,一直站到了方素素上臺。
那個時候,方素素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鞠躬致謝,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好像無事發生,穿着漂亮的長裙,款款落座在琴凳前,開始了她的演奏。
底下的人為她喝彩,為她沉迷,為這個全校第一的女O的才藝折服,臺下萬千掌聲為她響起,如捧着熱烈的大明星。
邵承無動于衷地站在角落裏,他不希望有人發現他,包括那個坐在琴凳上的女主角。不如意是常态,恰好你感興趣的人,你希望多有接觸的人,可能在別人的面前,她一文不值。
這是多麽諷刺的事。
幕布被拉開些許,邢越站在角落裏,審視着同樣藏匿在角落裏的人,他的人影不夠清楚,但還能捕捉到大致方位,邢越的目光不在舞臺上,每一眼,都帶着無比深刻的觊觎之心。
“越哥,”捧着節目單的學生會成員問,“安排的有什麽問題嗎?”
邢越沒有立刻回答,等到臺上的表演結束,底下的人群躁動起來,那人影緩緩退場,他才惜字如金地丢下幾個字:“問題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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彙演廳裏的聲音,在外面也那麽清晰。
邵承感到吵鬧,封閉式的彙演廳混雜着太多不同味道的信息素,他的心神受了些許的影響,必須找一個清淨之所。
他回到寝室,屋裏一個人也沒有,全都在彙演廳看表演,這正合他的心,一時半會舍友回不來。關上門,邵承一把撕下脖頸的阻隔貼,瞬間充斥了房間的甜膩香味,将枕頭和桌角都染上了屬于他的味道,邵承埋頭坐在床沿,一只手按住脖頸,想要掐斷發熱的腺體,一只手握住抑制劑,始終無法下定決心打進去。
人會壞掉。
他腦海裏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到這個,這不叫病了,這種折磨持續下去,他會壞掉,對,就是壞掉,徹徹底底地崩壞掉。
他腦海裏的瘋狂想法不停地盤旋勾引着他,叫他放低底線,叫他随大衆,叫他去做一個alpha易感期應該做的事,叫他堕入狂歡,別管那些沒用的東西。
他被悶得滿臉發紅,從脖頸到腦門,渾身充滿了燥熱感,皮膚逐漸滲出層層的熱汗,對比之前,他的易感期越來越嚴重,已經不再是硬抗能熬過去的事。
在邵承還有意識的前一秒,他仿佛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在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看見了一個身影,只不過難以分辨是哪個同學,在他的喉嚨幹癢到不能說話時,有寒涼解癢的水從口腔裏注入進去。
他聽到耳邊的旋律,他仿若還在彙演廳,他看見幕布後藏着的眼睛,他感到呼吸困難,他聞到烈性的信息素,防備地握緊拳頭……
而後,他倒下了。
“你把那個給我一下。”
再次醒來,邵承看到沈俊文出現在他的眼前,不,兩個身影,周慕也回來了,他們倆一個站着一個坐在一邊翹着腿玩手機,沈俊文正問周慕要條毛巾。
“醒了?”沈俊文見邵承醒過來,慨嘆道:“兄弟,你要是再晚一點被發現,死在宿舍都沒人知道。”
邵承剛要動,手臂上傳來刺痛,沈俊文提醒他:“剛注射過抑制劑。”
邵承反問他:“你?”
沈俊文搖搖頭:“我沒那本事,越哥給你打的。”
邵承大為不解,昏倒前的意識太過模糊,昏倒後的情況更是完全的未知,聽到這個名字,他渾身戒備地問:“他回來了?”
沈俊文解釋道:“是啊,就是他發現你昏倒的,喊我們回來照顧你,你發燒了,給你買的抑制劑你也不使,幸虧是在宿舍裏,你要是倒在外面多危險啊,真不明白你幹嘛這麽折磨自己。”
易感期有多危險他們這些alpha都是知道的,哪有幾個人全靠硬抗挺過去,抑制劑和藥物你總得使一個,不然危急性命可就事大了。
“我以前都能熬過去,這次不知道怎麽了。”邵承坐起來,胳膊上綁着棉球止血,他對針頭很敏感,總覺得胳膊像是廢了一樣,半點不敢動。
“憋太久了肯定會出問題,”沈俊文洗着杯子,把藥給他和了,遞給邵承說:“把藥喝了吧,退燒的。”
不想欠人情的邵承,卻因為這次易感期欠上這些人不少的人情,不得已道:“周末請你們吃飯。”
沈俊文會意,笑道:“越哥也叫上嗎?”
邵承想着那會的事,沒想到救了他的竟然會是邢越,真是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不過一碼歸一碼,他大方道:“他願意來我沒意見。”
沈俊文說:“開玩笑的,請什麽吃飯啊,都小事。”
沈俊文在邵承的床沿坐下來,皺着眉問:“不過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啊?為什麽這麽嚴苛的要求自己,都快把自己逼死了。”
滾燙的熱水暖着邵承的手心,他解釋道:“這是一種原則,就算我有女朋友也不會去找她解決易感期,一種是解決身體需求的沖動意識,一種是情到深處自然該發生的事,兩者的意義大不相同,不能混為一談。”
“純愛戰神啊,”沈俊文對他豎起大拇指,“行,哥們你牛,不過你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真的欲……”
沈俊文咳嗽了兩聲:“今個進來的要不是越哥,是個Omega,可就慘了。”
說到這個,邵承忽然想起什麽,伸手去摸自己的後頸,沈俊文不知道他在緊張什麽,邵承的目光裏有少見的慌亂,不過在摸到自己腺體的那一刻平靜了下來,沈俊文問他怎麽了。
“沒。”邵承摸到溫熱的阻隔貼,他不想洩露的事還是保住了,沈俊文等人沒有問起他的信息素,對他也沒有異樣的目光,這表明邢越是把一切處理好後才喊他們回來的。
他竟然這麽細心?竟然能對剛詛咒過他的人照顧到這個程度?一時邵承分不清楚,邢越到底是個什麽秉性的人。
“你說是邢越先發現我的?”如果這樣說,那他昏迷前看到的人就是邢越?邵承的神情複雜。
沈俊文說:“應該是吧,我們回來的時候這兒就只有越哥一個人在,他把一切都處理妥當了,喏,抑制劑的針頭還在垃圾桶裏呢,我和周慕就看你燒的滿臉通紅的,特別吓人,皮膚都滾燙,要是我倆該手足無措了。”
沈俊文說了許多,他不知道邵承真正想确定的是什麽,一股腦地往外說,周慕也在一旁附和,說他昏迷的時候樣子有多吓人,頭發都浸濕了,渾身潮熱火紅,跟被火烤了似的。
“特別吓人,邵承,你這會真得謝謝越哥,不然你就不止發燒這麽簡單了。”周慕在一旁說。
邵承心裏有數,只是很納悶邢越為什麽會緊随他之後出現在寝室,這麽巧合?他是來找自己算賬的,還是有別的目的?
“他為什麽過來?”邵承問。
“這誰能知道。”沈俊文說。
“他不是不在這裏住嗎?還有,彙演廳的表演沒結束,他應該管控全局吧?到宿舍裏來做什麽?”邵承對邢越的行為很不解,即使對方救了他,他也不會對其放松警惕。
沈俊文和周慕不知道他們的關系,不知道方才在彙演廳那邊發生了什麽,邵承跟邢越從現在開始可不算是無冤無仇了,他們是情敵,赤-裸裸的敵人。
沈俊文搖搖頭:“沒問他。”
邵承想,也問不出什麽來了,只不過他對邢越的态度,讓沈俊文他們也不敢在他面前繼續說邢越的好話了,兩個人就是不對付,就算邢越救了邵承,邵承好像都不會對他感恩似的。
不過他沒有想錯,邵承的确對他只有質疑,無論邢越做了什麽,他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今天在彙演廳,徹徹底底地讓邵承認識到了這一點。
一口将退燒藥喝下,邵承将杯子放在一邊,恰好看到垃圾桶裏的抑制劑針管,他想不出邢越給他注射時的模樣,但他心裏格外不适。
“我睡了。”邵承躺下去,已有驅人之意,沈俊文領會他的意思,叫他有事叫他們,邵承沒有回應,沈俊文将屏風拉了起來,回頭盯了兩眼。
邵承躺下時,腦海裏只有一個問題,進來的人真的是邢越?
他寧願進來的是別人,一個不知名的Omega,一個不熟悉的陌生人,哪怕是沈俊文,他也不希望是邢越這個人。
可他又怎麽騙得了自己?那叫自己一瞬間産生依賴感,那撲進鼻腔難以辯別具體氣味,但安全感和攻擊力都拉滿的強烈信息素,與機艙裏的那一次完美複刻。
邵承感到自己的腺體開始發癢,他閉上眼,腦海裏出現邢越那張冷漠嚴肅的臉,他想到他們飛機上的第一次碰面,想到跟陸新起沖突的時候他的态度,想到他今天信誓旦旦地說跟他賭的狂妄樣子,然後在這樣的紛飛思緒中,被易感期的第二次狂潮滅了頂。
……
深夜三點,宿舍樓安安靜靜。
周慕睜開眼,想去趟廁所,結果差點沒把自己給吓死。
對床坐着一個漆黑的身影,在昏暗的夜色下映出身體輪廓,邵承雙腿岔開,低頭坐在床沿,跟中了邪似的。
“卧槽,邵承你幹嘛?”周慕盯着他,只見邵承一手搭在膝蓋,一手拎着抑制劑,活脫脫一個閻王坐在那兒等着收屍似的。
“思考人生。”
說完,邵承擡起手,摸向自己的唇,而後狠狠地揉搓下去,一遍、一遍、又一遍……
第一次,他不敢聲張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