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舞伴
舞伴
晚宴上第一支舞的舞伴選擇很重要。
認識楚烨前，沈月很少被允許參加社交晚宴，唯一一次沈亦君為她辦的生日宴上，她的舞伴是沈安。
認識楚烨以後，她的舞伴一直都是楚烨。
而離開楚烨以後，她就不再參加這種社交晚宴，自然也就沒和其他人跳過舞。
今晚是她繼六年前，第一次參加這種有交際舞環節的晚宴。
看着楚烨和沈靜向她走來，她先是驚訝，接着又反應過來似的輕蹙眉宇。
在他們開口邀請她跳舞前，她搶先一步挽起俞龍的胳膊。
“俞少，第一支舞我和你跳吧。”
她的話和動作吓得俞龍變臉色。
“我說姑奶奶你這是把我放架子上烤啊。”她沒發現那兩位男士眼裏帶着殺氣嗎
“你堂堂俞氏繼承人還怕他們”
“小老虎沒長大前那也怕大灰狼呀。”他打了一個奇妙的比喻。
“說來說去你還是怕咯”
“要不這樣，你再等我幾年”他挑了挑眉， “等我變成大老虎，我再請你跳第一支舞。”
“等你變成大老虎，我怕是跳不動了。”她不給俞龍拒絕的機會，拉着他往舞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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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和他沒走幾步就被攔了下來。
沈靜擋在她和俞龍身前，他看了看俞龍又看向她，用一副替俞龍解圍的模樣說道: “你就別難為人俞少了，你和我跳第一支舞最安全。”
“什麽叫最安全”她瞪着他。
“你和他們跳舞都會登八卦小報，和我就不會了。”沈靜振振有詞道， “就算記者要寫，那也是說我們‘兄妹情深’。”
好吧，他說得都對，可問題是誰要和他“兄妹情深”她和他關系是緩和了，但這不代表她會被他牽着鼻子走，他想抱她就抱，想牽她手就牽，想和她跳舞就跳舞，他當她有求必應啊
“抱歉呢，我親愛的二哥，我今晚就想和俞少跳第一支舞。”
她笑眯眯地說，也不管沈靜的臉色變得多難看。
“你就那麽喜歡和我唱反調”他咬着牙幾乎硬擠出聲音。
“對呀。”她毫不遮掩這一點。
“你……”
“還有，如果你是為了怕我上報而過來請我跳舞，那我想對你說，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說完，她挽起俞龍的胳膊，繞過沈靜往前走。
俞龍側頭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沈靜，說實話他都有點同情這位沈二少爺，不過怎麽說呢，這沈二少也太不會哄人了。
假如是他，他一定會直接說是想和她跳舞才來邀請她。
扯那些不相關的借口只能算傲嬌一時爽，追妻……等等。俞龍忽然覺察到不對勁的地方，沈靜不是沈月的二哥嗎
并不知曉沈靜和沈月沒有血緣關系的俞龍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人生中。他一直都聽說有那種豪門狗血劇，可他沒想過居然能在現實裏遇見。
“沈小姐你真是不簡單。”
“嗯”
不懂俞龍為何會如此感嘆的她剛擡頭望向俞龍，另一個俊眸帶着笑意的男人就走了過來。
“俞少，我能和沈總單獨聊一會兒嗎”
楚烨就簡單許多，他微笑地詢問俞龍，後者就差點頭如蒜說好。
不等她說什麽，俞龍就把她的手交到楚烨的手上，然後麻利地走到一邊和別的女人一起涼快去了。
“俞龍不适合你。”
楚烨如同紳士似的握着她的手，意有所指地說。
“我只是和他跳舞又不是要和他處對象。”她悶悶地說。
“也是。”他微微颔首， “畢竟你的選擇有很多。”
“什麽選擇很多……”她沒好氣道， “托你的福，我好不容易有一個追求者還跑了。”
“你是說黑律師”他語氣淡淡地說， “我沒有阻撓他追求你，我只是告訴他，你不可能接受他。”
“誰說我……”她在他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中止住話音。
她沒辦法否認他說的話，她的确不會接受黑墨的追求，這似乎從一開始就決定了。
可她不喜歡他篤定的口吻，那就好像…好像……
“你很了解我”
“如果你是指喜好的話。”他微微一笑。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喜歡什麽樣的人。”他能比她還清楚
“你喜歡能給你自由的人。”他慢條斯理地說， “不會像沈亦君那樣控制你，管束你，他會尊重你，滿足你，給你足夠廣闊的天空，讓你像小鳥一樣翺翔。”
“等等……”
按他的意思，難道只要是能給她自由的人，她都會喜歡上
“你說得好像我只想要自由，而不是想愛人。”
“愛上一個人的理由為什麽不能是他給了你想要的東西呢”他平靜地問她。
“因…因為那樣不純粹。”
她一時找不到形容反駁他，只能随便找了個詞。
“純粹麽。”
他望着舞池周圍的人，輕喃出聲。
“我沒見過純粹的愛。”
聽到楚烨的話，沈月想起楚烨曾說過他母親生他只是希望楚軒将來有一個伴兒。可即便如此，他難道覺得她也是一樣嗎
“你覺得我當初和你結婚，是因為你給了我自由，而不是因為我愛你”
她盯着他側顏，問。
他轉過臉，看向她，慢慢地說: “這已經不重要了，我們都分開了。”
是啊，不重要了，她和他都分開了，再去計較他怎麽想有什麽意義可是……
“就算我們分開了，我也沒想否定我過去的感情。”
她的指尖揪緊了裙擺。
“我承認你的出現給我帶來了自由，但那時候我不是出于這種理由才愛上你。”
她是真心喜歡和他在一起，哪怕什麽都不做，只是靠着他看會兒書，她都覺得安心。
“我不是誰都可以。”她擡眸望入他幽暗的眼底，眼角因為內心的酸澀而微微濕潤， “只有你，我只那麽愛過你。”
義無反顧地愛過。
“那現在呢”他輕輕地問， “不愛了嗎”
“這重要”她拿他的話還他， “你又不愛我。”
他從沒愛過她，不是麽。
聞言，他微微一愣，随即苦笑似的彎起唇角: “看來我們之間有不少誤會。”
“什麽誤會……”
她話音未落，宴會場裏就奏起了優美的旋律。
為了今晚的宴會，俞龍的爺爺俞老爺子特意請了蓮城當地知名的樂團來演奏。不過演奏的曲子全是俞老爺子的個人歌單。比如這首《又見炊煙》。
複古的旋律回蕩在燈光昏暗的舞池，踏着光影的舞步緩緩搖曳，拖動着長裙。她伸出雙手搭在他的雙肩上，而他的手輕輕擱在她的腰上。
時隔六年再度和楚烨共舞，她的心境和六年前大不相同。
她能感受到周圍人向她和楚烨投來目光，不過現在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目光。他們怎麽看她都無所謂，就是明早報紙頭條說她又和前夫勾勾搭搭也沒關系。
只要沈氏的股價漲了，對，只要股價漲了就一切好說。
“想利用我就利用我吧。”
仿佛不用看便能猜出她心中所想，他下巴抵在她頭頂，嗓音溫和地低語。
“楚總真大度。”她略微譏諷地說。
“我是你的狗，不是嗎”他仍有閑情同她打趣， “為你排憂解難，是我應盡之事。”
“我才沒有你這樣不聽話又自作主張的狗。”而且還老惹她生氣，傷心。她在心底補充。
“是嗎，我又被你抛棄了呢。”他雖然雲淡風輕地說着，但擱在她腰上的長指卻微微收緊。
“原來你還在乎這個”她擡起臉，望向光影裏他的俊顏，明明一如既往挂着溫文如玉的笑。
他低頭看着她，答非所問地慢道: “我父親把精力放在我母親身上，而我母親把精力放在我哥哥楚軒身上，所以我從小就要做一個不讓人操心，懂事的孩子。”
她安靜地聽着他繼續講。
“其實做到這一點不難，我發現我只要藏起自己的情緒，保持笑容，他們就會對我放心。”
事實向他證明，這是最有效也是最簡單的僞裝。
“與其說我喜歡笑。”他勾了勾唇， “倒不如說我只會笑。”
連憤怒，悲傷的時候，他都只會笑。
“我已經忘了怎麽哭。”他說。
但這不代表他不會受傷，不會痛。
聽完他的講述，她沉默良久才開口問: “那你現在是開心還是傷心”
“你覺得呢”他淡淡地笑着。
“我覺得……”她頓了頓， “你的笑看起來很假。”
“很假麽。”
“很假。”
她肯定地點點頭。
“你真敏銳呢。”
“如果我真的敏銳，我六年前就會發現你的笑還有你的愛都是假的。”
聽見她的自嘲，他沒有反駁，而是按住她後腰，緊貼上跟前這副窈窕的身子。
“你覺得這是不愛”他別有深意地問。
“流氓。”覺察到他動作的她紅了紅臉，輕斥道。
“我只會對你這樣。”
“你的意思是你只會欺負我，不會欺負別人”她有點羞惱地擡眸瞪着他。
“我的意思是我沒有別人。”他靠近她頸窩，宛若綢緞的嗓音拂過她耳旁低顫的發絲， “除了你，我沒和任何人做過這種事。”
耳邊是他充滿誘惑的聲音，還有那優美動聽的旋律，四周昏黃的燈光藏住了沒入她發間的長指。
他輕輕扣住她的後腦勺，低頭在她肩頸上灑着灼燙的氣息。
“舒服嗎”他問。
她咬了咬唇: “你這只壞狗。”
他欣然接受她的嬌嗔。
當一曲聲止，燈光再度亮起，他才不舍般地放開她。
然後，她和他就聽見一個帶着嘲意與怒意的聲音。
“你們跳得很高興嘛。”
沈月和楚烨尋聲望去，就見沈靜站在一米開外的地方，兩眼只差冒火地皮笑肉不笑道。
為了不讓沈靜在這兒鬧事，也為了避開楚烨，忘記他剛剛帶給她的輕顫，沈月三步并做兩步地奔向沈靜，想将他從楚烨面前拉走。
可惜沒成功。
她不但拉不動沈靜，自己的胳膊還被楚烨的手勾住。
見她一只胳膊被楚烨拉住，沈靜索性抓住她另一只胳膊，冷冷地看着楚烨道: “楚總能不能放開我‘妹妹’”
在說到“妹妹”二字時，他還刻意加了重音。
“我記得沈二少以前不反對你‘妹妹’和我親近。”楚烨笑眯眯地幫沈靜回憶從前。
“以前是以前。”
沈靜倒不虛這個。
“現在是現在。”
“所以現在沈二少是喜歡自己的‘妹妹’了”楚烨似笑非笑地問。
在沈靜回答前，沈月就先開口了: “他沒有喜歡我。”
見沈月這麽急于否定自己的感情，沈靜不悅地瞪着她道: “我什麽時候說我不喜歡你了”
“你什麽時候也沒說你喜歡我啊。”她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我喜歡你!”他惡聲惡氣地說， “滿意了嗎”
聽到沈靜在大庭廣衆之下的表白，她愣住了，周圍人也愣住了。
“我就說沈二少是一個好哥哥吧，沈總。”楚烨就是楚烨，反應迅速且輕描淡寫地歪曲了沈靜的意思， “他怎麽可能不喜歡你這個妹妹呢，你們可是一起長大又互相扶持走到今天的家人。”
原來是兄妹吵架了呀。拉長耳朵的衆人似乎松了口氣。
可沈月輕松不起來。
因為她知道沈靜不是這個意思。
沈靜說他喜歡她，但這可能嗎她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戲弄她，然而在看見他的眼神後，她又看到了似曾相識的痛苦。
“沈靜……”
她看着他什麽也沒說地松開她手臂，掉頭離開。
她想去追他，但楚烨仍然拉着她。
“你要去追他，我沒意見。”楚烨輕聲提醒她， “可你有想過追上去之後的事嗎”
她追上沈靜之後的事
“你要回應他”他問， “還是拒絕他”
“我……”
她不知道!
因為在此之前，她根本沒想過沈靜喜歡她這件事。盡管她覺察到沈靜這段時間來的變化，只是她一直說服自己那都是她的錯覺，是他刻意使她産生這種錯覺，就為了拿她解悶或者取樂。
畢竟他從小就和她作對，這種事他做得出來。
沈靜不可能喜歡她，各種意義上不可能。今天以前她都是這麽認為的，可今晚沈靜卻在楚烨的刺激下把話挑明了。
在楚烨的刺激下……她像忽然明白了什麽似的看向楚烨。
“你早就知道了”她壓低聲音問他。
“你是指什麽”他反過來問她。
“沈靜他…喜歡我這件事。”
“知道。”他答得很平靜。
“什麽時候”她看着他的眼睛，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六年前吧。”
他這個回答有些模糊，其實從還沒遇見她之前，他就從私家偵探的調查報告裏得知沈家男人對她過度的溺愛，當然報告中特地說了沈靜和她關系不好。
可等他真正接觸到沈靜以後，他發現事實并非如此，尤其在沈靜幫她逃離他以後。
“幫助太太離開蓮城的人正是沈二少爺。”私家偵探向他彙報道， “沈二少爺從太太那裏拿了五十萬，然後又在太太去國家以太太的名義買了公寓，接着又以極優惠的價格租給太太住。”
盡管私家偵探搞不懂沈靜這番操作，但還是如實地向他報告。
私家偵探看不懂，他看懂了。
想無條件幫她又拉不下這個臉，收了錢結果又自掏腰包添了錢給她買公寓，送給她吧張不開口，索性當一個不露臉的房東。可能沈靜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做到這份上。他想。
真是一個別扭的男人。
不過他或許感謝沈靜的別扭，讓他有機會從他這裏找到突破口。
“楚總要和我合作”
當他主動找上沈靜時，沈靜是驚訝的。不過他清楚沈靜會接受他開出來的條件。
因為沈靜恨沈亦君。
因為沈靜要整垮沈氏。
因為沈靜始終放不下她。
一旦解一個人的弱點，那這個人就好對付了。
而她身邊的人，他都掌握了他們的弱點。
關于這些，她一無所知。
“你居然瞞着我這麽久。”
她難以置信地望着他。
“你還有什麽事瞞着我”
他正欲開口，宴會場的燈光再度暗了下來。
柔媚又略微沙啞的嗓音随着低緩的旋律飄來。
她望向在唯一一束燈光下站着的人，那個人有着和她相似的容顏。
那個人穿着妩媚的旗袍，雙手握着立式麥克風，眼神魅惑地望着她和楚烨在的方向。
美妙動聽的歌喉，宛若花香般飄散，這是她以前在家裏的唱片機上聽過的歌。
“南風送來夜莺的啼聲，只有那花香吐露着芬芳，傾訴着對月的思念……”
宴會場上的人似乎都被這歌聲吸引。可當他們看清那個人的長相後，又會紛紛朝她投來目光。
那些眼神有詫異也有好奇。
她呢，就像感覺不到這些視線，保持着她自認為完美的微笑。
可她不是楚烨。
她沒辦法像他那樣一直笑着。
望着唱完一曲的葉依蘭，邁着婀娜的步子穿過人群朝她和楚烨走來，她收起笑容地問着身側的他。
“所以這就是你瞞着我的其他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