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很突然,我成為了大掌櫃
很突然,我成為了大掌櫃
幸而趙夫人只是心善加不善吵架, 腦筋還是轉得很快的,她忙道:
“這是家妹,她從外鄉過來這幾日在家中做客。”
沈蘭棠:妹妹?妹妹也不錯。
最初自恃德高望重的掌櫃拍了拍桌子, 怒道:“是夫人妹妹就可以如此無禮了?黃口小兒怎麽敢這麽對長輩說話?”
“長輩, 長輩是誰?你還是你們在坐中的哪一個?天地君親師, 老爺是你們的老板是你們的恩人, 他對你們如親如師,那我姐姐也就是你們的師長親人, 是你們的長輩!你們到長輩家中向着長輩嘶吼, 聲聲質問長輩,我看最沒有禮貌妹妹禮義廉恥的就是你們幾個!”
“你, 你……”
沈蘭棠一通嘴炮轟得在場掌櫃滿臉脹紅,臉皮抽搐。人上了年紀就是這樣的,尤其是自以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平日裏習慣了陰陽怪氣或者直接訓斥而聞者喏喏,心裏承受能力和大聲發言能力都已經退化了,而他們甚至還會取一個很好聽的名義, 叫“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也不管人家孔子聽了會不會直皺眉頭。
“你們在這裏質疑姐姐不會經商, 又胡亂說一通企圖逼她将家業交到他人手上,聯想到你們剛才說的話, 我很難不懷疑, 是不是族裏長輩給了你們什麽好處, 或許許諾你們說只要将趙家家業搞到手就給你們多少好處?”
“你胡說!”幾個掌櫃猛地一拍桌子, 有的甚至激動地站了起來:“你不要血口噴人!”
“小小年紀, 盡會挑撥離間!”
“夫人你這個妹妹是不是存心跟我們過不去,要是夫人看我們不喜直接說就是, 不用拐彎抹角……”
房間裏又叽叽喳喳了起來。
沈蘭棠面無表情,仿佛被罵的那個不是自己。
她左右看了眼,冷冷一笑,順手從就近的掌櫃桌上拿起一個杯子,再一次重重砸在地上。
乒的一聲,杯子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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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吵了,就你們人多勢衆嗓門大是吧?!吵吵吵,要不要讓街坊鄰居都聽聽你們在說什麽,管家,去開門!”她大手一揮。
管家:“哎,好嘞!”
說完管家就小跑出了院子。
屋子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怎麽不說了?”沈蘭棠目光冷冷掃過衆人:
“說啊,讓大夥兒都聽到啊,你們這些叔叔伯伯是怎麽欺負人家孤兒寡母的,怎麽忘恩負義逼迫人家賣掉家業的,哦不是賣,還是送呢。”
“……”
一個剛才沒開過口的掌櫃讪讪道:“這位姑娘,我們有話好好說,大家都是為了老爺留下來的家業着想,都是自家人,何必傷了和氣。”
自家人?
沈蘭棠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我姐姐方才就是想好好說話,偏生你們不讓。”
“呃……”
這一句話比方才她大吼大叫幾句話都有用,刺得他們臉皮發紅,當然了,是稍微還要些臉面的人。
看着沈蘭棠輕輕松松就壓制住了一屋子比她年長許多的老者,趙夫人一時間目瞪口呆,她身邊蘇媽媽忽然拉了拉她衣服,趙夫人如夢初醒,站起來道:
“各位叔伯都是我們趙家老人了,如今先夫去世,諸事落到我一介婦人頭上,大家有怨氣很正常,可如我妹妹所言,于情,我先夫對各位有知遇之恩,于理,我和先夫都是各位東家,你們當敬我助我,與我一同度過難關才是。”
“我看今日這話也是說不好了,各位不如先回去,等來日再商量。”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衆掌櫃也不好再留下,衆人陸續走出屋子,方才最年長的掌櫃臨走前還回頭朝沈蘭棠看了一眼,那眼神就仿佛德高望重的長輩遇到傲慢無知小輩的不滿失望譴責。
沈蘭棠只冷冷地回瞪着他,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直到所有人離開,院子裏只剩下趙家本家人,沈蘭棠才猛地卸下力,對着芳雲道:
“芳雲,快,給我倒杯水。”
“啊,好好!”
芳雲趕忙給她倒水,沈蘭棠一飲而盡,才感覺像張弓一般拉滿了的喉嚨舒緩了一點過來。
也是她這些年日子過得順心,許久沒跟人拍桌子對吼過了,要是還小的時候,她簡直可以跟着諸葛亮去舌戰1/10儒好麽?
“沈夫人。”芳雲震感道:
“你方才真是太厲害了!”
沈蘭棠給了她一個驕傲的眼神當做回複。
趙夫人也走了下來,握着沈蘭棠的手臂道:“方才真是謝謝妹妹,如若不是妹妹仗義出口,我不知道……”
“姐姐。”沈蘭棠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真摯道:
“姐姐太過良善,不欲與人難堪,只可惜那些人早已忘了姐姐和老爺對他們的恩情,和這些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唯有從氣勢上壓過他們,讓他們知道是他們在姐姐底下讨生活,而不是姐姐有求于他們。”
趙夫人艱難一笑:“我知道。”
沈蘭棠:你知道就好了!
她是看出趙夫人的性格了,人是善良的,就是太善良了,也不會吵架,經商不一定不可以善良,但一定要有善良的底線。要不你看,大多數商人都是在別處做慈善,絕不會在商場上寬容,因為你一旦寬容就會被別人吞掉。
但是這些話,沈蘭棠也很難說,畢竟交淺言深,她還怕自己說多了,別人還覺得她“心機深沉”呢。
“姐姐,如今家裏只有你和兩個孩子,寧可強橫,不可為人欺淩啊。”
趙夫人又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希望你是真知道吧。
沈蘭棠轉換了下心情,露出笑臉道:“那姐姐我先回去了,還不知道郎君吃過早飯了沒。”
“啊,好的,芳雲,送沈夫人回去。”
“沈夫人,這邊請。”
看趙夫人還要整理心情,沈蘭棠先行告辭。
回去的路上,芳雲不複出來時對她的客氣疏離,圍着她叽叽喳喳地說話:
“夫人剛剛好厲害!你一通話下去,說的那些人啞口無言!我覺得我們夫人就該有你這樣的氣勢。”
“夫人人是好,但有時候就是太好了,才會被人欺負。幸而家裏沒有小妾,否則夫人還不知道要受什麽氣呢……”
沈蘭棠一句聽着她童言無忌般的話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也太天真無邪了吧,看得出你家夫人是真好人了。
沈蘭棠走進院子時兩個下人正在收拾餐桌,沈蘭棠望着屋子的男人,走進道:“吃過了?”
謝瑾點點頭。
正好,她也忘記給他帶餅了。
“那夫人你忙吧,我先出去了。”
“好,謝謝芳雲姑娘。”
“哎。”
謝瑾看她出去走了一圈就和人熱絡起來,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沈蘭棠微微一笑:“一些事情。”
“公子,夫人。”有下人進屋行禮:“夫人給公子請了大夫,現也到了,要請進來麽?”
“當然,快請。”
……
……
房間裏,趙夫人正和蘇媽媽說着話。
“這些掌櫃的還有老爺之前的合作夥伴一個個翻臉不認人,都想逼夫人把家業交出去,也不知道趙家那些人給了他們什麽好處,一個個沒心沒肺,臉都不要了!”
蘇媽媽狠狠呸了一口。
趙夫人憂心忡忡:“怪我此前太過安逸,絲毫不管店裏經營才會被他們輕視,但這些店鋪都是老爺多年心血,我再苦再難也要堅持下去,才好在百年後在下面與老爺團聚。”
“夫人明日可是要去布莊?”
“是啊。”趙夫人嘆了口氣,道:“我就怕現在說得好聽,等到了布莊就任人說什麽是什麽了。”
蘇媽媽目露遲疑。
“夫人,其實我覺得……”
“嗯?媽媽覺得什麽?你有什麽話是不能對我說的?”
蘇媽媽是趙夫人奶娘,後又陪嫁過來,與她情同母女,她咬了咬牙,道:
“我看今日沈夫人壯懷激烈,能言善辯,倒是能撐場子的,若是她能陪着夫人一起去,夫人膽氣也大些。”
趙夫人道:“我如何不是這麽想的,可沈夫人是客人,今日讓她為我壯膽已是失禮,怎好意思再請她幫忙。”
這話蘇媽媽不同意了:“夫人不也是幫了他們這麽大一個忙,沒有夫人,她夫君說不定還在牢裏關着呢,那麽弱不禁風一個人,怎熬得住。夫人盡管去問問看,大不了就是不成。”
趙夫人被她勸說了好幾下,又害怕明日在掌櫃面前露怯,最終還是被她說服了。
另一頭,大夫給謝瑾看完病之後,寫了一個藥方用以煎着喝,還有幾管治療外傷的藥,所需費用都是趙府出的,這真是債多不壓身了。
大夫前腳剛走,趙夫人和蘇媽媽走進了院子。
“夫人。”沈蘭棠忙放下東西迎上前。
“大夫怎麽說?”
“托夫人的福,郎君身上的傷都不打緊了,按時吃藥慢慢就能養好了。”
“這便好。”
屋子裏謝瑾也站了起來,趙夫人上前和他寒暄了幾句,忽然将沈蘭棠拉到一旁。
“妹妹,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妹妹能夠考慮。”
沈蘭棠道:“姐姐盡管說,若是我能幫到,一定盡心竭力。”
“是這樣的,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明日我還要去布莊看賬本問詢經營情況,只是我素來不通行商,性子也是唯唯諾諾,就怕到時候跟早上一樣,被人問得無言以對,我想妹妹明日陪我一起去店裏,可好?”
謝瑾不知道早上發生了什麽,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游動。
沈蘭棠抿着唇沉思。
趙夫人向她求助出乎她的意料,但又在預料之中。不管作為一個被幫助的人還是女性,她都願意幫助她。只是看了這兩天的情況,她預感明天也是一個硬仗,她的幫助“手段”可能會粗暴一點,激烈一點,讓人難以接受一點,不知道趙夫人能不能接受。
還有一個就是——
沈蘭棠認真道:
“姐姐于我有恩,你請我幫忙,我肯定是答應的,但是話先說在前頭,如果按我的方法做或許會顯得過于激動,如果姐姐覺得過分突然叫停,我沒有把握不會起反向效果,所以最後不要叫停,如果叫停,之後壞了事,我也不定有辦法彌補。”
趙夫人臉上一喜,飛快地說:“我明白了,你盡管放手去做,我絕不攔你!”
“那好,那我明天跟姐姐去。”
“好,好。”
趙夫人今天被她救下後,心裏有些潛意識依賴她,聞言大喜,心中也就不那麽怕了。
“那妹妹先忙,我先走了。”
趙夫人又軟語安慰了謝瑾兩句,這才走了,她離開後,謝瑾看向沈蘭棠。
“現在可以告訴我今早發生什麽了吧?”
……
……
第二日一早,沈蘭棠跟着趙夫人一起出了門,車子轱辘滾動,在大半個時辰後停在了一個挂着“趙氏布莊”的大門前。
趙夫人今日過來自然是通知過了人,幾人才下車,很快就有人迎了出來。
“夫人,夫人您到了。”
趙夫人客客氣氣地說:“張叔,錢掌櫃在莊子裏麽?”
“在的在的,就等着您呢。”
沈蘭棠随着趙夫人進了布莊,裏面院子裏挂着一匹匹洗晾的新布,沈蘭棠還沒看清楚就見到一個熟悉人影從房間裏走出。
是昨日堂上資歷最老的那個掌櫃。
趙家主營布莊,從上游到終端分別是織布,染布,單賣布料的店面和成衣店面,但其最開始也最要緊的肯定是制作布料的布莊。
這兒的布莊是趙家最開始也最重要的産業,這位錢掌櫃當着這兒的掌櫃,又是所有掌櫃中年紀最大的,也怪不得他昨日一副拿喬模樣。
錢掌櫃出來時臉色還好,見到沈蘭棠,他狠狠皺了皺眉,不悅道:“夫人怎麽把這位小姐帶來了,布莊是無關人等随意進出的地方麽?”
趙夫人也早料到他要發怒,她言笑晏晏,語氣柔婉地說:
“舍妹想要過來學習,以便今後幫我,總歸是自家人嘛。”
古代經商都是以家族為擴展,錢掌櫃也就這麽一說,還真不能把沈蘭棠趕出去。
“布莊可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他冷哼了一聲,道:“進來吧,夫人不是想看賬本麽,都給你準備好了。”
幾人走進錢掌櫃日常工作的屋子,這屋子如何奢侈暫且不提,兩人到後,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趕忙将賬本搬出來,放到桌子上,兩個月的賬本足足有一個六七歲小孩這個高。
趙府日常開銷都是蘇媽媽在管,筆筆明細清晰,和管家賬房一對賬,賬就清楚了。趙夫人哪看得懂這麽複雜的賬本,她心裏為難,想起沈蘭棠交待她的話,拿起賬本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另一邊,沈蘭棠也拿了幾本賬本看,裏面記載的确很詳細,問題就是過于詳細,像是故意想讓人頭疼似的。
沈蘭棠一目十行,迅速略過無效信息,翻賬本翻得跟看戲樓的話本錄子似的,錢掌櫃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輕視地笑了笑。
這一大疊賬本看完得半日時間,錢掌櫃正打算找個由頭出去,忽然房間裏響起一聲訝異的“咦”。
沈蘭棠:“咦,怎麽從上個月起,布莊收入降的這麽厲害?”
錢掌櫃:“當然是因為生意不好。”
沈蘭棠:“如何不好?為何會不好,這兩個月正是夏秋換季時節,大家都開始做秋冬裝了。照理來說,生意會更好才是。”
“那是因為大家知道老爺不在了,擔心布莊的布品質變差,不敢開買了。”
“錢掌櫃這話說得可笑,布又不是老爺織的,不會因為老爺不在了品質就變差,又不是廚房,廚師換了店內生意一落千丈。何況布不都是提前幾個月織好的麽?從紡織到店裏售賣至少要兩個月,現在店裏賣的布還是老爺沒去世時候的呢,跟從前有什麽區別,怎麽說差就差了?”
“你……”
錢掌櫃被沈蘭棠說得一時間找不到借口,又看不慣她咄咄逼人的模樣,臉色一黑,就道:
“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是想說我對布莊生意不專心,所以才導致的經營不好麽?到底是姑娘知道經營商鋪還是我知道啊?”
“那當然是不如錢掌櫃知道了。我只是提出了我的疑問,畢竟錢掌櫃說得理由毫無道理,錢掌櫃或是不知道真正原因或是知道卻不願意說,随口兩句想要敷衍夫人,這我就不得不懷疑錢掌櫃的用心了。”
“懷疑我的用心?”錢掌櫃嗓門一拔,大聲道:
“我在布莊幹了二十多年,夫人還沒進門的時候我就在了,老爺最艱難的時候只有我陪着他一起,老爺生前也總是說只要我在,布莊就不會倒,我不忠心?我若是不忠心,早在布莊開不下去的時候就走了!”
錢掌櫃義憤填膺地說了一大堆,恨不得把話都砸在沈蘭棠頭上,沈蘭棠看着他,輕飄飄地道:
“我只是說懷疑掌櫃用心,也沒說你不忠心啊。”
“你——”
沈蘭棠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就要把他一大堆陳詞揭過去,錢掌櫃鄭內心惱火,想着怎麽給這個小丫頭片子顏色看,沈蘭棠話頭突然一轉,道:
“我在賬本上看到新買的染料價格,比方老板家的還要貴,不是說更便宜麽,怎麽還更貴了些?”
錢掌櫃還沉浸在和沈蘭棠的對罵中,冷不丁被她這麽一問,心口一跳。
這麽厚的賬本,她怎麽就看到了染料那裏。
他的思緒被沈蘭棠擾亂,一時半刻想不出應對方式,板着臉道:“這是老王采購的,把老王叫進來。”
不多時,一個身形略微瘦小的中年男人低頭哈腰地進來了,錢掌櫃:
“夫人問新買的染料怎麽這麽貴,不是說比方老板家的便宜的麽?”
姓王的男人立刻谄媚地說:“夫人有所不知,豔姿染料雖然有好幾檔價格,但我們肯定用最貴最好的,這也符號老爺在時一慣做法,因此上面的價格看上去才貴了點。”
趙夫人張開口就想問,那不是跟之前的一樣了麽,為什麽還要換掉?
但她說話前沈蘭棠拉了拉她衣服,她強行忍住了。
“是麽,既如此,那我們買下的染料肯定很好了。”
“那是當然。”
“我聽說新染料是兩個月前換的,新染料做出的布應該有了吧?”
“這……”
老王看了眼掌櫃。
沈蘭棠轉向放開忙前忙後的年輕布工。
“去拿新染料做的布來。”
“是,夫人。”
布工很快抱着一匹布回來了。
沈蘭棠左右看了眼,指着桌上一匹跟這個布差不多顏色的布道:“這是方老板家的顏料染的麽?”
那布丁點點頭。
沈蘭棠拿過一匹布,撕拉一聲——扯下一段不。
“你幹什麽?”
衆人吓了一跳,錢掌櫃跳起來怒道:“你做什麽,這布又哪裏惹着你了?”
沈蘭棠閑閑看了他一眼:“錢掌櫃急什麽,這裏的布都是姐姐家的,我扯一塊怎麽了?”
“你,我這是……”
沈蘭棠把兩塊從不同染料染出的布交給方才的布工,道:“去拿兩盆溫水來,把這兩塊布同時浸泡在水裏,切記用溫水。”
布工不待她說第二遍就跑出去了。
老王眼皮子一跳,錢掌櫃憤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位王管事選染料的時候沒有對比的麽?這兩塊布料顏色差不多,染料價格也差不多,既然王管事選了新的這家,肯定是新的那家染料更好更不容易褪色。我想向姐姐證明這一點好讓她放心,我的做法沒問題吧?”
做法是沒問題,可是做的事情有問題啊!
王姓管事心髒撲騰撲騰,眼皮子跳個不停,好幾次偷偷地往錢掌櫃方向看,錢掌櫃也是一臉菜色。
衣服泡進去不出一柱香時間,用新染料布的那盆水顏色就變了。
沈蘭棠看向錢掌櫃:“錢掌櫃,你有什麽解釋的麽?”
錢掌櫃眼神游離,忽地他轉向王管事,怒道:“王管事,這是怎麽回事?”
“這我……夫人,我這是被騙了啊,沒想到那黑心商家會以次充好,夫人,這都是老奴的錯!”
王管事一陣哭天喊地,泣不成聲的模樣看的趙夫人心軟,但她剛想開口就被沈蘭棠睨了一眼,吓得她立刻噤聲。
“王管事,你說一句知錯就行了麽?你知道這個染料給布莊帶來了多大損失麽?幸好這些布還沒流通到市面上,否則我們趙氏布莊的聲譽都要受影響,你擔得起這個責任麽?”
“我,我,夫人!!”
王管事知道趙夫人心軟,就想跪着抱她大腿,趙夫人撇開臉不去看他。
“……掌櫃的,掌櫃的,你是知道我的,我向來對老爺忠心耿耿。”
錢掌櫃咳了一聲,正要開口,沈蘭棠:
“你知道我是怎麽知道這些染料有問題的麽?”
錢掌櫃:是啊,她是怎麽知道的?
“因為有人聽見豔姿染料的老板在喝醉酒後說,說他買通了某個布莊的管事,讓他用高價買進他們的劣質染料,這樣一來,他有的賺,那人也有點賺,唯一虧了的就是這個冤大頭布莊!”
沈蘭棠一邊說一邊用目光打量着兩人神色:“王管事,你還說你是無心之失,是被人騙了麽?“
“我,我……”
王管事百口莫辯,下意識看向錢掌櫃,錢掌櫃眼神一撇,避開他的目光,下一刻重重把他踹到在地。
“好你個王管事,老爺對你恩重如山,你卻夥同他人坑害布莊,你居心何在!”
“我,掌櫃的我……”
王管事想說什麽,但看錢掌櫃向他使了個眼色,最終還是不敢說出口。
沈蘭棠将他們互動看在眼底,看向趙夫人道:
“姐姐,就像你說的一樣,我們把內鬼抓出來了!”
趙夫人連連點頭。
對對對,都是我說的。
“王管事夥同外人坑害布莊,即日起撤銷他管事身份。”
稍頓,她走到年輕布工身邊,和顏悅色:“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小人名叫柳志明。”
“好,由柳志明擔任新的管事。”
沈蘭棠說撤銷王管事時,錢掌櫃還沒什麽,等到她宣布柳志明為新管事時他猛地看向她。
“柳管事,好好幹,你還年輕,還能在布莊幹幾十年,到時候,布莊就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了。”
沈蘭棠意有所指地說,柳志明早激動得快瘋了,連連點頭。
“錢掌櫃,我這麽處理,你沒有意見吧?”沈蘭棠面含微笑,望着錢掌櫃。
錢掌櫃臉上紅青黃綠一一飄過,最終只能咬牙道:“布莊是夫人的布莊,當然是夫人說了算。”
“好,我就知道,錢掌櫃對布莊對夫人忠心耿耿。”
處理完了這一大段事,沈蘭棠還沒結束,她忽然走到門口,望着院子裏諸多工人,大聲道:
“這段時間,布莊發生了很多事,夫人知道大家不容易,所有工人工錢漲二十文,主管主事再漲二十文。”
衆人乍聞喜訊,皆歡呼起來。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
已然是又将夫人當做了東家模樣。
做完了這一連串動作,沈蘭棠才道:“姐姐,我們走吧。”
“好,好,我們走。”
趙夫人出去的時候還能聽到裏面人喊她夫人的聲音,她自先夫去世後,一直被各路人壓迫,何曾這般揚眉吐氣過,幾日下來的郁氣頓時消散,她激動地握住沈蘭棠的手,問:
“妹妹果真料事如神,猜到了染料會有問題。才得以抓住王管事把柄。”
購買方收取提成,低價高買,彼此充好,被發現時從價格檔位到品質檔次試圖糊弄老板,這簡直就是教科書一般的受賄流程,就王管事的那一套由高到低的說辭,教科書都不定有他程序完整。
這不叫料事如神,這叫人性!!
過了會,趙夫人又憂慮道:“錢掌櫃當真不知道麽?”
沈蘭棠:“他自然是知道的。”
趙夫人吓了一跳:“那為何不把他也抓出來?”
沈蘭棠向她解釋:“姐姐,如今你在錢莊勢力還很小,唯占了大義,罷免一個王管事問題不大,錢掌櫃自當棄車保帥。可若是你要罷免錢掌櫃,他難保不會聯合其他掌櫃一起反擊,到時候夫人就得不償失了。”
“我們今日只是殺雞儆猴,不是真的要挑起戰火。”
趙夫人:“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姐姐目前無人可用,可如柳管事這類人,都可以慢慢提拔起來,等到有一天他們能獨當一面了,姐姐就可以把原來的掌櫃全都換掉了。”
說到這,趙夫人懂她今日做法是為了給自己立威,但她也有擔憂。
“那位姓柳小哥畢竟年輕,若是不經用怎麽辦?”
沈蘭棠耐心地說:“姐姐現在的問題不是無能人可用,是無人可用。姐姐只需要把人放到那些重要位置,占了位置免得又被掌櫃們的人把持。之後若是找到能人再替換就行,至多給原來的人一些補償。”
“說到底,哪怕這些人真不經用,讓姐姐耗費了錢財,也總比把錢讓那些心懷叵測忘恩負義的人賺了去好。”
趙夫人猶如醍醐灌頂:“妹妹說的是,與其把錢給那些惡人們拿了去,不如我自己敗光了,好歹還買個開心。”
趙夫人能說出這樣的話,倒是讓她另眼相看,趙夫人固然有缺點,但也不是沒有優點。
如今日,她願意相信人,并且對信任的人完全放手去做,這就是她的優點。就這一點,就勝過很多做事瞻前顧後,今日說了明日反悔的人了。
沈蘭棠有心教她,道:“其實顏料這件事不完全都是壞事,利用得當也能受惠。”
趙夫人睜大眼睛:“如何受惠?”
“姐姐附耳過來。”
沈蘭棠在她耳邊一通叮囑,趙夫人的表情從驚訝不解,到半知半解,再到恍然大悟。
“妙,妙,妙,實在是太妙了!妹妹如何能想出這等方法,化腐朽為作神奇。”
沈蘭棠:也不用這麽誇,就普普通通的危機公關而已。
趙夫人經過這兩日的事,對沈蘭棠已然是心悅誠服,她握着沈蘭棠的手深情道:
“我素來不知行商有如何困難如何精巧,只道只是需要了解上下工藝買賣價格,今日見了妹妹才知道行商一事也是精妙絕倫,求妹妹助我一臂之力,我願以高薪聘請妹妹,為我指點迷津。”
沈蘭棠:啊?
“那個,可是,姐姐,我可能半個月之後就要離開。”
趙夫人繼續滿臉深情地說:“我本不該強人所難,只實在找不到人,半月就半月,半月之後說不成我也稍通商事了。”
沈蘭棠看趙夫人一臉真誠模樣,嘆了口氣,行吧,都火燒眉毛,自己好歹給她撐撐場面,大不了半個月之後,再給她找一個職業經理人。
把內部蛀蟲給清理掉,再有謝家名號做倚靠,想來小富平安是保得住的。
“既如此,我答應姐姐。”
趙夫人狂喜道:“太好了!”
沈蘭棠眼中也漏出幾分喜悅,等她開心完,再次開口:“那我也還有個問題,就是——”
沈蘭棠早上出門,直到傍晚時分才回來。
她伴着日落一蹦一跳地從外面回來,臉上洋溢着笑容,連嘴上都哼着歌謠。
謝瑾被她情緒被感染,起身問道:“發生什麽事了,這麽開心?”
沈蘭棠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她眼底閃爍着點點光芒,忽然朝着謝瑾伸出手。
啪嗒幾枚銅板落到謝瑾手心。
沈蘭棠:“這是我掙來的。”
謝瑾:啊?
沈蘭棠:“從今天起,我就是趙氏布行的大掌櫃了。”
謝瑾:“……啊?”
這麽突然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