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喝醉了
第3章 你喝醉了
混亂之後,沒人理睬秦禹蒼。
秦禹蒼便自己下了樓,接了秦瑞開車要走,剛出大門,就看見站在路燈下淋雨的夏澤笙。
他本打算直接往山下去,不知道為什麽卻已經踩了剎車,在夏澤笙旁邊緩緩停下了車。這時候秦瑞也看清了路燈下的人。
秦瑞搖下車窗,略有些吃驚:“夏先生,您來了白雲居?這是要走……沒車接您嗎?”
夏澤笙“嗯”了一聲:“今天自己過來的。”
秦瑞連忙對秦禹蒼道:“阿蒼啊,開門讓夏先生進來,我們捎他一程。”
秦禹蒼剛就開了安全鎖,夏澤笙也沒有拒絕,彎腰上車,坐在了後排。
“夏先生去哪裏?我讓阿蒼送您。”
“不用麻煩,出了白雲居,把我放在路邊就行。我自己打車。”夏澤笙說。
“這怎麽行。”秦瑞不同意,“怎麽能讓您自己打車?這、這太不合适了。”
老人家的執拗很難開解,秦禹蒼不想在這裏一直做無意義的謙讓。
“我先送你回去。然後再送夏先生回二沙島,順路。”秦禹蒼說,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夏澤笙,“這樣可以吧?夏先生?”
夏澤笙點了點頭:“好。那就麻煩你了。”
秦瑞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等秦禹蒼把他送到家,他下車的時候還反複叮囑秦禹蒼一定照顧好夏澤笙,一定要把他安全送到家。
車門關好,車子重新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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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車內便徹底安靜了下來,秦禹蒼從後視鏡裏打量夏澤笙,此時的他靠在角落裏,一直看着車窗外的路燈,他的頭發雨水淋得半濕,稍微擦幹了一些,如今微微卷曲,遮住了他的雙眼,秦禹蒼看不清他的眼神,卻無端覺得他很孤寂。
整個人和他暗淡的衣着,和車外的夜色,恍惚融為一體。
與世隔絕。
上了高架開了一會兒,二沙島的标志出現在前方,秦禹蒼要往過拐彎,夏澤笙卻忽然開口:“我不去二沙島。”
秦禹蒼一愣。
“你剛也聽到了,秦飛鵬父子讓我滾出去。實際上幾天前,他們就給我下了最後通牒,勒令我搬離二沙島的那套別墅。家……我是回不去了。”
這不是什麽奇怪的事,秦飛鵬的為人,上輩子秦禹蒼已經一清二楚。
“那我送你去哪裏?”秦禹蒼問他,“回夏家?或者是去你別的居所?”
“我沒有別的住所。”夏澤笙說,“至于夏家……我寧可去跳江,也不回那個地獄。”
不回娘家。
也沒有其他住的地方。
“既然如此,夏先生有什麽中意的五星級酒店,我送你過去。”秦禹蒼給出了另外的選擇。
夏澤笙笑了笑:“是個很好的建議。可是我又沒有錢。”
秦禹蒼眉心微微皺了起來,他将車緩緩停靠在高架的路肩處,這才問夏澤笙:“夏先生,你亡夫……”
“丈夫。”夏澤笙糾正。
秦禹蒼嘆了口氣:“好,你丈夫秦骥擁有一個千億的商業帝國。如今你告訴我,你沒有錢住五星級酒店?”
“不光是五星級酒店,什麽酒店我也住不起,連飯都吃不起。”夏澤笙說,“我身無分文。”
“夏先生你是不是跟我開玩笑?”秦禹蒼扭頭看他。
夏澤笙怔怔看着他好一會兒,忽然悵然一笑:“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真的很像秦骥。”
“夏先生,我不是秦骥,我是秦瑞的兒子,我叫秦禹蒼。”秦禹蒼對他說,“而這麽多年以來,從來沒有人說過我與秦骥相似。”
“真的沒有嗎?”
“我确定。”秦禹蒼毫不猶豫地說。
是的。
他确認。
三年來,有時候在夢裏掙紮,仿佛還在那片寂靜深黑的海底。
每一口海水都像是水泥般灌入他的雙肺。
讓他窒息,并沉甸甸地下墜,直到渾身遍布冷汗地醒來。
每每此時,他都會爬起來去看鏡子裏的自己,看那張與秦骥毫無相似之處的年輕的臉。然後他才能真切地意識到他成為了另外一個人。
重獲新生。
而不是另一個噩夢的延續。
旁邊的高架路上,汽車在雨中呼嘯而過,車燈的光一瞬一瞬的照進來,秦禹蒼的面容在一明一暗中被勾勒了出來。
夏澤笙自嘲地笑了一聲:“是我冒犯了,抱歉。”
他不等秦禹蒼回話就延續剛才的話題解釋:“我和秦先生有婚前協議,財産不混同……而我恰巧婚前沒有什麽財産。”
“秦骥失蹤後,你作為他合法配偶,應該有他財産的代管權。”
“我将這個權力大部分轉交給信托機構了。他那麽大的産業,總不能在回來之前,被我弄得亂七八糟吧。專業的事,就應該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夏澤笙說。
“那你剛拿的翡翠原石……”
“我不可能賣掉它。”夏澤笙輕輕地開口。
意料之中。
秦禹蒼嘆了口氣:“你沒有錢,也無處可去。所以你剛才從白雲居離開後本來的計劃是?”
“我本來沒什麽計劃。可是你接上我後,我忽然有計劃了。”夏澤笙看着他,眼睛像是一汪池水,他笑了笑,“瑞叔剛下車的時候說,讓你一定照顧好我……你看起來像是個孝子,想必不會讓瑞叔失望吧。”
秦禹蒼意識到自己似乎一時心軟,讓一個大麻煩上了車。
秦禹蒼又掙紮了幾下。
說自己出資送他去酒店住幾天,又或者開車帶他去找朋友。
夏澤笙一會兒說自己身份敏感跟秦禹蒼出入賓館如果被抓拍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一會兒說自己沒什麽朋友讓他不要費心了。
其實還有幾個甩掉夏澤笙的方案。
但是夏澤笙是鐵了心要糾纏他,這些方案一定會想到辦法化解,提出來似乎除了浪費時間沒有別的意義。
他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夏澤笙。
孤獨感始終萦繞在夏澤笙周圍,此時将他抛下,似乎不是個太好的選擇。
只是仔細回想起來……
他印象中的夏澤笙,都是乖巧聽話的,從沒有這般難纏。
車子駛過了二沙島的出口,轉向番禺大學城,并很快從大學城附近下了高架。
比起白雲居附近的安靜,這邊一下高架就熱鬧了起來,兩邊都是居民樓,樓下的各種大排檔、燒烤、酒吧熱鬧紅火,大部分都要淩晨三四點才打烊。
路邊大部分都是年輕的面容,或呼朋喚友,或男女牽手。
“這就是大學城嗎?”夏澤笙饒有興趣地看着窗外,感慨道,“年輕可真好啊,還有書讀。”
“離大學城還有二十分鐘車程。”秦禹蒼把車停在了一個老舊居民樓半地下停車庫裏,“我和同學搬出來,在這邊住。”
兩個人從停車場出來,夏澤笙提着那箱子下了車,左右看看,忽然問他:“你餓不餓?”
秦禹蒼看他。
他又說:“我餓了,中午到現在都沒有吃飯。”
人都帶回來了,也不至于差這一頓飯。
秦禹蒼帶着他到了最近的大排檔,夏澤笙坐下來,看什麽都好奇,不光點了好幾個菜,又起身去逛了一圈燒烤攤,點了一打生蚝,還有各種烤物,最後讓老板上了紮生啤。
他那好奇寶寶的樣子,莫名有點好笑,秦禹蒼問他:“夏先生沒有吃過路邊攤嗎?”
“這種的沒有過。”夏澤笙說,“以前做藝人那幾年不可能坐在馬路邊上吃宵夜的,不然被拍到就要上頭條。後來和我先生結婚後,晚上都想等他回家一起吃飯,也很少在天黑後出門……不過他應酬有些多,很少能在淩晨前到家。”
何止是淩晨前到家。
他回家的時間都很少。
秦禹蒼想。
二沙島的別墅大且冷冰冰的,寂靜的像是埋葬人的墳墓,多待一秒都讓他窒息。他寧願在公司徹夜開會,又或者從某個不知名的情人身邊醒來,也不願意回到那裏。
可是就是這樣的牢籠,夏澤笙住了有小十年,他如何忍耐?
每一個夜晚,他都在等待自己回家?
“那麽晚,你等不到他怎麽辦?”秦禹蒼問。
“也沒有怎麽辦,繼續等,等到他回來就好了。”夏澤笙輕描淡寫,這時候菜上來了,他轉移了話題,“來,吃飯,你也吃。”
很快,燒烤與啤酒也來了。
秦禹蒼這輩子不怎麽輕易喝酒,于是看着夏澤笙喝。
他像是經歷一場冒險,拿起杯子,先是小心翼翼地淺嘗了一口,很快眼睛亮了一些,安靜地又喝了一大口,生啤的泡沫有一些沾在了他的嘴角,讓他看起來帶了點笨拙的俏皮。
秦禹蒼忍不住從內兜拿出手帕,擦掉了那點泡泡。
夏澤笙愣了一下,看他手裏捏着的手帕,又把視線移到他的臉上。
“怎麽了?”秦禹蒼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你真的很像我先生。”
“夏先生,占人便宜不是這麽占的。”秦禹蒼說,“我見過秦骥照片,我們沒有絲毫相似的地方。”
“不……”夏澤笙搖頭,“不是外貌。是氣質……舉手投足之間的氣質,很像。”
這次秦禹蒼沒有再反駁,只是對他肯定地說:“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