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共游天塹寺
第45章 共游天塹寺
“不許提!”窦乾一口咬斷她的話茬, 兇巴巴得還挺可愛。
上一回的糗事啊……
再甜,它的本質也仍然是糗事。
人常道:上山容易下山難。
然而窦醫生平日工作繁忙,疏于鍛煉, 光上山就耗光了藍條, 眼看着下山路漫漫, 再透支下去,連紅條也難保。
下半段有纜車接送,但上半段的石階路得她們自己走。
最後是歐陽喻這只可憐的小卒子, 背她一程, 扶她一程, 再抱她一程, 好賴是把她搬運下山了。
其間辛勞, 不宜贅述。
“好啦好啦, 你就安心儲蓄體力,反正走過去乘纜車的地方就幾步路。我背行李, 你來顧小豆芽。”
分工完成,歐陽喻大步流星在前面引路, 窦乾牽着小豆芽在後面采花撲蝶, 倒也頗有閑情雅趣。
……
等上了纜車,就到了窦乾的主場。
誰讓……
誰讓剛才還虎虎生威的歐陽喻因為恐高症,一下蜷縮成恹恹的病貓。
纜車四壁當然沒有喪心病狂地做成镂空狀, 但半層透明的玻璃已經讓歐陽喻空洞的眼神無處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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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一瞟,盡是垂手可及的雲朵和杳然矮去的樹林。
歐陽喻閉上眼睛努力調整呼吸, 攥着褲腿的手心汗濕一片。猝然間, “哐當”一聲車體晃動, 她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
纜車卡頓一秒,又重新平穩下來。
旋即, 一根冰涼的手指輕撓了兩下她的手背,歐陽喻眯起一條窄窄的眼縫向右邊掃去,只見窦乾沖她安撫地微笑。
那微笑恬淡、從容,讓歐陽喻不自覺地舒展了手腳,窦乾趁勢将自己的手送進對方手中,一冷一熱,十指交扣。
“別害怕了,纜車運行肯定沒那麽勻速,剛才應該只是調速時的正常抖動。”
“剛剛真的很吓人!那麽卡一下,我又擔心它掉下去,又擔心電機壞了,我們會永遠懸在半空。”
歐陽喻拍着胸脯心有餘悸,噢不,這可不止是餘悸,明明還在進行時當中。
眼見在其他方面天不怕地不怕的洋芋媽媽被這樣的高度吓得臉綠,小豆芽在旁邊哧哧地笑起來,惹來歐陽喻羞惱的一瞪。
小崽子很會賣乖,笑完就将小手塞進歐陽喻空閑的另一只手。
一端暖暖的,一端冰冰的,像極了電流的正負兩級,源源不斷給她輸送能量。
好麽,這樣一來,歐陽喻也就沒什麽可怕的了,因為有雙倍鼓舞支撐着她。
她甚至調皮地開起玩笑:“窦乾,我們要不要現在互相告訴一下對方銀行卡密碼?”
窦乾無語地睨她一眼:“我那兩張卡的密碼你不是早知道了,我沒改過。”
“啊,那我的好像沒告訴過你……”
“不必了,五位數以下的我沒興趣。”
“……”
什麽啦!
她早就不是從前那個只等着老爹喂飯的二世祖了!
她正在努力攢錢,已經擁有五位數,到今年年底預計能突破六位數。
當然,方才這麽一出,誰也沒打算貪圖誰的錢,純屬打情罵俏來的。
就是小豆芽突然跳出來煞風景:“如果纜車掉下去了,我們應該都會死吧,最後誰的卡也用不上。”
兩個媽媽齊齊:“……”
大前提好像确實是這樣的诶……
……
經過一番插科打诨,歐陽喻左手牽小手,右手牽大手,沖解了忐忑不安的情緒。下纜車的狀态正常,不至于東倒西歪,胸悶嘔吐。
但為保險起見,窦乾還是提出她的背包由她自己負擔。
歐陽喻正給小豆芽擦汗呢,聽了之後不茍同地皺眉,不過也沒強争。
她确實還有些腿肚子發顫,生理恐懼是可以克服的,但不能完全沒有後遺症地克服。
九月末的天,依然酷暑難耐。陽光熾烈地炙烤着地表,讓易出汗體質的人汗如雨下。
這一點小豆芽是随了她洋芋媽媽的,登山的路程不算太長,走走停停約莫一刻鐘多,兩人就合用完一包紙巾了。
登上山門時,窦乾看起來沒怎麽流汗,只在額間和鬓角沁出一些細汗,不過從她沉重的呼吸也可判斷,她的體力消耗很大。
“還好吧?”歐陽喻上前關切道,“你這腿也才剛好沒多久,是我考慮不周了。天塹寺什麽時候不能來,早知道應該等天涼一點。”
窦乾微仰脖頸,一雙杏眼裏醞釀着不容置喙的堅定:“複健不能等。說不準天涼了,我們的熱情也消退了。”
歐陽喻啞然失笑,只聽說過打鐵要趁熱,複健也要趁熱嗎?
這感情複健怎麽被一板一眼的人執行起來,顯得如此嚴格自律。
歐陽喻其實很想說,咱要是這麽容易擱淺冷卻,也不會相隔五年又勾纏在一塊兒了。大道兩邊,不願同行的人有的是辦法避開對方。
但直到最後,歐陽喻也什麽都沒說。
她們走過相較幾年前已經翻新重鋪過的石子路,山中蒙了層薄薄的綠意,夏季灼熱的風偏愛往犄角縫隙處鑽,寺塔檐角銅鈴輕響,缭繞了一圈古樸悠然。
此時對于拜寺的游客而言時間剛好,寺中人影流動,日頭越攀越高,襯着高塔東邊檐角一寸一寸露出來。
歐陽喻左顧右盼之下,只覺得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她有感而發:“不知道當初售賣香囊之類小玩意兒的攤子還在不在。”
“喏,不是在那兒麽。”窦乾遙遙一指,确有一處支在樹蔭下的攤位前人頭攢動,“只是老板好像換人了。”
小崽兒一聲不吭走了挺久,歐陽喻看出她其實有些累了,便彎腰将她抱了起來。
她朝不遠處的佛具攤努努嘴:“走吧,我們過去看看。”
“這位香客,你眼光好的喲。這兩串檀香木和雞翅木的佛珠都很适合你。”
“美女,送給母親是不是?那這尊地藏王菩薩的佛像你要不要看看?”
攤主換了個三十來歲的婦女,膚色黝黑,笑顏爽朗,嘴巴很厲害,仿佛能一心多用,微胖的身體在那方寸之地滴溜溜地轉,把攤位上每個詢價的客人都照顧得妥妥貼貼。
窦乾和歐陽喻這趟旅程算是溫故知新,這“故”自然指的是她們曾在這裏為對方買到的香囊。
舊款的香囊仍然在售,但窦乾略一思索還是還是給歐陽喻挑選了一只新繡樣的香囊。
她們之間的一切理應重新開始。
歐陽喻顯然對這層寓意心領神會,故而回以對方一只也是新繡的顏色和圖樣不同的香囊。
窦乾特意當着歐陽喻的面将香囊的束口解開:“裏面只有幹花。”
這是擔心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麽?
歐陽喻眼珠一骨溜,找到了其中的Bug:“我想你上次也不是一開始就把追蹤器藏進香囊的吧。”
這個先後問題很重要,如果當年窦乾是先買了追蹤器,為了能有一件盛放它又方便随身攜帶的容器,才提出要買香囊。
那麽,這個女人未免也太處心積慮了一點。
幸而窦乾想也不想直接否認了:“當然不是。算了,如果你擔心的話,那我就收回吧。”
“不成不成,不送給我,你還想留着送給誰。”歐陽喻欲搶回香囊,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怎麽的,巴掌太大,順勢也将窦乾握着香囊的手一把裹住。
氣氛一時微妙起來。
窦乾稍稍斂眉,沒有掙開。
歐陽喻也就厚臉皮地繼續隔着窦乾的手捉住香囊,像層層相扣的套娃似的。
當然,她們互贈過禮物後,也沒忘記小豆芽。
小孩子不方便帶香囊上學,但買根紅繩系在手腕上還是不錯的想法。
結果聽攤主報菜名式的一溜介紹:“事業藍繩,幸運白繩,辟邪黑繩,健康紅繩,姻緣黃繩,愛情粉繩,財源金繩,智慧紫繩,安定綠繩。兩位看看要哪個顏色?”
歐陽喻被繞得頭都暈了,既然都是好兆頭,何不齊來?
窦乾卻不以為然:“這麽多顏色編在一塊兒又粗又醜。而且老話說‘心誠則靈’,你一次性貪心許這麽多願,哪路神仙都懶得搭理你。”
因為圖省事而被吐槽了的歐陽喻只好低頭詢問小豆芽的意見。
“我喜歡金色的。”小豆芽很有主見道。
歐陽喻一聽樂了:“看來我家閨女是個小財迷呀。”
“有什麽不好。”窦乾晃了晃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臂,“快去結賬吧。”
歐陽喻笑呵呵地應下了。
……
買完香囊算是了卻一樁大事,歐陽喻又想起來老爹的囑咐。
也不能說是迷信吧,人總要存在一些敬畏之心。老歐念叨過好幾次,窦乾在醫院工作,佩戴平安符不需要多,但一定得是開過光的。
上次來歐陽喻沒考慮到這層,可別是因為她求的那枚太普通,所以才無法幫窦乾抵禦車禍一煞。
現在有一個彌補的機會,歐陽喻當然要抓牢。
于是,她們一行三人踏入寺廟正殿,歐陽喻捐了不少香火錢,才得以召喚宣清大師為三道平安符開光做法。
這世道喲,和尚也得先能揭鍋做飯,才能再提齊身修行之事。
宣清大師什麽來頭,歐陽喻從無耳聞,不過見殿內一衆布衫僧人都對他畢恭畢敬的,想必至少也是天塹寺中的一位“高層”。
将三道平安符悉心收好,歐陽喻又拉着娘兒倆去求靈簽的地方湊熱鬧。
剛離開一批游客,正輪上歐陽喻她們。
那花白頭發,戴着副厚啤酒瓶底兒似的泛黃眼鏡的老頭,坐在一張黃梨木制的太師椅上,沖三人輕輕點頭。
歐陽喻走在最前面,老頭捋了兩把胡須,将紅紙包着的簽箱推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