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打小鬧
第61章 小打小鬧
兩人走過的地方留下淅淅瀝瀝的濕痕, 窦乾俯頭看了看,為難地蹙眉。對于稍有潔癖的人來說,感到既抱歉又不适。
歐陽喻扯了扯她的衣擺, 示意她不必介懷, 再上前一步側身擋住兩道探究的視線, 她回答道:“嗯,在外面說了挺久,我帶窦乾上去洗洗。小豆芽, 你不乖喔, 明天還要上學呢, 你現在不睡, 到時候肯定起不來床。”
小崽兒不算太愛賴床, 但如果前晚休息得不好, 第二天就會與被窩來一場難分難舍的纏.綿。
“知道啦……”小豆芽拖腔拖調,聽起來煞是不情願, 實則嘛,她心裏樂滋滋的。
不枉她苦等一夜, 看起來洋芋媽媽和豆幹媽媽之間煎熬的冷戰已經過去, 重新雲開日出了。
誰知在她分神之際,老歐堂堂一七尺老漢,又耍起了悔棋的無賴。
“剛剛那不算啊, 我手抖下錯了。”
“哼,老歐爺爺, 你都手抖多少次了。”
“诶喲, 年紀上去了可不就是這樣嘛。啧, 讓我看看下哪裏比較好。”
“老歐爺爺,不行啦, 你下這裏我也能連成片逮住你。”
“啊?是、是嗎……那我……”
獲得答案後的兩人重新投入棋局,然而老歐應付得簡直不能說吃力,分明是潰不成軍,他急得額角冒汗,不想在一個小娃娃這邊連吃三場敗仗。
危局需有高人來解,一枚黑子驀然間橫越圍剿區,勢如破竹,扭轉乾坤,一下将臭棋簍子從懸崖峭壁上拉了回來。
落棋時雷霆萬鈞的手指藏回身後,鋒芒速收,窦乾沖着小豆芽警示一笑:“記得聽你洋芋媽媽的話,下完這盤就去睡覺。”
小豆芽把嘴撅得老高,既然希望她早些去睡,幹嘛還給老歐爺爺助陣呀。
Advertisement
歐建榮反應慢,左看右看橫看豎看,終于參悟這一步釜底抽薪之棋下得有多精妙,他拍掌稱快:“來,小豆芽!睜大眼睛看看你老歐爺爺後面怎麽翻轉戰局!”
“就算你有場外援兵,我也不怕你!”小豆芽不甘示弱,握着白子努力尋找對方防線的薄弱之地。
留客廳裏這兩人鬥志昂揚地厮殺,歐陽喻拉着窦乾拾階而上。
“沒想到你對圍棋這麽精通。”
“偶爾會和淩茜下兩盤。”
“嘿喲呵,我就知道,只有清華的才夠資格當你的陪玩。”
“你在吃醋?”
窦乾好笑地點出關鍵所在,歐陽喻拉長着臉,唬人不如唬爛:“吃醋?呵,不存在的。我平常那是沒認真,我認真起來淩茜哪裏是我的對手。”
雖然窦乾很想鬥膽掐一掐小河豚的胡須,問她認真起來能考上清華隔壁的北大不,但為了某人的自尊心着想,還是算了吧。
……
将近十二點,歐陽喻麻溜地給窦乾翻出一整套沒穿過的睡衣睡褲,反正她比窦乾高一點也胖一點,無論如何對方都是穿得下的。
兩人前後腳地往浴室走,歐陽喻若無其事地拿指節蹭了蹭鼻尖:“今晚在我家過夜?”
窦乾不知怎的,也跟着眼神飄忽起來:“那不然呢?”
歐陽喻嘴欠道:“你不是有開車嗎?”
嘴角一時僵了僵,即使心裏火得跟什麽似的,窦乾面上還要強作鎮定,冷冰冰地回道:“那行,麻煩你幫我把襯衫和褲子烘幹一下,我洗完澡就‘開車’回‘我自己家’去。”
這咬牙切齒的重音仿佛一錘一錘鑿在歐陽喻心上,弄得她再不敢開玩笑,連忙推着窦乾進浴室。
在她合上門離開之前,窦乾拽住她身後那一片衣角:“你去幹嘛?”
不會真要從犄角旮旯裏找出一臺烘幹機吧?
歐陽喻當然沒打算這麽做,她心直口快道:“我去拿衣服,和你一起洗。”
什、什麽?
熱意嗖地竄上耳根,窦乾忸怩地縮回手,在害羞陣亡前她逼着自己艱難說出:“先不要了。”
“啊,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有點膚淺,但不會随意評判我的外表。是我自己覺得還不到時候,我想以更健康的體态和你一起洗澡。”
歐陽喻:“???”
她、她在窦乾心目中竟是一個膚淺的人???
等等,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窦乾進化得太快了,以至于她有些跟不上節奏。
“以更健康的體态”這麽一個正經又朝氣的狀語,後面怎麽會跟着“和你一起洗澡”這種充滿色.情暗示的動作啊……
“那個……我是說,我去樓下浴室洗,咱倆本來就不沖突。”歐陽喻解釋完這句還特意伸出三指做發誓狀,“這次我不是故意的啊,是你剛才沒讓我把話說……”
砰的一聲,洗手間的門在她面前被無情關攏,用以掩飾某人馬上就會被蒸成紅蝦子的窘迫。
好家夥,她又沒能把話說完,歐陽喻遺憾地張了張嘴,然後付之一笑。
……
最後,兩人确實一起洗澡了,只是在同一時間,而非同一空間。縣著夫
歐陽喻洗得爽利,早早收工,正好老歐和小豆芽的棋局宣告終結。
可以想見,即使有窦乾掠陣,但一次性的回春不能代表什麽,不善棋藝的老歐依然完敗。
他垂着肩頭,默默叨咕着“老了老了”,背影頗有一種英雄遲暮的寂寥。
小豆芽于心不忍,總覺得下次還是應當手下留情,至少得讓老歐爺爺贏一次,否則他倆以後都不能愉快地玩搓橡皮泥搭房子的游戲了。
線注府
歐陽喻領小崽兒洗漱睡覺,順便問了問歌唱大賽的結果。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唱歌是小豆芽的痛處,她糾結着小眉毛,做出閉口不談的模樣。
她才不會說呢,第二次的得分居然比第一次還低!
所以說,千萬不要以為基礎夠差就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因為人生處處是驚吓,兩位數的低分很有可能滑鐵盧為個位數的低分……
總之,這段略過不提,歐陽喻還是很順利地在窦乾出來前把小崽兒哄睡去了。
後面都是成年人的美好時光。
帶着一身熱騰騰的蒸汽,窦乾身着稍顯寬松的睡衣,立于歐陽喻卧室門外,沒有馬上進去。
眼見這人沒注意到她,只捧着腳腕子坐在床邊“嘶哈嘶哈”。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進去。
有些事一旦起了頭,越過最讓人害羞不知所措的階段,之後就可以大大方方挑明。
“今晚上睡我的房間吧,客房都沒打掃過。”歐陽喻順理成章地提議道。
“好。”窦乾點頭答應。
“你的腳真被我踩傷了?”說話間,窦乾已經站定在歐陽喻跟前,眉心一道皺痕由淺至深。
“那不然我幹嘛叫這麽大聲啦。”歐陽喻趁機賣慘,委屈巴巴地擡起兩只腳背,一只紅紅的,一只泛起青,受傷的程度居然還不一樣。
窦乾嘆了一聲:“誰叫你上次說腿麻也是一副痛到再也站不起身的樣子……”
歐陽喻聽了嘴角直抽抽,這就是狼來了的慘痛教訓麽?
但窦乾當然做不出放着傷員不管的事來,她問歐陽喻家裏有沒有藥油。
“有,就在客廳電視櫃下的小藥箱裏。順便把蛋糕提上來呗,我好像有點餓了。”
“你可真會使喚人。我就切一塊上來,晚上少吃些有的沒的。”
“你自己不吃嗎?”
“我不餓。”
得,就窦醫生這小鳥般的食欲,能給養肥養壯才怪了呢。
窦乾對歐陽喻的腹诽一無所知,返身下樓去拿歐老佛爺指名道姓的東西去了。
她回來時一手攥着藥油,一手端着一塊綠油油的蛋糕。
歐陽喻伸長腦袋一看,驚喜萬分道:“你還記得我愛吃抹茶味的呀。”
窦乾暗自無語,說得好像她有什麽是自己不記得的似的。
抹茶味的蛋糕被擺在床頭櫃上,誘人的香氣陣陣傳來,方便歐陽喻取用。窦乾到底是疼愛她的,嘴上說着不讓多吃,但還是切了将近六分之一塊給她,分量十足。
歐陽喻正咕哝着吃不完,窦乾已經将藥油擰開,噴了一些在掌心。
她坐到床對面的靠背椅上,悠游地發號施令:“把腳伸出來。”
歐陽喻乖巧照做,先将左腿架上窦乾膝頭。怪不好意思的,畢竟她都這個歲數了,還能享受兒科大夫的專屬照料,想想倒挺美。
美則美矣,但這樣的悉心關懷只存在于歐陽喻的幻想之中。
實際上窦乾對她毫不客氣,只見她秀眉漸攏,反複搓揉掌心的藥油搓熱得都快冒煙了,還沒挨上歐陽喻的腳背。
“快給我揉吧,再搓你手皮都要搓掉了。”歐陽喻好心提醒。
“嗯……你确定剛才有把腳丫子洗幹淨吧?”這口氣嫌棄得緊,讓歐陽喻羞憤得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這人委實過分!
她在醫院給患兒看病的時候,曾經有不負責任的家長或者打偏僻山村過來,條件不好的孩子,一個多禮拜沒洗澡,一脫鞋子那腳臭味熏得整個急診大廳厥倒一片。
然而咱窦主任就跟剜除嗅覺了似的,我自巋然不動,眉頭都不帶皺一下,讓孩子躺上病床繼續接診。
結果到了她這裏居然潔癖上身,眉頭皺得可以夾死瓢蟲,真是壞透了!
歐陽喻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兒,弱小可憐又無助地咬住嘴唇:“我用沐浴露洗得很幹淨!而且,你能不能拿出一點專業醫生的素養來!”
窦乾促狹地眯着眼睛,伸手握住歐陽喻的腳脖,由上至下送力,邊揉邊翻舊賬:“不是你自己說的麽?我的真實感受不必對你隐瞞。我現在做到想什麽說什麽,你反倒是對我不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