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犯錯
犯錯
“阿靜,從今天起阿月她就是你和沈安的妹妹了。”
母親病逝不到半年,他父親沈亦君就将那對狐貍精母女領回了沈家。
那個瘋瘋癫癫的女人和那個傻傻乎乎的小丫頭吸引走了他父親全部的關注,尤其是那個小丫頭,也不知她耍了什麽花招讓他大哥沈安都對她疼愛不已。
整個沈家仿佛只有他讨厭她。
“靜哥……”
自家花園裏,聽到她怯生生地喊他哥哥,他就煩躁。
“別喊我哥哥。”他推開年幼的她,“我不是你哥哥。”
被他推倒的她跌坐在松軟的草地上,卻沒有哭,只是睜着那雙明亮的眼睛仰視着他。
他厭惡她水靈靈的眼睛,因為他能在她眼睛裏看見自己,一個他最不想見到的笑話。
“阿靜你在做什麽?!”
夾雜着怒火的低吼聲在他頭頂上方響起,他的父親沈亦君匆匆趕來,眼裏只有坐在地上的她。
“你怎麽能欺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
話音未落,他就被沈亦君重重扇了一巴掌。
失去平衡的他像個破布袋般倒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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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半張臉都麻了,他卻完全不覺得痛。
是啊,這點痛算什麽?
冷笑着爬起身,他仰視男人那張怒氣沖沖的臉,毫不在意自己唇角流下的血,這個男人的血。
“你給我向阿月道歉!”
“我不道歉。”他堅持不認錯,“我沒做錯。”
“你!”
就在沈亦君揚起手準備再給他一巴掌時,一旁的她慌忙起身抱住沈亦君的胳膊,阻止了沈亦君的行動。
“爸爸。”她小聲地替他求情,“不要打二哥。”
“阿月你別攔着我。”沈亦君雖然還在火頭上,但面對她時還是放軟了語氣,“我不能讓你受他欺負。”
“二哥他…沒有欺負我。”她撒謊道,“剛剛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二哥他想扶我來着。”
“真的?”沈亦君半信半疑地看着沈月,看到她認真地點了點頭。
“真的。”
他斜眼睨着因為撒謊而捏緊自己小手的她,他搞不懂她為什麽撒謊。如果她是想他領她這份情,那她想多了。
在沈亦君松開他,轉身去叫家庭醫生治他傷口後,他靠近她耳邊,輕嘲道:“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感謝你?”
她轉過那張紅撲撲的小臉,望向他:“我不想你感謝我,我只想和你好好相處。”
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就像我和安哥那樣。”
她希望他像沈安一樣待她?
呵。
這丫頭天真得可愛。
不過……他抹了抹流血的唇角,他不能再和沈亦君硬碰硬,至少現在還不能,他還沒有足夠的力量推翻“父親”的權威。
他要忍,他要改變策略。
于是從那一天起,他開始在沈亦君面前扮演一個聽話懂事會哄他開心的好兒子,哦,不只是好兒子,他還在沈亦君眼前裝作很疼沈月。
“你終于成為一個好哥哥了。”
沈亦君對他的改變相當欣慰,然而沈亦君并不知曉私底下,他一直欺負着他最寶貝的“女兒”。
他不擔心沈月會向沈亦君告密,一方面是他現在在沈亦君跟前表現得足夠好,另一方面——…
“為了咱們家庭和睦,你不會把我和你的‘秘密’說出去的,對嗎?”隔着閣樓的門板,他既慵懶又冷酷地念出宛如詛咒的話語,“我的‘妹妹’。”
“……”
被他關進閣樓裏的她依舊沒有哭,她只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問他:“靜哥為什麽讨厭我?”
“因為我不是你哥哥。”
他也不想當她的哥哥!
或許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從這次對話以後,沈月再也沒喊過他哥哥,除了在和他吵架或者諷刺他的時候。
沒錯,這丫頭很快就不再逆來順受,任由他欺負。
他罵她,她就罵回來;他把她鎖在閣樓裏,她就把他鎖在地下室裏;他敢扔她玩具,她就敢在他書桌抽屜裏放蟲。
本着以牙還牙、絕不吃虧的原則,她和他明争暗鬥了許多年,但在沈亦君和沈安面前,她和他都會不約而同地表現得“相親相愛”。
當然這樣的戲碼沒有上演多久就結束了,倒不是因為沈月和他演不下去,而是沈月先他一步地反抗起沈亦君。
沈月反抗沈亦君的原因很簡單,她像再也受不了沈亦君的管控,大聲質問道:“為什麽我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出去玩?”
“不行就是不行。”面對沈月,沈亦君是極富耐心也是極度專橫的,“你老老實實待在家裏,我會請老師給你上課。”
“我不要在家上課!”對沈亦君的安排,沈月抗拒極了,她頭一回沖着沈亦君吼道,“我不是爸爸你的人偶!”
聞言,沈亦君愣了愣,他似乎沒料到自己養大的女兒居然敢反抗他。
而站在沈亦君旁邊的他将沈亦君臉上的錯愕盡收眼底,他在心底冷笑了一聲,不過表面上他還是假惺惺地站在沈亦君這邊斥責沈月:“阿月,你怎麽和爸爸說話的,他不讓你出去,是因為他關心你。”
“你閉嘴!”
沈月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不得不說這丫頭此刻生氣的模樣令他身心很是愉悅。
“阿月你不要太過分了。”他還沒說什麽,身邊的沈亦君就不悅地開口道。
“爸爸!”
“總之你必須留在家裏。”沈亦君非但不給她商量的餘地,還扭頭叮囑他,“阿靜,你給我看好阿月,別讓她偷偷跑去。”
“好的,爸爸。”
他低下頭,暗暗勾起了唇角。
接下去的幾天時間裏,他正大光明地盯着她,無論她在哪兒在做什麽。
“我洗澡你也要跟着嗎!”
浴室門前,她扶着門框擡頭看向倚牆而站的他,滿臉怒容地質問他。
他氣定神閑地回望她,答得理所當然:“爸爸交代了要我跟緊你,我可不想你趁着洗澡的工夫偷偷溜出門。”
“我才不會這麽做!”
“哦是嗎?”他提醒她,“你忘了你去年夏天,就是借口去洗澡,然後試圖溜出家門。如果不是顏媽發現了你,你就成功了。”
“我怎麽不記得有這事……”她心虛地撇過臉。
“為了不讓你故技重施,我就在這門口守着。”他抱住雙臂,慢悠悠地說,“你放心,我不會進去的,我對你……”
他故意頓了頓,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後才将話補完。
“沒有任何想法。”
看見她不滿地咬了咬唇,他刻意曲解她心思地問:“怎麽?你希望我進去?”
回答他的是她用力關上了浴室的門,以及她隔着門板發出的怒罵:“滾你大爺的!”
聽到她氣急敗壞的爆粗口,他不怒反笑地揚了揚唇。
不過這樣的日子沒持續太久,不甘弱于下風的她還是絞盡腦汁找到了空隙,順利地離家出走了。
她前幾次離家出走都沒掀起什麽大風浪,甚至讓他都有些習以為常,但一切都在那個下着雨的夜裏改變了。
那天晚上,她又和沈亦君吵了一架,他裝腔作勢地在旁邊勸架實則拱火,然後她一氣之下又離家出走了。
他原以為她這次離家出走會像往常一樣氣消了就回來,連沈亦君都這麽覺得,只交待他派人跟着她。
這其實不用沈亦君交代,他哪次都派了人跟着她,然後這一次他的人卻将她跟丢了。
“你說什麽,那輛的士把你們甩了?”他聽着電話那頭手下的彙報,不由地鎖緊眉頭。
他派去盯梢的手下都是專業的,區區一個的士司機根本不可能甩掉他們,除非那家夥就不是一個普通的司機。
很快,他的猜測就得到了驗證。
“沈二少,你妹妹現在在我們手裏。”
電話那頭的男人是龍虎會的小弟,因為他和龍虎會的老大之間有些私人恩怨,所以他們就綁架了她來威脅他。
“你們想要什麽?”
“我們想要的東西很簡單,只要你過來向我們老大下跪道歉再敬他一杯茶,你妹妹就能平安回來。”
這種屈辱的條件他是不可能同意的,如果他按他們的要求做了,那他以後還怎麽再道上混?
然後他就聽見了電話那頭傳來了她的咒罵聲:“你們這群混蛋,你們有本事抓我,沒本事抓沈靜嗎?”
“……”
不愧是她,電話這頭的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沈二少你考慮得如何?”對方故作兇狠的聲音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別碰她。”他做了一個連他自己的意外的決定,“我這就來接她。”
雖然他沒打算向龍虎會的蟲豸低頭,但他願意同意“贖回”她這一點就已經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了。
那時,他沒有找到任何說服自己的理由,唯一能勉強找到的借口就是沈月假如因為他出了什麽事,沈亦君一定不會放過他,而他還不想和沈亦君撕破臉。
所以他去救她了,盡管最後沒救成。
那個叫楚烨的男人先他一步救走了她。
就像無數英雄救美的故事一樣,那個男人仿佛從天而降般解救了她,并且與她相愛了。
愛?
一個對他而言很陌生的字眼,卻真真切切出現在她那張藏不住幸福的笑靥上。
不用懷疑,沈亦君十分反對沈月和楚烨交往。至于這裏頭的感情,幾分出于父親的角色,幾分出于男人的角色,他不得而知。
那天,他看到沈亦君按住了沈月,倘若他慢了那麽一步,沈亦君或許就會犯下無法挽回的錯。他明明可以放任沈亦君釀成錯誤,畢竟他想看見沈亦君痛苦,像當年他母親一樣痛苦。
可在見到她露出害怕與慌張的神情後,他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佯裝不小心闖入地打斷了沈亦君。
他知道她不會感謝他,在她眼裏,他永遠就是一個混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做這些事,他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二少爺,你喝得太多了。”
會所裏,負責人事的經理阿麗托着腮,擔憂地望着一杯又一杯往嘴裏灌酒的他。
“嗯,因為我高興。”
那天是她大婚的日子,他沒去參加她的婚禮,而是在自家會所買醉。
瞥了一眼牆上的挂鐘,現在她應該在和那個男人你侬我侬吧。他想,多麽幸福呀,就是與他無關。
自嘲地笑了一聲,他又灌了一口酒。
這只小狐貍到底有多招人讨厭,有多招人喜歡?為什麽那些個男人都圍着她轉不可?為什麽?
他搞不懂。
沒有人來告訴他答案,沒有。
從過去的記憶回到當下,沈靜俯視着被他壓住的沈月,她瞪着他的雙眸裏充滿嫌惡。
他就像當初的沈亦君,即将犯下一個不可挽回的錯誤。
只不過區別在于,沒有人阻止他。
***
賓館的沙發椅上,楚烨一邊低頭閱讀着手裏的文件,一邊伸手去拿茶幾上的茶杯。
也許是過于專注手上的文件內容,他手一滑,潔白的瓷杯便從他指間滾落。
不消一刻,瓷杯就碎成了千片萬片。
“楚總,你沒事吧?”聽到響聲的助理慌慌張張走過來查看情況。
“沒事。”他淡淡一笑,“我只是沒拿穩。”
“嗯……”得知是虛驚一場,助理松了一口氣。
但他卻絲毫沒有輕松的感覺。
這不像他會犯的錯。楚烨放下手中的文件,若有所思地望着被他弄碎的茶杯,心底隐隐湧現出一股不安。
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