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冤家
冤家
這一晚沈月的心境和過去六年,還有六年前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
該怎麽說呢,她好像掙脫開了身上那一道道看不見的枷鎖。
她變得更自由也更成熟了,而作為改變的代價,她很清楚自己不再像從前那般單純了。
看向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她心裏明白昨晚的一切不是酒精作祟,她是在分析權衡過利害之後接受了他的交易。
“我今晚會留下來,但我不會和你做那種事。”
昨晚的她看着他起身,那張完美的俊顏始終挂着那副叫人探不出虛實的笑。
“你先泡個澡吧,我去給你沏杯解酒茶。”他體貼的話語令她有些恍惚。
“不用了。”她不想再像過去那樣陷入他的溫柔陷阱裏,“我不喝茶。”
“那酒呢?”
“你還嫌我不夠醉?”她斜眼睨着他。
“不。”他凝望着她,溫柔地說,“是我想醉。”
她避開他灼灼的視線:“随便你,你想喝就喝吧,我去洗澡了。”
說完,她就轉身走進浴室。
和在阿陽家不同,這裏的浴室寬敞又幹淨,就像她自己家一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起阿陽,也不知道他這個時候在做什麽……
等有時間,她就把他借給他的傘還給他。她一邊想一邊脫下身上的晚禮服,又将頭發用毛巾包起後,才一腳踏進放好溫水的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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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水沒過身子,她靠向冰涼的瓷磚,半阖着眸子在霧氣騰騰的浴室裏享受片刻的寧靜。
或許是因為太舒服了,也或許是因為醉意,她居然在浴缸裏睡着了。
也不知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一雙手臂将她從水裏抱起。她睜開朦胧的眼睛看向用浴巾裹住她身體的男人。
在她開口之前,他便像哄孩子似的輕聲道:“乖,我抱你去睡覺。”
他橫抱着她回到卧室,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然後伸手解開她的頭巾還有挽起她秀發的簪子。
香軟的秀發如雪般鋪散開來,落在枕頭、她的肩膀和他的指間。
“睡吧,我什麽也不會做。”他松開她的發,凝視着她的臉說。
一股紅酒的香味似有若無地飄入她鼻子裏。
“你真去喝酒了?”她仰視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臉,看出他雙頰浮着淡淡的紅暈。
他微笑地點點頭。
“那你醉了嗎?”她問。
“還差一點點。”
“你為什麽…要做到這種程度?”她輕輕低喃着,又問了之前問過的問題。
而這一次他卻回答:“因為你說我沒把自己給你。”
她說過這樣的話嗎?
唔…她好像說過。
他一直都記得她說的這句話?為什麽?他不是一直把她當作葉依蘭的替身,他應該不在意她的想法才對,不是嗎?她還想再問他,可睡意一旦湧上來就下不去了。
在徹底進入夢鄉前,她似乎聽見他輕柔的耳語——…
“晚安,我的太太。”
從昨晚的記憶中回到當下,沈月扶着發疼的額頭,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楚烨後,便悄悄地起身,準備偷偷離開。
雖然她和他之間沒發生什麽,但她在他身邊睡了一晚上總是事實。為了避免他醒來以後的尴尬,她決定趁早走人。
然而沈月剛穿上衣服推開卧室的門,她就撞上了另一個她更不願意面對的人。
那個人個頭比她高挑卻和她有着相似的容貌,一身黑衣穿在身上只顯得神秘又高貴。見她從房間裏出來,那人勾起一抹明媚的笑:“好久不見了,弟妹。”
聽到這一聲“弟妹”,她渾身僵硬,那些被她藏起來的陰影霎時噴湧而出将她掩埋。
“怎麽?不想見到我嗎?”
走向她的女人,低頭靠近她的耳邊,似笑非笑地啓唇。
“我明明很想你呀,弟妹。”
又一聲“弟妹”終于讓她有了反應地用力推開她。
可她手還沒碰到她,就被她抓着手腕按向了牆。
“葉依蘭你放開我!”
然而她非但不放開,還低頭貼着她耳朵問:“你又和他睡了嗎?”
“這和你沒關系!”她掙紮着卻發現葉依蘭的力氣依舊大得驚人。
“又說和我沒關系嗎?”她輕撫着她額角的發絲,高深莫測地凝着她氣憤的小臉,“你真覺得和我沒關系嗎,弟妹?”
“別喊我弟妹。”她瞪着她,“我已經和楚烨離婚了。”
“既然離婚了你為什麽還要來這兒?”葉依蘭的聲音很輕也很冷,“你就那麽非他不可?”
“我說了這和你沒關系!”她又氣又急地咬着唇。
“別咬了。”纖指輕輕掰開她的唇,葉依蘭意味深長地端詳着她道,“我和你之間永遠不可能沒關系。”
沈月愣愣地看着低下臉的葉依蘭,她還沒理解她話中的意思,另一個聲音就響了起來。
“阿蘭阿蘭我肚子餓了。”
楚軒抱着娃娃從走廊另一頭走了過來。
趁着葉依蘭的注意力被楚軒吸引走,沈月掙脫開了葉依蘭。
“诶?阿月?”楚軒看着與自己擦肩而過的沈月,她連招呼都沒和他打就跑了。這讓楚軒很受打擊地轉向葉依蘭:“阿月她是不是讨厭我了?”
目送着那抹越走越遠的倩影,葉依蘭搖了搖頭,自嘲地勾了勾唇:“不,她不是讨厭你,是讨厭我。”
***
從楚家回到沈家,沈月沒花多少時間,她随手攔了一輛的士就回來了。
但要走出遇到葉依蘭,還有昨晚她和楚軒“共度良宵”帶來的影響,她還需要一點時間。
拖着略微疲倦的腳步,她走進沈家的大門。
家裏的安靜在她的預期之中,自從父親葬禮結束以後,除了照顧沈安的必要人員外,她解散了大部分傭人。
雖然她給了每一位幫傭一筆遣散費,可仍有部分幫傭不願意離開,其中就包括沈家的廚娘顏媽。
“阿月小姐我打你小時候就在沈家幫工,我實在不想離開這個家。”顏媽央求她,“我現在帶着阿良,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你就留下我吧。”
顏媽沒丈夫也沒孩子,她說的阿良其實是她哥哥的孩子。自打她哥、嫂去世以後,她就把這個孩子帶在身邊,視如己出。
“顏媽你也知道我們沈家現在的情況,你留下來可以,我工資照付,待遇也和從前一樣。只是……”她苦澀一笑,“我也不知道我能支撐這個家多久。”
那時候的她想過如果她救不了沈氏,那最壞的結果就是沈氏破産,到時候這間別墅也肯定留不住要被拍賣。
而她能做的無非就是多撐一天是一天,直到再也撐不住的那一刻為止。
也許是心軟也許是她确實需要有人替她打理這個家,她留下了包括廚娘顏媽在內的幾名傭人。
不過這個時間點,顏媽應該早早出門市場買菜了,其他傭人應該都在廚房幫忙打掃之類的,所以一樓客廳這邊沒人也正常。沈月想。
但阿佑怎麽也不在?她還以為自己一夜未歸,阿佑一定會在客廳裏焦急地等她。
很快沈月就知道為什麽阿佑不在客廳等她了,因為客廳裏的沙發上坐着另一個等她回來的人。
“喲,我的‘妹妹’終于回來了呢。”
看見她走進客廳,雙眼通紅渾身酒氣的沈靜從沙發上站起身。
“你怎麽會在這兒?”她掃了一眼地上的空酒瓶,嫌惡地皺起眉頭。
他不答反問:“昨晚玩得開心嗎?”
“玩得開不開心,那都是我的事。”本來大早上碰見葉依蘭已經讓沈月的心情糟糕透頂,一回到家還要面對喝得醉醺醺的沈靜,她說話的語氣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你的事?”走到她面前的他冷笑了一聲,“是啊,确實是你的事,你只要對着你前夫寬衣解帶,能救沈氏的錢就有了。”
“沈靜你說什麽混賬話!”她火氣一下子就被他勾了出來。
“混賬話?我說的不是實話嗎?”而他存心要氣她似的繼續羞辱道,“你呀多輕松,不管是死去的爸爸、樓上躺着的大哥還是從外頭帶回來的野男人,你身邊的每個男人都在護着你,你需要做什麽?你要做的就是脫衣服躺下……”
“啪!”
她擡手給了他一巴掌,打斷了他的話。
這不是她第一次打他,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被她打偏臉的沈靜不怒反笑,他轉過那張長出青色胡茬的臉,睨着她問:“被我的話刺痛了?”
“這不是你撒酒瘋的地方,請你立刻滾出我的家。”她指了指門外。
“你的家?”他拍了拍腦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對,爸爸把這個家給你了,他什麽都沒留給我。不過他當初應該沒料到他今日會留下這麽個爛攤子,否則他也不會把爛攤子留給你這個毫無血緣的寶貝女兒。”
“沈靜你說夠了嗎?”
沈月發現當生氣到一定程度以後,她頭腦反而冷靜了,不止頭腦,她和他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只剩冷漠了。
“不夠。”他忽地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
毫無防備的撞入他懷裏,還沒來得及站穩,她就聽見他啞着嗓子問道:“你說那些男人為什麽非追着你一個人不放?”
“你問我,我問誰?”她感覺自己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又冒出來了。
“不如我……”他低頭盯着她因憤怒而更加明麗的雙眸,帶着薄繭的拇指摩挲着她細膩的臉頰,“問問你的身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