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18
暗渡舟 18
夜市裏熙來人往,哪怕兩人是随意着裝,鹿森和程柯淮的這個形象還是有不少人的目光忍不住在他們身上停駐幾分。
“那這件事情……鹿何見知道嗎?”程柯淮問道。
鹿森輕輕搖了搖頭:“鹿峋曉對她一直都算不上好,要是再讓她知道這種事情,那也太殘忍了一些。”
“我們……”程柯淮的話剛起了個頭,但又生生給咽了回去。
鹿森有些疑惑:“怎麽了嗎?你說啊。”
“按規定來說這件事情應該是要對你保密的,所以說我只能告訴你……”
程柯淮躊躇了許久後說道:“我們調查出原先要被害的人可能是鹿何見,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不知道是被誰操縱了,導致最後死的人變成了鹿峋曉。”
鹿森的反應能力應當是非常快的,但此時此刻他卻遲了些才反應過來。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這是什麽意思?原先被投毒的人是鹿何見?”
程柯淮沒回答,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鹿森無端地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發酸,他用力地閉了會兒雙眼,然後才微睜着眼開口:“……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你們可以查一查給鹿何見投毒的人會不會是鹿峋曉。”
程柯淮擰起眉:“這……”
“鹿何見不受鹿峋曉待見這件事情所有和公司有利益相關的人都知道,雖然除掉鹿何見對公司會是很重的一次打擊,但這樣做的針對性太強了,除非鹿峋曉和鹿何見一起消失,不然少了誰公司都不會直接癱瘓,反而還會引起警惕,打草驚蛇。”
鹿森說道:“除此之外鹿何見沒再有什麽仇人了,她和禮桑桑的前男友雖然彼此不對付,但也算是相安無事,沒有誰會傻到去找對方的麻煩,又不是小學生過家家。”
“至于鹿何見在國外留學那段時間接觸到的人,他們又不在國內,過了這麽多年突然動手也太離譜了。”
“那麽排除掉這些人,除了申菀甯和鹿峋曉,我想不到第三個有動機要殺害鹿何見的人。”
鹿森一邊說話一邊擺弄着手中的小龍蝦,說到這時碗裏只剩下了最後兩個沒有剝殼的小龍蝦。
程柯淮把那些剝好的蝦仁分了一半放到了鹿森面前的碗裏:“那為什麽不是申菀甯呢?”
鹿森輕輕搖了搖頭:“不會是她,她不會對鹿何見動手。”
鹿森說着眼中閃過幾分嘲諷的情緒:“我不知道她對鹿何見的母愛究竟有多少,這個東西個中冷暖只有自己知道,我作為旁人只能知道最起碼表現在明面上的愛并不多。”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申菀甯要是動了鹿何見就太愚蠢了。她一直以來讨好我不過是因為看準了我同時被和鹿何見兩個人看好,不論未來鹿家是誰主手,我一定不會過得差,只不過申菀甯自己也知道我的這條路走不通。”
“所以她不論再不樂意也不可能放棄鹿何見的那條路,畢竟鹿峋曉是什麽德行她比我和鹿何見都更加清楚,更何況他們兩個之間并沒有太多的夫妻之情。”
“鹿何見雖然也沒有多愛這位母親,但是鹿何見心軟,她始終沒辦法徹底忽略她與申菀甯之間的母女關系,所以未來無論如何鹿何見都不會棄申菀甯于不顧。”
鹿森搖了搖頭說道:“這是申菀甯唯一可以确定的後路,她在窺探人心這方面把鹿何見拿捏得死死的。”
程柯淮卻笑笑:“哎,我倒是發現了,你和鹿何見真是從外到內的完全相反。”
“我原先只是以為從外表上看,你看上去比較溫和,鹿何見看上去就比較強勢,只有這個相反。”
程柯淮揶揄地說道:“但我現在倒是發現了,她看上去手段強硬,可實際上或許是因為原生家庭和個人經歷的原因,內心柔軟敏感得很。”
“而你雖然看上去軟弱可欺,實際上卻活得比誰都通透明白,揣着明白裝糊塗,真到什麽事情上才是說一不二。”
鹿森的眼睫輕輕扇動了一下,只是勾了勾嘴角:“或許吧,所以他們都說鹿何見從裏到外都和我媽媽很像,而我看起來長得雖然也像我媽媽,但實際上性格更随鹿峋曉。”
程柯淮把蝦和生蚝都推給了鹿森:“別想那麽多了,趕緊吃吧,再不吃真冷了就不好吃了。”
鹿森濕漉漉的眼睛在夾起生蚝肉放進嘴裏的那一刻擡起來看向程柯淮:“那今晚一起住?”
程柯淮哪裏受得了這樣的眼神,只得:“好好好……”
只是在鹿森去付款的時候,程柯淮拿起了手機點開和薄自初的聊天框。
【如果啊,我是說如果。】
【如果申菀甯是策劃更換飲水機的幫手,那她有沒有一種可能知道要害鹿何見的人是誰,然後又在這個案子裏承擔了一些重要的角色呢?】
與此同時,鹿森在輸完付款密碼之後也點進了鹿何見的頁面。
【我暗示了程柯淮一些事情,他們暫時應該不會再緊咬着你不放了,你可以放松一些了。】
【有些事情我猜你應該能猜出來,但你別想太多,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萬事有我。】
字打完之後他打開了勿擾模式轉過頭去,程柯淮也正好把手機放回了兜裏看過來,兩人相視一笑。
“走吧,我們回家。”
寂靜的夜色裏,他們把所有其他的事情按下了靜音鍵相擁在一起。
不再有沉甸甸的案子和糾纏不清的情誼壓在他們的身上,他們的此刻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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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何見踏進市局的時候,她在想,這到底會不會如鹿森所言是她最後一次踏入審訊室裏。
“姓名?”“鹿何見。”
“年齡?”“二十八歲。”
……
程柯淮坐在鹿何見的對面,有條不紊地詢問着:“今天找你過來是想問問你認不認識鹿峋曉的私人醫生蔣天。”
“天叔叔啊……我當然認識啊。”鹿何見今天倒是畫了個精致的濃妝,打扮得很是豔麗明媚。
“我爸的身體一直以來都很一般,天叔叔經常跟着他到處走,我爸去哪兒都帶着他,只不過我爸去世之後就沒再見到過他了。”
程柯淮說道:“他和茹蕊一樣,都是在鹿峋曉死亡之後就失蹤了,目前為止我們找到了幾個與他們外貌描述較為相符的失蹤人口或是無名屍體,但由于兩個人都是孑然一身的人,并沒有什麽親戚能去認屍,所以這個事情暫時擱置了。”
程柯淮旁邊的薄自初開口問道:“那你和這個蔣天的關系怎麽樣?”
“一般,畢竟我和我爸的關系都一般,要是和他的關系好,那也太可怕了吧。”
鹿何見淺笑道:“畢竟你們剛剛也說了,天叔叔是個沒什麽親戚朋友的人,這樣才能成為我爸的私人醫生不是麽?我爸是那麽一個謹小慎微的人。”
“那你覺得蔣天被人收買的可能性有多大?”薄自初又問道。
鹿何見這時倒是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給出答複:“天叔叔不缺錢的,我爸給他開的工資足夠他娶七八個老婆,養七八個年邁父母,何況他只需要養他自己一個人。”
或許是自己也覺得這個冷笑話并不好笑,鹿何見又接着說道;“天叔叔平常的興趣愛好只有喝茶看書,也沒見過他談對象,貌似是個獨身主義者,所以基本上沒什麽切入點可以對他進行攻略。”
“真要說的話,可能只會有熟人這方面。”
鹿何見思索道:“但他的熟人具體有哪些我也不太清楚,這得靠你們來查了,我又不是FBI。”
程柯淮點了點頭:“行,我們知道了。”
“那茹蕊呢?”薄自初又問道。
鹿何見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不耐煩,只是說道:“我應該說過的,我和她并算不上認識,甚至連面都只見過一兩次,我只知道她是鹿峋曉養在濱雲的情婦,但我哪次來濱雲不是為了工作匆匆忙忙,哪有心思窺探我爸的情/事。”
“她對我并沒有任何威脅,也沒有任何可以讓我有利可圖的地方,只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罷了。”
薄自初與程柯淮對視了一眼,得到程柯淮肯定的眼神之後,他才重新看向了鹿何見:“那你之前有過身體不舒服的跡象嗎?類似于嘔吐,腸胃不适之類的。”
鹿何見作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你們怎麽知道的?”
“钅它中毒的前期就有這樣的類似症狀,而經過我們的調查,你家的飲水機可能和茹蕊家的飲水機在返廠維修的時候被調換過。”
程柯淮說道:“也就是說,原本被兇手下毒意欲謀害的對象,很有可能是你。”
鹿何見聞言稍稍挑起了眉:“——這樣啊……”
薄自初有些意外:“你看上去好像并不後怕。”
鹿何見笑笑:“因為我從不擔心已經過去了的事情,謝謝你們的提醒還有提供的方向,下次我要是還出現了這種症狀我一定會四處尋醫的。”
她的微笑非常程序化,讓程柯淮和薄自初看着心頭都是微微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