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都是感情戲
都是感情戲
第二日, 沈蘭棠還是早早出了門,謝瑾閑來無事在趙府外面轉悠了會,觀察此處地形。
有人提着兩大籃子衣服走出, 趙府人口不少, 每日洗衣服都是個大工程, 後來幹脆在靠近河邊的地方建了個洗衣房, 包含布莊工人衣服,後來, 附近不想洗衣服的人家也将衣服送來了這, 衣服一多,就形成了一門行當, 也能給附近生活窘迫的婦人們賺點零錢。
謝瑾在趙府受到款待,見來人提着籃子步履艱辛,不好意思幹看着, 上前提過其中一籃。
“我來提吧,要送去哪裏?”
“就河邊的洗衣房,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謝瑾日常行走還需拄着拐杖, 但這絲毫不影響他提着重物,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 眼前就是洗衣房了。
“公子您将籃子放在這就行,我喊人過來提。”
“好。”
仆人跑進洗衣房中, 謝瑾守着兩個籃子, 等在門口。
“小姐, 小姐, 你走慢些。”
洗衣房對面街道, 一個身高中等身材微胖的女子騎在馬上,身後跟着兩個氣喘籲籲的下人。
女子這些日子都沒有看到如意郎君, 心中正暴躁,她甩出鞭子就朝兩個仆人身上甩去。
“要不是你們這兩個廢物将我的如意郎君放走了,我會這麽無聊麽?!”
兩個仆人吃痛,又不敢頂嘴,只能讪讪笑着。
女子正蠻橫地甩着鞭子,忽然眼睛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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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站在洗衣房門口的,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如意郎君麽?
她正要上前,忽然想到,她這樣冒失上前難防他又要逃走,她觀察郎君模樣,如她郎君這般龍章鳳姿,卻穿這麽舊的衣服,還守在洗衣房門口,莫不是洗衣房的洗衣工?
女子沒有因他地位卑賤而生氣,反而竊喜,窮人總是好拿捏的,她就怕他不窮。
“你們兩個,想将功補過的話就給我滾過來!”
院子裏仆人終于出來,還叫了一個洗衣工,洗衣工熟練地往他們的籃子裏放了一塊牌子,原是最近衣服多,所以要按先後次序排列,免得前面的客人不滿意。
仆人堆着笑出來:“公子好了,我們回去吧。”
謝瑾應了一聲正要往回走,有兩人拉着一輛車子攔在謝瑾面前,這情景似曾相識,謝瑾愣了愣,就見一個有幾分眼熟的女子騎着一匹黑色駿馬來到面前,她居高臨下地看着謝瑾,臉上滿是對謝瑾臉的癡迷和傲慢的自信。
兩個仆人伸手擋住謝瑾,笑嘻嘻地說:
“這位公子,我家小姐看上你了,只要跟了我家小姐,這些,這些,都歸你了!”
他撩着車上的珠寶還是一些好看的衣服道,因為時間緊迫,這上面的東西都是臨時附近買的,在謝瑾眼裏,連賞賜小人他都覺得寒酸,當然這不是重點。
聽清楚他言下之意後,謝瑾額頭不自覺地蹦出一個十字,與其感到被羞辱他只覺得荒謬,上回被人當街搭讪他已經覺得無聊了,這回更是匪夷所思。
他眸色一冷,正要擡頭,街道對面一個女子手中籃子掉落,她捂着嘴,猛地發出一聲“啊”。
“啊!”
她目光在謝瑾,女子,還有那輛裝滿錦衣華服的車子來回了數遍,然後扭頭轉身往回跑走了。
謝瑾認出她是趙府的丫鬟,她剛剛是看到了什麽?
不是,她是想到了什麽?
謝瑾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女子還洋洋得意地說:“這位美郎君,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證以後……”
謝瑾單手推開車子,指尖在馬腿上一彈,黑馬立刻狂奔而出,跑出了數丈遠才停下,等到她回頭一看,謝瑾早不見了。
沈蘭棠正在店裏,陪同趙夫人接待女人。
昨日的事情經過衆人口口傳播,已經傳到了不少人耳中,加上趙氏布莊名氣也大,對這位新東家很是好奇,很多人順路過來,三兩下功夫便被趙夫人拉進去說話了。
她一口一個夫人恭維着,又說自己經驗淺,讓大家指導她,什麽布料時新什麽布料過時了……女人有女人的好,買布料的大多是女客,有些話跟男人說不清楚不好說,但跟女東家就都好講,衆人講着講着,就跟茶話會似的,熱鬧極了,又吸引了不少女客進來。
後來,都說起來什麽時候去客人家做客了。
沈蘭棠有心鍛煉趙夫人,就在不遠處看着。趙夫人雖然性子軟容易被人壓住氣場,但在招待客人時的八面玲珑還是有的,加上她天生給人和善的感覺,也容易拉進與客人之間的距離,這就是她的優點了。
看着她長袖善舞,沈蘭棠放下了心。
她剛才說話累了,打算到前面要杯水喝,才走到前堂,趙府的丫鬟就跑進店裏。
“沈夫人!”
見到沈蘭棠她嘴巴一撇,咬着唇仿佛有滿腹委屈地說:
“沈夫人,太過分了,你在這裏辛勤工作養家,你夫君……你夫君竟然跟別的女子勾搭上了!!”
沈蘭棠:啊?
“啊,啊,啊……這……”
這不可能吧。
誰能勾搭得上謝瑾?
那可是連他小姨子喜歡他都毫無感覺的謝瑾啊!!
沈蘭棠一直懷疑他可能情竅未開,女娲造人的時候忘記放了這個元素。
“你慢慢說,慢慢說,他怎麽……對方誰啊?”
“是劉府的千金劉明月,那個劉小姐,就喜歡勾搭年輕貌美的男人,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這一回,她又勾搭上你夫君了!”她義憤填膺。
“不,不是,你怎麽看出兩人勾搭上了的啊?”
沈蘭棠還幽幽給她倒了杯水,讓她慢慢說。
小姑娘撅着嘴,氣嘟嘟地說:“我剛剛去洗衣房洗衣服,在門口看到那個劉明月推了一車的金銀珠寶拿到沈公子面前,若不是已經勾搭上了,怎麽會這麽慷慨?”
沈蘭棠:那不一定,說不定正在勾搭呢。
“夫人如此操勞,他卻在外拈花惹草傷了夫人的心。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氣得她腦袋都痛了。
沈蘭棠連忙安撫了她一番,道:“這其中肯定有誤會,我夫君不是那樣的人。”
“我都親眼看到了,還會有誤會麽?”
當然有了。
“好了好了,你不要生氣,等我回去好好問問他。”
小姑娘被她連哄帶騙地哄回了家,沈蘭棠搖頭笑了一會,只覺得此事荒謬絕倫,非常好笑,雖然對謝瑾本人來說不好笑。
她搖了搖頭,又投入了工作。
另一邊,謝瑾回了府中,明顯感覺到府裏人對他的态度不一樣了,此前因為沈蘭棠的關系,大家對他笑臉相迎,然而此時此刻——
“哼!”一個走過的小丫鬟對他冷哼了一聲。
謝瑾:“……”
謝瑾倒不至于跟一個小丫頭計較,他只是覺得莫名其妙,他做出什麽事情讓人不滿了。
謝瑾平日裏就不怎麽和人接觸,衆人看他雖然客氣,但難掩身上清貴公子氣質,日常也避免與他交流,因此回去路上倒也清淨。
直到午後時分,謝瑾在房中待得有些膩了,他走出院子,在花園慢慢踱步,冷不丁他聽到有人在議論:
“你聽說了沒,那個劉明月就勾搭上男子了,這次還是我們府裏的人?”
“而且那男子已經有了妻室,他妻子在在勞作,辛辛苦苦養家養男人,他卻跟別的女子勾搭上了,聽說還在密謀休妻。”
“什麽什麽竟有這等事?!”
“是啊,人心不古!”
“世風日下!”
“道德敗壞!”
“……那到底是誰啊?”
“就是夫人早些天帶回府的,夫人還當上了大掌櫃那個……”
“沈夫人是吧?”
“是啊,就是沈夫人!就是那個沈公子跟別的女人勾搭上了!”
在旁聽到對話的“沈公子”指了指自己,瞳孔震驚!
他什麽時候勾搭上別的女子了?
他又什麽時候要休妻了?
胡言亂語,他怎麽可能休妻?
他冷着臉走出:“你們說的是誰?”
……
……
傍晚時分,沈蘭棠和趙夫人回來,蘇媽媽出門迎接,見到沈蘭棠,她欲言又止。
沈蘭棠只覺得自她進門,氣氛就怪怪的,但她又說不上來,只好如常道:“那姐姐我先走了,我們明日再會。”
“好,妹妹辛苦了,晚上好好休息。”
沈蘭棠工作一日,也是疲倦,徑直回了住處,進院子前,她在路上遇到芳雲,芳雲見了她忽然眼神躲閃,一副心虛模樣。
“芳雲,你有事找我麽?”
芳雲欲言又止,最後跺跺腳跑了
沈蘭棠:“……”這是怎麽了?
她走進院子,屋子裏已經點起了燈,因不是在自己家,屋裏只點了兩盞燈,燈火孱弱,跳動的火苗映着坐在桌前的男人半張臉龐,仿佛燈下看美人。
聽到腳步聲,謝瑾扭過頭來,他唇角久違得拉緊着,一張臉面無表情,連眸光都壓着淡淡的怒火。
若不是他是謝瑾,沈蘭棠都懷疑自己是回到了小時候,她做了壞事被爸媽發現,他們在家等着她時就是這副神情。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謝瑾擡眸看着她,看清她寫着無辜的臉蛋時他氣息微緩。
“我昨日出了趟門,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女子,當街攔住了我……”
謝瑾壓着怒火,緩緩道來:“我并沒有理會她,今天我又碰見了她,她竟拿出錢財要我屈服于她,我自然沒有理睬,但沒想到這一幕被人看到,如今在府裏傳我勾搭那女子,還說我,說我……”
沈蘭棠用“您請繼續”的眼神看着他。
謝瑾咬着牙說:“說我貪圖榮華富貴,要休了你然後和那女子在一起!”
謝瑾,貪圖榮華富貴?
不是,為什麽會有文字單拎出來不好笑,合在一起這麽好笑啊?
沈蘭棠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抱歉,哈哈哈……抱歉!”
沈蘭棠一邊道歉一邊笑。
謝瑾皺眉看着他:“你笑什麽?”
“抱歉,抱歉!”
“我知道你真的很困擾,我不應該笑的,但是……”
這件事的笑點不只在事件本身,還有謝瑾此刻咬牙切齒的模樣,當然這個事情不能告訴謝瑾。
沈蘭棠笑了足足有半分鐘,才猛吸了口氣,臉上恢複正色。
“抱歉我不笑了。”
臉頰笑得有點發酸,沈蘭棠忍住想要揉搓臉蛋的沖動,認真道:
“我知道這裏面肯定有誤會,你肯定不會被一點錢財打動,只是讓人見了表面誤會了,你也別生氣了,我會向那些人解釋的。”
事關謝瑾的聲譽,真得好好解釋。
“你相信我?”
沈蘭棠:“當然了!”
我有什麽理由不相信站在財富和權勢頂端的你。
謝瑾看着沈蘭棠充滿信任的表情,心裏的不平和憤怒才漸漸平息了下來,他雖然對謠言非常不滿,但最擔心的還是沈蘭棠會誤會,幸而沈蘭棠素來機智聰穎,萬事很難蒙騙過她。
謝瑾氣息弱了弱,他盯着唇邊猶帶着一絲笑意的沈蘭棠,忽然道:
“你為什麽不生氣?”
沈蘭棠:啊?
為什麽他在說什麽為什麽要生氣?
謝瑾逼近一步,昏昏暗暗的影子蓋着她的身體,問道:
“你的夫君被別的女子求愛,你為什麽不生氣?”
沈蘭棠:啊,這個——
“我,我……”
謝瑾目光幽深,氣勢太過濃重,空氣裏一股濃郁的雄性對伴侶或者說領地的占有欲味,沈蘭棠沒由來地心慌了一下,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退後了半步,下一秒她的大腦恢複冷靜,眼珠子轉動着,大腦開始瘋狂找補。
“這個,當然是因為……因為我相信你啊!”
沈蘭棠上前一步,拉住謝瑾的手,直視着他的眼睛。
“你會喜歡上別人麽?”
謝瑾搖搖頭。
“你會因為別的原因休了我另娶他人麽?”
“絕對不會。”
“那就是了!你既不會變心,也不會休我另娶,若是我還懷疑質疑你,豈不是對不起你這番深情?”
“你我之間的事只與你我有關,與他人無關,我若是因為他人對你示愛示好就惱怒吃醋,就相當于不信任你,我怎麽不信任夫君,我素來都是信任夫君的!”
沈蘭棠義正言辭地說了一大番道理,謝瑾若有所思地緩緩點頭。
“你說得很有道理。”
他認真道:“我既已娶了你,一生只會有你一個人。”
知道了知道了,我相信你。
沈蘭棠莞爾一笑,道:“看來我們已經解決掉這件事了。”
對謝瑾,你對他說愛啊恨啊,是講不通的,但你若是說“信任”,“正義”,“堅持”,他就能立刻理解了。
不過,謝瑾心中道,若是有男子向沈蘭棠示愛,就算相信沈蘭棠不會接受,他可能也會生氣。
這是一種沒由來的直覺。只是他不好跟沈蘭棠講,免得她覺得自己不信任她。
“我明日就去跟大家說,讓他們別亂傳了,影響你的聲譽。”
“嗯。”這謝瑾倒不是很在乎,他也不在意。
“好了好了,吃飯了,你生了一天氣,肚子餓了吧。”
謝瑾被沈蘭棠一通笑眯眯的安撫,氣已經全消了,肚子也确實餓了。兩人正打算開飯,趙夫人從院子門口探出腦袋:
“妹妹,沈公子……”
“姐姐,你怎麽來了?”
趙夫人走進屋子,見二人還是和好美滿樣子,臉上露出遲疑:“我聽下人說……”
好了,知道你聽到什麽了。
這事也不能再亂傳下去,沈蘭棠正色道:“姐姐你誤會了,的确有位姑娘向夫君示愛,但夫君已經拒絕了她,我和夫君之間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我二人患難與共,怎麽可能因這一件小事就心生嫌隙,這事是他人誤會了。”
“誤會了?”
“誤會了好啊!”
趙夫人聽完蘇媽媽的話後也是瘋狂擔憂,尤其擔心她的好妹妹被人抛棄,若是尋常人,她大喝一聲就将沈蘭棠留下,為她重新找夫婿了,反正以她妹妹的容貌才幹,何人不可為夫婿?
但她聽沈蘭棠講過謝瑾墜下山崖時保護沈蘭棠的事,對這對璧人頗有期待,用現代的話說,就是cp粉加沈蘭棠單推,兩人若是分開,她心中亦傷感。
如今聽到這話才放心了下來。
“夫人當真誤會了,我此生只會有一個夫人,絕無二心。”謝瑾也道。
是同一時段只有一個夫人——沈蘭棠內心偷偷補充。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既是誤會,我也會跟下人說,讓他們別再亂傳了。”
“有勞夫人了。”
“沒事沒事,你們要吃飯了吧?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送走了趙夫人,沈蘭棠和謝瑾走回屋裏,兩人目光對上,相視一笑。
第二日沈蘭棠出門的時候,昨天到店裏找她的丫頭偷偷走到她身邊,紅着臉小聲向她道歉。
沈蘭棠摸摸她的腦袋:“知道了,你也是為了我,不難過了。”
小丫頭紅着臉點頭。
沈蘭棠收回手,心說罪孽啊,她又在這招惹小姑娘了,也不知道家裏蘭心寶珠怎麽樣了。
沈蘭棠這一日的工作是跟着趙夫人去見布莊的大客戶,幾大掌櫃霸占權利,不欲讓趙夫人直接和客戶接觸,只是趙老板去世才兩月,衆人都還領他的情,也不願任由掌櫃欺負主子。
這些都是縣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趙夫人從前也跟着夫君到府上拜會過,加上還有夫人在,也都說得上話,沈蘭棠教趙夫人打感情牌,趙夫人待人接物十分周到,也不用沈蘭棠提醒,讓她省了不少力。
沈蘭棠乖巧坐了一天,到午後結束,眼看着再去下一家就要耽誤人家吃晚飯了,衆人也(看 xiao 說 公 衆 號:xttntn)就到此歇息了。
“你們想回家的就回家吧,若是想逛逛,就自個兒玩去吧。”
沈蘭棠入縣城以來還沒好好逛過街,她沒錢就算了,偏生手上還有點閑錢,打算用購物愉悅心情,就知會了趙夫人一聲,一個人先離開了。
縣城不算大,兩邊街道眼見着沒有兆京繁華,但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只這一份清淨就是獨有的。
沈蘭棠漫步在街道上,尋找着兩旁可心的玩意兒,也不知道這兒有沒有她喜歡吃的綠豆糕,兆京那家綠豆糕酥而不散,甜而不膩,向來是她最喜歡的。
沒看到點心鋪子,倒見到了一家小小的書齋,沈蘭棠進去感受了會熟悉的筆墨書香味,沒買,又出來了——書多貴啊,她這會兒又不是有錢人買不起!!
走出書齋有個沿街叫賣的糖葫蘆小販,如今正是野果成熟季節,沈蘭棠也貪嘴,買了一根。
付了錢正要走,旁邊是個賣頭飾的小攤,攤位主人瞅了她幾眼,忽然喊:
“夫人,夫人。”
沈蘭棠左右看了幾眼,指了指自己:“叫我麽?”
“是啊,這位夫人,您這只步搖是不是前兩日剛得到的?”
“你怎麽知道?”
那小販笑了:“因為這就是從我這買的,是夫人的夫君買來送給你的吧?你那位夫君我記得很牢,這縣城裏難得見到他這麽俊的兒郎,夫人跟郎君家裏條件還挺好的吧?”
沈蘭棠:“是啊,路上遭了難才落到此地。”
“一看就能看出來,夫人和郎君的神采都不像是普通人家,我這步搖要三十五文,郎君只帶了三十文,夫人你都不知道,他跟我說三十文可不可以的時候臉都紅了,那個耳朵哦……”
小販邊說邊笑:“我這東西雖然不值幾個錢,卻是郎君誠心買下的,望夫人将來能夠珍重吧。”
沈蘭棠手指碰着簪在發間的步搖,這支步搖雖然簡陋卻也有幾分可愛,但也僅限于此,沒有想到,這裏面還有這麽一段故事。
随着小販的話語落下,沈蘭棠眼前浮現出謝瑾拿着只有三十文的錢袋,渾身僵硬拘束。紅着臉與人讨價還價的模樣,沈蘭棠……
沈蘭棠臉上慢慢浮現笑意。
“謝謝這位小哥,我曉得了。”
她答了一聲,再次踏出腳步。
她原本只打算為自己買一點東西,但此刻她變了念頭。
她和謝瑾之間的關系固然是表面夫妻,但誰說表面夫妻就不是夫妻,不需要維護了,若是都随它去了,昨日謝瑾問她為什麽不生氣的時候,她照實回答不就行了?
不管表面不表面,或許她和謝瑾之間的關系會持續一生。這漫長的一生,也可以做幾件自己有感而發,突然想做的事。
沈蘭棠再起步時腳步帶着幾分清悅,她擡頭看着店鋪上方的牌子,走進裏面。
看到沈蘭棠踏進房裏,謝瑾放下手上的書。
“回來了。”他順手倒了杯茶給她。
沈蘭棠內心接過杯子,而是負手在身後,道:“我有禮物送給你,你閉上眼睛。”
謝瑾歪了歪腦袋,乖乖阖上眼睛。
他聽覺敏銳,能夠聽見有東西被她放到了桌上,依據發出的聲音此物頗具重量。
“好了,你睜開眼睛吧。”
謝瑾緩緩睜開眼,黑色的桌面放着一把匕首,外表樸實無華,毫無裝飾,刀鞘通體呈現趨近于黑色的棕紅色,看着有些年頭。
謝瑾十分驚喜,他眼睛閃爍拿起匕首,入手就覺得厚重,白刃出鞘,寒光自刀刃口閃現,爍爍寒光昭示着刀鞘或許不是好的刀鞘,匕首卻是上好的匕首。
謝瑾目光在刀鋒上流連不去。他作為一個習武之人,身邊沒有武器是很不适應的,偏生他的随身劍掉了又買不起新的,沈蘭棠倒是有一把匕首,謝瑾卻讓她留在身邊以防不測。
于是乎,從前劍不離身的謝瑾已經十來天沒摸到過那種能讓人血液為之沸騰的兵器了。
謝瑾指尖緩緩滑過刀刃,忽然擡頭:
“你送我的?”
沈蘭棠正在享受謝瑾收到禮物時的快樂的快樂當中,見謝謝突然望過來,心髒顫了顫。
你怎麽跟個小狗似的,眼神這麽清亮又乖巧,你別看我了,謝大指揮使你人設大變啊。
“嗯,那個,昨天你不是受委屈了麽?”沈蘭棠支支吾吾,避開他過于直白的眼神。
有點萌。
謝瑾又愛惜地撫摸了一會匕首,才道:
“我很喜歡,謝謝你。”
“喜歡,喜歡就好。”
“嗯,喜歡。”
“……”
眼看對話就要停在這了,沈蘭棠開拓新地圖:“那個,我們吃飯吧,你餓不餓,我工作一天都餓了。”
“好,我也有點餓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晚飯前插曲的好心情影響,謝瑾晚上多吃了一碗。
晚飯後,兩人躺在床上,難得地聊起了天。
沈蘭棠:“不知道父親母親現在怎麽樣了,我們離開家也有十來天了,按理來說應該到桐鄉了,祖父見不到我們會不會擔心。”
謝瑾:“我們的信件也快到了,祖父會知道我們平安的消息的。”
“這次出門真是太坎坷了,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驚心動魄的經歷了。”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不要這麽說,誰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要說誰的錯,就是那些山賊的錯!”
沈蘭棠是不會因為想要洩憤就亂怪罪人的,而且現在她已經冷靜下來了。錯的是壞人,而不是沒能及時阻止他們行惡的人!
謝瑾轉向她:“你很勇敢,你的表現讓我非常得……驚訝。”
“真的麽?”這還是兩人脫險以後頭一回讨論在山裏的事。
“我那時候只是想,你已經受傷了,如果我再不堅強,勇敢一點,我們兩個都要折在山裏了,不過,只差一點了就是。”
時過境遷還真的能将危機拿來開玩笑。
謝瑾道:“但如果沒有你前幾天的努力,也許我們都走不到那裏,高叔高嬸也就發現不了我們了。”
“這麽一說我作用真的蠻大的。”
“很大,很厲害。”
……
“也不知道謝弘文現在在幹嘛。”
謝瑾:“在家哄外祖母舅舅開心?”
沈蘭棠:“哈哈哈,好可憐一孩子。”
“我想回去以後,我第一個要做的事,就是把我心愛的零食都買來,吃到吐為止。”
“我要去向陛下複命。”
“……”
時間一點點過去,身邊的聲音慢慢變弱,聽着身邊人呼吸逐漸平穩,謝瑾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心中默念:
“晚安。”
……
……
第二日,謝瑾溜達出了趙府,進了一間小茶館,他坐下沒多久,就有人坐到了他身邊。
“目标已經離開了客棧,進了當地一個姓劉的鄉紳家裏,我聽劉府下人說晚上要舉辦宴席,似乎會請一個大人物過來。”
晚上?
晚上的話,蘭棠似乎說過今晚不回來吃飯。
“知道了,繼續探查,晚上我會過來。”
“是。”
男人又喝了一會茶,等到茶杯見底才離開了。
謝瑾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握了握袖子裏的匕首,堅硬冰涼的刀鞘抵着他的掌心,讓他想到了沈蘭棠的手指落在他臉上時的溫暖觸感。
反正,現在閑着也是沒事做。
沈蘭棠今天的工作是宴請城內兩家大商賈,雖然同趙家并無也許往來,但同在商場,趙夫人如今又需要盟友,因此這種人情面關系是必須的。
只商人最是精明,想必會提出不少問題,趙夫人一人難以應對,就該她這個大掌櫃出頭了。
他們約定見面時間是下午,這會兒人還沒來,店裏面客人不少,但沈蘭棠身為大掌櫃是不做接待工作的,難得清閑地坐在內間休息。
她拿着一杯茶時不時盯着門口,眼尖地看到一個人進了店裏。
謝瑾?
沈蘭棠從椅子上跳下來,鑽出簾子。
“你怎麽來了?”
因為沒有別的事情做,就會想見到她。謝瑾簡單整合了下這個邏輯,回答道:
“閑來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