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
第二日,熹微晨光自東邊鋪來,地面的厚雪泛着淡淡的銀光。
推開房門,冰冷空氣追随着冬風,朝這頭撲來。
沈澤蘭衣袖被冷風吹得呼哧作響,他擡起手,哈了口熱氣。
外罩了一件疊了暖符紋的法衣,倒是不覺得特別冷,只是手有些冰。
沈澤蘭手指暖了幾分,他走出木屋,揚起頭,朝崖壁看去。
崖壁又高又陡,崖上高大蒼翠的松木朝此間伸出的粗壯枝幹,從他的位置看去,糊成一團,只是一點綠色影子。
他收回目光,默默運轉着昨夜雙修得來的靈力。
昨夜雙修得來的靈力,他并沒有全部渡給姚五。
他的內傷還未痊愈,需要留下一部分靈力療傷。
至于離開此地,姚五內傷已經好了,按照現在的情況推算,雙修三日,對方便能攢到足夠的靈力,帶他離開這裏。
三日,倒是不會等待太久。
若是抓緊時間療傷,那個時候,想來他的內傷已經痊愈了。
“我燒了火,進去。”
青年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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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澤蘭下意識轉身,他身無靈力,未察覺到青年已經走到他背後,轉過身的瞬間,一聲悶響,撞到對方懷裏。
“小心。”
謝陽曜正要擡手,看看後者撞疼沒有。
沈澤蘭後退兩步,避開了他的手,笑道:“沒事,不疼。”他說着,打量謝陽曜。
謝陽曜臉上帶着些許疲倦。
一大早睡來,他便瞧“大熊貓”臉上帶着些許疲倦,也不知道自己昨晚睡着後,他幹了什麽。往常不見他雙修結束後,面帶疲倦。
沈澤蘭不動聲色收回視線,朝木屋內走去。
他人隐私,少問。
謝陽曜按了按疲倦的眉心,闊步緊随其後。
昨晚,趁着親熱,表達了心意後,他心靜不下來了,暢想婚禮、新婚之夜、婚後生活,越想越高興,心中傻狍子瘋狂蹦跶。
暢想了兩個時辰,蹦死了幾百只傻狍子後,心終于靜下來了。
結果就是,興奮過頭,神情疲憊。
此等丢臉的事,自然不能同未來道侶道,只是令謝陽曜困惑的是,未來道侶明明看出他的疲倦,為何不關心一二句。
謝陽曜默不作聲看着沈澤蘭。
他不是還喜歡自己麽?
沈澤蘭坐到火堆旁,烤了會火,注意到後者一直盯着自己,彎起眼睛,笑道:“怎麽了?”
“無事。”謝陽曜折斷一根尖銳的木柴道。
沈澤蘭歪頭看他,看了會,略微颔首,盤腿做好,閉目療傷。
如今他們關系非比尋常,即便再有分寸,也應該追問上兩句吧?
謝陽曜氣悶。
稍作片刻,又好了。
或許對方是猜出他為何疲倦,故意戲弄他。
謝陽曜擡眼,看向沈澤蘭。
他不生氣,生氣便上當了。
接下來三日,沈澤蘭跟謝陽曜沒有什麽交流,雙修完,抓緊時間,努力療傷。
謝陽曜沒有打攪他,如往常一般,修煉、練刀。
閑暇之餘,他撩起衣擺,坐在一旁,撐着下巴,看着沈澤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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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下午。
沈澤蘭的傷痊愈了,精神抖擻地站起來。
他活動了一下身體,聲音輕快,道:“我好了。”
謝陽曜捏着一塊手帕,靠在門前,正在擦刀,聞言,擡起眼睑,道:“明早出去還是現在出去?”
沈澤蘭一刻也不想停留。
他治療好內傷後,體內還剩些靈力,不必多雙修一晚,也足以應對突發事件。
若是突發事件太大,那多雙修一晚與不多雙修一晚,本質上沒有什麽區別,都不足以叫他逃過一劫。
其實,他自己也不想雙修了。
與人雙修,被人掌控,太叫他不安了。
他帶上靈劍,快步走出木屋,靠着謝陽曜肩膀,帶着自己的小心思,暗戳戳道:“姚公子,我們現在就出去吧?走吧。”
謝陽曜擦刀的動作一頓。
“你叫我什麽?”
沈澤蘭道:“姚公子。”
謝陽曜偏頭看他,“昆淩?”
“什麽?”沈澤蘭流露出迷茫之色。
“你不叫昆淩?”
沈澤蘭奇怪地看着謝陽曜,看了一會,微微踮起腳尖,一手扒住他肩膀,一手輕拍他頭頂。
“與百眼鬼打鬥時,不會傷到腦子了吧?”
謝陽曜:“……”
腦袋發出沉悶的聲音。
“先出去吧。”
沈澤蘭收回手,嘆了口氣,退後幾步,灰藍眼睛倒映着雪景,繼續道:“出去尋個好些的醫修。我不是醫修,即便你傷到腦子,也拿不出治療方案,便不多于探查,耽誤治療時間了。”
謝陽曜:“……”
謝陽曜整個人都不太好,食指與大拇指撚了一下刀刃,艱難開口。
“哪日晚上,你什麽也沒聽見?”
沈澤蘭聽到這話,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小心翼翼道:“聽見什麽?”
謝陽曜總算明白對方為什麽不關心他那日的疲态了,扯了扯嘴角,朝崖壁走去。
“沒什麽,我腦子有問題。”
算了,出去了,另尋合适的機會,好好表達心意。
複盤了昨晚的話,他覺得自己說得還不夠全,應該再添上現下修為、年齡、師承何人等。
“诶!你等等我!”
沈澤蘭追了上去。
追了兩步,倒回來,把敞開的木屋關住了。
木屋臨時修建,裏面沒有什麽東西,不必收拾,帶個人走即可。
若還有人落于此地,可暫居木屋。上午,姚五丢了個清潔術,仔仔細細打掃幹淨了。
雪化了些,行走此間,倒是不費勁。
謝陽曜在前面開路,兩人很快走到崖壁前。
崖壁前的茂盛植被在這個寒冷的冬天,枯死了,漆黑的枯枝敗葉,盡數被雪壓住。
謝陽曜目測了崖壁高度,橫起青魚刀,一甩,青魚刀流瀉出青黑光芒,浮于半空。
他一躍而上,彎身朝沈澤蘭伸出手。
沈澤蘭卻一點地面,落到刀身,抱住他的腰。
謝陽曜收回手,側頭看去。
對方灰藍眼眸明亮,滿是迫不及待。
“抱緊了。”
謝陽曜掐訣,青魚刀猛地上升,克服重力與空氣阻力,一道光似的,往百眼鬼崖上去。
雖然沈澤蘭如今還沒有禦劍飛行的能力,但這并不是他第一次立于靈器,脫離地面。
今年開春時,唐铖見他悶悶不樂,禦刀帶他去看了蝴蝶海。
時間再往前,爹娘帶他治病時,他們為了趕路,乘了李伯父的霧扇。
不過,沒有一次如現在這般放松,開心。
前者禦刀飛行時,設了每個禦器飛行的修士都會設置的隔風陣,現下只有幾縷不礙事的輕微的冷風,穿過隔風陣,朝他吹來。
沈澤蘭朝下望去。
白茫茫的崖底快速往下墜,矗立在崖底的木屋不斷縮小,失去細節,再往高一些,縮微成點,徹底看不清了。
南部的大河,成了一條銀帶,變得模糊起來。
隔風陣內穿入的風,大了些。
沈澤蘭收回視線,将百眼鬼崖抛下,也将多年的束縛、疼痛、憂郁苦悶,盡數抛下。
過往二十多年,都算不得什麽,淩亂破損的人生,從今天,從此時此刻,提筆重寫。
那些曾經觸不可及的東西,他全要拿到手。
憑什麽他不能拿到手。
他沈澤蘭絕對是優秀的人,配得上一切東西。
沈澤蘭垂下眼簾,緩緩抱緊青年,将額頭貼在青年後頸處。
謝陽曜眼皮擡了下,全身肌肉因為緊張,略略繃緊。
他掐訣加快了青魚刀飛行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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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魚刀帶着人,飛出百眼鬼崖,越過崖上松林,落到距離百眼鬼崖最近的小鎮外。
謝陽曜收起了青魚刀,他從乾坤戒中,翻出兩頂黑紗帷帽,将一頂戴在沈澤蘭頭上,系好帽帶,另一頂戴在自己頭上。
這并非普通帷帽,有遮擋容貌的作用,非化神期以上,窺見不得他們的容貌。
“我們去前面小鎮。”
沈澤蘭餘光往自己家的方向掃了一眼,道:“去前面小鎮做什麽?買什麽東西嗎?我們身上又沒有錢。”
謝陽曜擡指,轉動青魚刀。
“這不就是錢?”
沈澤蘭沉默了一下,道:“姚公子,恕我直言,整個小鎮都賣不起你的刀。”
“找個當鋪抵押一下,換些錢使使。”謝陽曜一抛青魚刀,收了起來。
“萬一當鋪老板私吞了……”
“給他一百個膽子,量他也不敢。”
謝陽曜抄起雙臂,他視線落到沈澤蘭身上。沈澤蘭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外面套着他的衣服。
他僅僅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解釋去小鎮買什麽東西。
“我想去買張聯絡符,聯系麒麟城城主。
“我認識麒麟城城主。
“聯系上後,我們去城主府休憩一段時間。家裏得知我在城主府,會派人來接我,到時候,你同我一起回家。”
之前暗算他的人,肯定在追殺他。
現下實力未徹底恢複,安全起見,還是先去麒麟城城主府,然後聯系老頭,叫他派人來接。
謝陽曜被暗算時,便發現暗算他的人,很是熟悉他的各種習慣以及招式。
如果沒猜錯……
恐怕是熟識他的人,在背後指點暗算之人。
或許熟識他的人才是真正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暗算之人只是一枚對方手中的棋子。
熟識他的人不多,雁過留痕,回去一一排查,很快便能排查出,倒是不急。
謝陽曜想着這些事情,卻聽身旁之人笑着道:
“姚公子,我一練氣期散修,與你有天壤之別,同你回家做什麽?你既然不心悅我,我們也從百眼鬼崖出來了,便就此別過?”
謝陽曜心重重一跳,頓住,側頭看向他。
“我沒有,我……我……”
灼熱從耳根一直漫到臉頰,謝陽曜碾了碾腳下泥土,強行鎮定下來,正要表達心意。
沈澤蘭打斷了他的話。
“姚公子,不必負責,我之前便說過。有件事忘了同你說,雙修一段時日後,我發現我配不上你,所以,我不喜歡你了,我們分手吧。”
謝陽曜:???
晴天一個霹靂,謝陽曜腦袋嗡嗡作響,一時間,呆住了。
“哪裏配不上了?我覺得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