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遛娃
第7章 遛娃
好吧,思緒似乎扯遠了,她剛才回憶到哪兒了來着?
歐陽喻摳摳下巴,在那荒唐的高中歲月之後,她們去往了不同的大學或者專科院校。
她們之中本最可能有出息的江葉卻遭逢家庭變故,她父親犯了經濟罪,家底被抄得一幹二淨,被送入牢中宣判七年有期徒刑。
她和母親背上了一筆不小的債務,從此和其他三人斷了聯系。
每每提到此事,蔣思捷都憤憤不平:“你說,阿江她過不過分,她把我們都想成什麽人了!我們和她玩在一處,難道就是圖她那兩個錢嘛!朋友就是要同甘共苦的呀,有困難說出來,咱們一起想辦法!怎麽就故意躲着我們,難道真想老死不相往來嘛!”
看着自己閨蜜跟個點着的炮仗似的噼裏啪啦一頓輸出,歐陽喻覺得暖心,但她也理解江葉的難處。
那種心裏的落差足以擊潰大部分人,只有真正的勇者才能等閑視之。
但她們這些昔日好友,永遠在那兒,永遠願意成為她堅實的後盾。
“怎麽樣啊你?快吱個聲。”
“還用說嘛,當然去了。”
歐陽喻剛挂斷電話,就收到蔣思捷發來的地址信息。
她看見小豆芽吐幹淨了口裏的泡沫,正準備将她從小凳子上抱下來。
小豆芽卻堅持“親力親為”,像跨欄似的跨跳下來,一邊踩上小拖鞋,一邊仰頭問她:“洋芋媽媽,你今天要出去嗎?”
歐陽喻點頭:“嗯,有朋友約我下午做頭發。”
小豆芽有些失落地耷下腦袋,輕輕“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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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下身子,歐陽喻笑眯眯地問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們去的美發沙龍人不多的,不會很吵鬧。”
歐建榮昨晚就說過了,他這個周末有事要忙,估摸着一大早已經去公司了。
沒辦法把小豆芽交給老爹照顧,責任心使然,歐陽喻當然是想将她帶在身邊的。
“可以嗎?”小豆芽有些不自信,“不會給你添麻煩嗎?”
“唔——”歐陽喻認真思考了片刻,用一種平等交流的口吻道,“小豆芽,雖然我只是你的臨時監護人,但我很想糾正你這種想法呢。”
“什麽想法?”
“就是——你的小腦袋瓜根本沒必要裝那麽多東西。我問你想不想去,你只要回答想還是不想就好了。至于我邀請你是真心還是随口一說,是滿懷歡喜還是過後就反悔,那都是我的問題。”
剛開始小豆芽還是似懂非懂的樣子,但很快她堅定地點了點頭:“嗯,洋芋媽媽,我想去。”
“那就走吧。”歐陽喻欣慰一笑,拉起小豆芽的小手,帶她去衣物間換一身适宜出門的童裝。
十指大動,躍躍欲試,如何打扮洋娃娃還真是令人期待呢!
……
夏季炎熱,歐陽喻給自己挑了一條海棠紅的珍珠紗裙,下擺只到膝頭,清涼而招搖。
原本是打算也給小豆芽搭一套美美的公主裙的,可小崽兒自己有主意,偏要走嘻哈風,選了一件個性單邊工裝背帶褲。
行吧,誰說一起出門就得統一着裝風格的,盡管手癢得很,但歐陽喻還是對有主見的小豆芽表示尊重。
她們打車趕到美發沙龍。
三層的建築裝點得十分時尚氣派,弧形的大廳東西兩側開了一排規規矩矩的展示窗,裏面擺着的塑料模特頭都是當下走在潮流尖端的明星同款發型。
何逸寧躲在招待大廳連接理發工作室的一處角落打電話,見到歐陽喻領着個孩子悠哉悠哉地往裏走,她驚訝地挑了一下眉,然後兩指并攏朝對方短促地一揮,這是她們年輕時耍酷最愛用的打招呼方式。
歐陽喻也無聲地回了她一記,沒打擾她的電話。
恰逢蔣思捷洗完頭做完護理出來,後面還跟着她的禦用發型師Tom哥。
Tom哥是這間美發沙龍的老板,手藝精湛,遠近聞名,最讓歐陽喻看着順眼的是,他從不會像某些理發師那樣為了外顯技術而頂着一個流裏流氣殺馬特的發型。
歐陽喻也認識他,于是率先和他打了招呼:“Tom哥今天生意不行啊,就我們幾個?”
Tom哥挂着迎賓的笑臉,但不過分谄媚:“那可不是,蔣小姐下午包場了,今天專心為你們服務。”
正待歐陽喻調侃一句“大手筆”,蔣思捷卻搶先誇張地怪叫起來:“這小姑娘!不會吧!歐陽,這難道是你的私.生——”
“你想什麽呢!她是我親戚家的小孩,叫小豆芽,在我家借住幾天。”歐陽喻連忙出言截住蔣思捷的話頭,這人一天不口無遮攔就渾身不舒服。
私.生.女?
歐陽喻當然不會想到,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好友真相了……
蔣思捷狐疑地晃晃腦袋,盡管她沒聽說過歐陽家有這麽一號親戚,但歐陽在她們幾個之中一向最是光明磊落,她也就沒再細究。
“小豆芽,你好呀呀!”怪阿姨披着一頭濕發,步步靠近,捏着嗓子裝童聲道,“今天姐姐跟你見面急急,沒有準備紅包包,下次補上上哦~”
歐陽喻、小豆芽:“……”
“你能好好說人話麽……”歐陽喻代小豆芽吐槽。
蔣思捷觑她一眼,一副“你才不懂”的神情:“像這麽半大的孩子,你倒是說說你平時怎麽跟她講話的?”
“就正常講話啊,和你們怎麽說的,和小豆芽也怎麽說。”歐陽喻理所當然地答。
蔣思捷恨鐵不成鋼道:“瞧你就是一點都不會帶孩子,要把自己設身處地和孩子放到一個位置上。”
蔣思捷說得頭頭是道,但歐陽喻忍不住腹诽:抱歉抱歉,我們家小豆芽的位置可比你高多了,你想放也夠不着。
何逸寧打完電話回來了,止住了正準備掏出一篇養娃的長篇大論來的蔣思捷,她也加入話題,方才聽了一耳朵小崽兒的來歷,沒像蔣思捷那麽大驚小怪。
沒有歐陽喻的關照,小豆芽也能自己順溜地向兩位阿姨問好:“阿蔣姐姐好,阿何姐姐好。我今天過來,希望沒有打擾你們。”
這句落落大方的開場白,可把何蔣二人逗得心花怒放。
啧啧,這小人精,歐陽喻發現小豆芽自有一套省力的社交方式,那就是跟着她喊前綴,只改後面的敬稱,與“老歐爺爺”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來理發店的路上,歐陽喻簡單同小豆芽介紹過她的幾位好友。她們四人當年犯中二之時,喜歡彼此稱呼姓氏,可只叫單字顯得矯情,就會加上一個“阿”,突出的就是一份江湖豪邁。
“來來,陪姐姐說會兒話話~”蔣思捷要開始燙發了,身後的Tom哥正給她上發卷,她拉上小豆芽坐到她身側的一張椅子上,顯然對這只小不點兒青睐有加。
何逸寧湊過去笑她,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欄上:“得了得了,你說疊詞說得不累麽,聽起來像卡殼的電音。”
小豆芽也咯咯地笑了,還不忘替蔣思捷說話:“我覺得阿蔣姐姐這樣很可愛。”
那一頭,三人其樂融融地聊起天來,尤其是小豆芽那一口引人注目的京片子,既違和又統一,讓陪聊的人愈發談興高昂。
北京口音其實聽來有些貧嘴,但小豆芽又時常揣着一副正經八百的小大人樣兒,聽她說話仿佛嚼着西北面疙瘩,勁道十足,末了還能回出幾縷甜味。
歐陽喻對這場景沒什麽不放心的,便跟着助理理發師進去裏間洗頭。
……
等三人陸續做完前期準備工作開始理發,江葉才姍姍來遲。
經年不見,各生感慨。
江葉将從前讀書時的及腰長發剪到耳側,看起來幹爽利落不少,她沒有化妝,只簡單塗了個口紅,面容仍是那樣清秀姣好,只是眼中的神采已不複存在。
“不好意思,剛才有客人耽誤了,我給阿蔣發過消息。”
即使多了幾分浸淫世事的滄桑,但熟悉的稱呼總能消弭歲月帶來的隔閡。
蔣思捷爽朗道:“我沒看手機。不過嘛,咱們之間都是有默契的,甭管誰遲到,姐幾個等到天黑也要等。”
作為此次聚會的召集人,蔣思捷其實一直是四人之間的那股繩,把大家的關系牢牢地捏合在一塊兒。
這也就是為什麽當年江葉一聲不響地退出時,她傷得最深最重。
但好在江葉回來了,多晚也不算晚。
她們七嘴八舌地關心江葉的近況,甚至包括第一次與她見面的小豆芽,她認真地搗着下巴,倒好像将大人間的話題一字不落全消化吸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