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劍術課
第24章 劍術課
浮先生看着我,他已是花甲之年的人,眼珠子卻依然明亮,是智者的眼睛。他又看向白生他們,緩緩道:“儒家六德:智,信,聖,仁,義,忠,這是君子之德。你們,将來會看更多的書,接觸到更多的思想,遇見更多的人,可是在這之前,你們先學到的是如何成為一個君子。為師希望,所有人,他的初心都是以仁義為基底。若人人都能如此,如今世道還會有那麽多戰亂?正是因為人人不能如此,所以為師才要教你們君子之道,你們也會教給你們的弟子,十年百年千年,總有一日,人人都是仁義之人。若得如此,還會有戰争?還會有你所說的條件和規則嗎?”
他知道我所說的規則真正的意思是什麽,我所說的規則,是利益!古往今來,人人皆是以利益為先,我也不例外,我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然而眼前這位老人的這一番話,竟讓我有些震動,在他所說的這番話面前,我覺得自己十分渺小。
但是很快,這種情緒我便消化掉了。白生等人都是十分嚴肅,齊聲說:“弟子受教了。”
浮先生看向我:“懷瑾你明白了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說:“老師是真正仁義之人,心懷大愛,弟子自嘆弗如。”
剛剛浮先生說的這些,是理想主義,若人人都能像他說的那樣,現在還會是奴隸社會嗎?我終究是個現實主義者,俗!
“不過懷瑾,你小小年紀,有這些領悟倒也是奇怪。”浮先生說着嘆了一口氣:“人二十歲時與五十歲的思想是天差地別,二十歲時聽老人說道理,總覺得不以為然,等到真正到了那個年紀,便能懂得話中的真意。”
或許吧,我心想。回頭一瞥,瞥見張良飽含深意的眼神。
下午放學我神色恹恹,項伯有一搭沒一搭和我聊着,大概看出我打不起精神,坐上馬車之後他都沒有和我說話。李徐發現我的反常,偷偷瞄了我好幾眼。
“公子,今日田假大人派人送了一封信過來。”快到家時,夏福提了一句。
我越加心煩,不過仍是叫人把信拿了過來,原來是一封邀請函,讓我去他府上做客。我理由都不用想,立刻提筆回信,說自己每天要上學,放假時也有一堆作業雲雲。寫好之後立即叫夏福送了出去。
“公子,晚上湯廚子準備了羊肉湯呢!”時茂小心翼翼的說。
我将衣服脫的只剩單衣,拿起一把蒲扇扇了兩下,說:“別上羊肉湯了,炒兩個青菜吧,涼拌一個菜瓜。主食不吃粟米了,煮一鍋綠豆湯來吧,天太熱了,降降火。”
時茂答應着去了,趁着天色沒黑,我将寫回趙國的兩封家書封好,預備交給李徐讓他寄回去。古代沒有快遞,長途信件必須得讓李徐手下的騎兵上,但今天叫了兩聲都沒有人答應我。只有院子裏掃地的小藍過來:“公子有什麽吩咐?”
我啧了一聲:“李徐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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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藍說在後宅,我就往後宅去,不過我還從來沒有去過後面那棟宅子。
我這棟府邸最裏面的一道牆和後宅是連着的,西南角裏一個小門可以通到那邊。
小門平時應該也是有人守着的,不知為何今日沒人,穿過小門我就震驚了,遠處十幾米的地方大約一百多個男人守着一口井,一人接了一盆水,蹲在屋檐下洗澡,這場面太壯觀了!
幸好是離得遠,看不太清楚,那邊似乎也沒有發現我,我連忙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重新退回去把門關上。
幸好沒驚動那些人,不然就尴尬了。
“小姑奶奶,你幹嘛呢?”項伯剛打開窗就看見鬼鬼祟祟的我。
我搖搖頭,看他在窗戶邊的桌子上寫字,頓時興起:“喲,今天居然見你拿筆了?”
項伯抓抓頭沒說什麽,我趴在窗沿上看他寫字,他的一手字還是寫的有模有樣的。
趴着看了一會兒,夏福回來了,手上抱着一個盒子:“公子,我回來了。”
“嗯,信是送到田府了?”我随意問道:“你手上拿的什麽?”
“是田假大人給的一籃桃子,他說既然公子學業繁忙,就不打攪公子了,他還說公子什麽時候有空了,随時可以去他府上玩。走的時候他家仆從正好剛買了桃子回來,他就讓我裝了一籃子帶給公子。”夏福将蓋子打開,七八個拳頭大小的毛桃。
我一樂:“正好,晚上乘涼的時候可以吃,你拿到廚房去洗洗吧,還有,等會把李徐叫過來一起吃晚飯。”
“知道了。”夏福說。
天黑得晚,我叫人将飯桌擡到了院子裏的一棵大樹下。李徐穿了一身白色單衣過來,他平日裏不是黑就是灰,突然穿了件白衣,看着還挺俊俏,就是比起剛來時皮膚黑了不少。
李徐比起之前沒有那麽拘謹了,第一次邀他吃飯時,他幾乎全程都低着頭只吃白米飯,一口菜都不敢夾。現在話依然少,不過至少不會我給他夾一次菜他就感謝我一次了。
“李大哥,我這有兩封信是給我父王和母親的,明日又得麻煩你了。”我大口喝着綠豆粥,直呼爽口。
李徐道:“我知道了,晚上回去就會安排。”
項伯一個人快吃完了半盤涼拌菜瓜,我用筷子點了一下他才去吃青菜,他是無肉不歡的,今天應該讓湯廚子炒個肉。
“李大哥你千裏迢迢跟我到齊國,你父親不會擔心你嗎?”我閑聊問起來,因為李徐的父親是歷史上很有名的李牧将軍。我還好奇問過他,一個将軍之子為何願意來跟着我一個沒有任何實權的公主。後面才搞清楚,我雖然沒有實權,但身份卻是實打實的尊貴,李徐跟我幾年,回去以後直接就會給官職封賞,這樣就不用像他兩個哥哥一樣還要去戰場上去掙軍功。
“父親常年在軍營裏很少回家,比起我,父親更牽挂我兩位兄長。”李徐回答。
我推了項伯一把:“你看人李大哥多勵志,都是将軍的子孫,人家努力奮鬥,你呢,你連讀書都不好好讀書。”
“那能一樣嗎,父親在楚國咳嗽一聲可連大王都會緊張,我只需等待成年,父親自會給我做安排。”項伯傲然,我呵斥:“這些話以後別在外頭說!”
項伯不以為然:“這件事情楚國人人皆知,有什麽不可說的。”
“我不喜歡你這樣。”我皺眉,太不謹慎了,況且這麽大剌剌說出來,人李徐多尴尬啊。
項伯妥協:“好好好,我不說了。唉,真不知我們兩誰是長輩。”
我心裏年齡能當你媽了,我內心自嘲。将半盤菜瓜端到李徐面前:“快點吃,再不吃要被阿纏吃完了。”
“是,多謝公子。”李徐拿着碗筷想抱拳,十分滑稽。
是慶先生的劍術課,自打他知道我是女孩子了之後,有一段時間總讓我在旁邊休息,但我堅決要證明自己體力能跟上,他讓我休息我也不聽,只是跟在師兄們後面。
幾次之後,慶先生似乎就習慣了,對我一視同仁起來。
今天學劍術,人手一把木劍,不過今天開心的是,張良也在課上。幾位師兄是同桌之間對練,我沒有同桌,張良就主動提出陪我練習。
慶先生教的是招式,招式之間變換得十分靈活。中國古代的劍術自漢代以後就漸漸失傳了,因此看到慶先生所教授的劍術,我不時會感嘆這才是真正的功夫,不是花花架子,而是實打實的招式。
“你又走神了!”張良啪地一聲将我的木劍打掉,身高的懸殊,他已經盡量在敷衍我了,但我的劍依然拿不穩當。
我只好耍賴:“我人小,沒力氣。”
張良莞爾:“招式跟力氣有什麽關系,又不是真正在打鬥。”
“子房說的是,不過即便是真正在打鬥,力氣也不能代表全部。”慶先生一說話大家都停下來聽着,他道:“技巧在絕對的力量之下會被碾壓,但若是能掌握技巧,再強大的力量也會被化解掉。”
慶先生将項伯點上來,他倆一對招,也不知怎麽動的,不到三秒項伯的劍就飛了,慶先生的木劍已經搭在項伯脖子上了。
項伯不服氣的嘟囔:“我不擅劍道,若是肉搏,我三招就能把敵人打趴下。”
慶先生忽略掉項伯:“我再演示一下,你們看清楚。”
他又來了一個慢動作,我依然沒看懂,不過慶先生演示一遍之後就讓我們開始練習了,他一對一的指導過來。
穆生被白生打的沒有還手之力,劍被他當盾牌用了;劉交和申培是一半一半勢均力敵,而項伯對田升則是壓倒性的勝利;我則是使出渾身解數也抵擋不了張良的敷衍。
慶先生一個一個手把手的教,到了我這裏時,他突然不好意思再觸碰我,只是語言上給我指導:“劍鋒指在腰腹,……不對,在高點……也不對,你手再擡高一點……”
“我來吧。”張良有些看不過眼,善解人意的過來抓住我,而慶先生到了我對面和我對練。
張良抓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暖,緊緊抓着我的手,他在我耳邊說:“專心些。”
他就這麽抓着我的手動起來,但是,這可不是電視裏演的那種男人教女人練劍那麽唯美,事實上是:張良一動起來,我拿劍柄的那只手就被握得生疼,而另外一只手被張良牽引着做出一個反人類的動作。當慶先生的木劍刺過來時,張良膝蓋在我腰上頂了一下,慶先生的那一劍落了空,但是美觀就談不了,應該像耍猴。
不過這一套動作下來,我是明白了,有點像太極,我哦了一聲:“原來是四兩撥千斤。”
張良一愣,然後笑開:“這個比喻非常有意思,很清楚。”
“子房你劍術又進益了。”慶先生對着張良點點頭,張良只是說:“每日晨起都會在院子裏練先生給我的劍譜,子房受益了。”
我想起那日掉進河裏看到他肚子上的肌肉,果然偷偷鍛煉了的。
慶先生放下劍,去廊下喝水了,他跟浮先生真是兩個典型,浮先生喝水是拿了壺泡茶,拿一個小杯子一喝能喝一上午。而慶先生是拿了一大個水囊,随意放在地上,渴了就一口将水囊的水全喝光,然後叫人給他的水囊把水添滿。
慶先生喝完水:“大家歇一會兒吧。”
他休息時也總是一個人在廊下孤獨的坐着,而我們總是在教室裏休息,簾子一拉下來,別提多陰涼了。
大家喝完水,我将帶來的豆糕拿出來,該到吃零食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