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離別
離別
“這個送給你, 過幾天參賽用得上。”
李樹接過彩色蠟筆,感動的同時欲言又止。
猜到他想問什麽,蘇鳶耐心解釋道:“你先別急, 如果不出意外,這月中旬, 就會重新開始勤工儉學活動。這幾天, 你先把繪畫作品好好構思一下, 從今天開始,你每天中午和我一起吃飯。”
李樹微微一怔,忙對她擺手拒絕:“我回家吃午飯,您還是自己吃吧。”
從學校到他家來回要兩個多小時,這一聽就是假話,蘇鳶不容他拒絕,“記得, 中午在教室等我。如果我沒看見你, 以後的勤工儉學活動, 你就不用參加了。”
李樹抿了抿嘴唇,猶豫片刻,沒敢說不。
到了中午,蘇鳶拿出帶來的包子,給李樹和姜原每人發三個,自己留下兩個。
姜原咬着包子, 一臉滿足, “師丈做得真好吃, 比飯店裏的包子還好吃。”
李樹則小口小口吃着包子, 最後只吃了一個。
蘇鳶見狀,柔聲問:“你正在長身體, 另外兩個怎麽不吃?”
“我已經吃飽了,其它的,還是您吃吧。”
他很清楚在這年月,糧食是最珍貴的,做人不能太貪心。
蘇鳶沉默一瞬,把裝包子的小飯盒塞進他的挎包裏,一臉嚴肅道:“中午吃不下,可以留着晚上繼續吃,只有身體好才能學習好。這些不是白給你吃的,等以後我會通通讨回來。”
姜原也勸他,“你還是聽老師的話吧,瞧你那麻杆樣兒,再不吃飯,一陣風就能把你吹倒了。”
李樹明白他們的好意,他緊緊攥住挎包帶,朝蘇鳶深深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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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放學,傅墨白早已等在校門外,有老師看見他會熱情打招呼,他也回以微笑,不似平常那樣兇巴巴。
蘇鳶走出校門,歡快地朝他走去,并把挎包和水壺遞給他,“你等多久了?怎麽沒在車上等?”
傅墨白接過東西,故作神秘道:“因為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等不及了,想早點來。”
想到之前提到的小黑狗,蘇鳶眼前一亮:“是什麽驚喜啊?”
男人輕推她的肩膀往車邊走,待打開車門時,只見後車座放着一臺收音機。
“怕你太無聊,這個放在鎮上,如果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聽它解悶。”
蘇鳶看向那臺嶄新的收音機,眼底劃過失望,但仍然感謝道:“你有心了,我很喜歡,謝謝。”
傅墨白察覺到她的細微變化,不由得輕笑,“我上午去過市場,不過沒找到你說的那種小狗崽,這件事要順其自然,沒準過幾天就能遇見了。”
見他如此敏銳,蘇鳶驚詫不已。
“你怎麽看出來的?不愧是軍人出身。”
“你的情緒都寫在臉上,想不注意都難。”男人輕刮她的鼻尖兒,一臉寵溺。
蘇鳶羞澀垂眸,小聲嘀咕道:“我沒想催你,是你讓我誤會的。”
“好吧,是我的錯了。今天咱們去下館子,怎麽樣?”
對于吃什麽,蘇鳶沒有任何意見。
他們在某國營飯店吃了兩碗熱湯面,然後回了出租屋。
剛到家門口,她便看出與以往不同之處——院牆上插滿了玻璃碎片,讓人很有安全感。
“這都是你弄的?”
“嗯,如果我不在家,有這些東西在,能安全一點兒。”
之後,兩人推門而入,院子裏有新做好的煤坯,棉被褥子挂在晾衣繩上蓬松清香,走進廚房,大米白面應有盡有。
像是要長住。
蘇鳶微微挑眉,轉過頭問他,“這裏的東西置辦得真齊,你是不是要出任務了?”
“……”傅墨白驚訝一瞬,很快承認道:“上級是有計劃,但時間未定。”
想到他将要離開自己,蘇鳶擡頭望向他的眼眸,心底生出濃濃不舍,“去多久知道嗎?”
“這也說不準,一切服從上級安排。”
她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這一夜,兩人在新的環境中都有些激動,憶起文燕曾說過的悄悄話,蘇鳶難得主動。
羞紅着臉,上坐。烏黑長發随之散落,像是山野裏的妖精,美得不可方物。
傅墨白深深凝視着她,胸膛劇烈起伏。
不知過了多久,蘇鳶終于堅持不住,軟着聲音訴苦,“好累,你什麽時候好?”
男人猩紅着眼,忽然坐起身,狠狠吻住她的唇……
*
第二天,大雨未至,傅墨白卻收到上級通知,五日後他将出發去外省。
接下來的日子,他和蘇鳶除了工作時間外,幾乎形影不離。家屬院裏的鄰居們看到,都誇兩人感情好。
在臨行的前一夜,傅墨白幫她收拾好行李,認真囑咐道:“鎮上的鄰居多數都很熱心,如果碰到什麽困難,一時找不到人幫忙,你可以去找前院的楊嫂,我已經跟她打過招呼了。”
見他盡為自己操心,蘇鳶無奈笑道:“我已經是成年人了,不用擔心。倒是你,在外面出任務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敢帶傷回來,你今年別想和我睡一屋。”
“……”傅墨白用食指撓了撓眉心,心想這姑娘是真狠。
怕她過于擔心,只能保證道:“你也放心,我會平安回來的。”
第二天淩晨三點。
傅墨白穿上軍裝,拎着簡單行囊,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便準備出發了。
蘇鳶站在門口,朝他擺擺手,與之告別。
“記住我說的話,要安全回來。”
“嗯,我會的,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蘇鳶點點頭,目送他消失在夜色中。當她轉身回屋時,只覺得心裏空唠唠的,就連房子都變得異常冷清。
直到天亮,她才拎着行李袋,離開軍區的家。
聽說她要在鎮上長住,姜原主動提出陪她一起住。家裏多一個人也就多了一絲煙火氣,蘇鳶每天上班下班,三點一線,算是适應良好。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到了三月中旬。
在衆人的期盼下,勤工儉學活動再一次開始了。
學校新來的勞動老師叫蕭振山,與蘇鳶一同負責這項活動。
蕭振山人如其名,長得像座山似的,聽說是校長的小舅子,以前在隔壁縣當廚師,因為什麽來這裏?沒人知道內情。
可能是長相原因,學生們都有點怵他。
在開會前,蘇鳶和他讨論道:“天氣漸漸變暖,再做粘豆包顯然是不行了。您有什麽好主意嗎?”
蕭振山初來乍到,也想做出點成績來,思忖半晌回道:“我最拿手的是做菜,要不我教大家颠勺?”
又不是開飯店,單獨做菜當商品賣,顯然不行。蘇鳶想了想,蹙眉問:“您會做簡單一點的美食嗎?比如,好上手又受歡迎的?最好是點心之類的。”
他聽了直搖頭,“我只會炒菜,做不來面食,你還是找個面食師傅問吧。”
如今,他是指望不上了,蘇鳶只好另想辦法。最後,她決定按自己的原計劃實施。
教孩子們寫信,熟悉每一條街道,幫人代寫信、代跑腿。除此之外,還可以學些維修技術,幫人修點小物件。
學校物理老師會修座鐘,臨時成了他們的維修師父,教學地點在學校實驗室。
為了讓大家能學以致用,蘇鳶還把家裏的座鐘貢獻出來,給大家一起研究。
經過幾天學習,他們已經掌握一定知識,能修理簡單毛病。
周末。
在蘇鳶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人流密集的地方,挂上服務項目的牌子,坐等顧客上門。
十分鐘後,真有一位大嬸朝他們這邊走來,指着[代寫信]幾個字問:“姑娘,幫忙寫封信多少錢吶?”
蘇鳶回答:“一毛錢一封信。”
大嬸聽了沒猶豫,直接從挎兜裏掏出一毛錢,遞給她并說道:“我想給我兒子寫封信,他人在外地,已經好幾年沒回家了,我就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話音未落,大嬸已經眼圈通紅。
因為是代寫的第一封信,蘇鳶親自動筆,輕聲問:“嬸子,您都想說些什麽呀?您說我寫,寫完我給您讀一遍,到時候,您看看滿意不?”
“欸!謝謝姑娘!”
大嬸想了又想,才開口:“你就告訴他,家裏都挺好的,不用惦念。他在外地,能回來一趟最好,如果回不來也沒關系,等我攢點錢可以去看他。還有就是……要保重身體,和周圍人一定要處好關系。可千萬別得罪人,寧可吃虧,也不要強出頭。”
蘇鳶一一記下,洋洋灑灑寫了三頁紙,然後念給她聽,大嬸聽完後,笑得燦爛極了,特別滿意。
“行!就這樣寫吧。謝謝姑娘!”
見她是真滿意,蘇鳶把信折好,放入信封,再貼上郵票,問其郵寄地址。
大嬸一連串念出地址,蘇鳶怔了怔。
因為,那是哈市監獄的地址。
“嬸子,您确定是寄到這裏嗎?”
“我确定,只不過那小子每次都不給我回信,有時候想想,會埋怨他沒良心。”
這時,有個修自行車的師傅湊過來,對蘇鳶小聲道:“姑娘,你別搭理她了,這人就是個瘋子。她因為兒子被判了死刑,經常跑這兒發瘋。你們是新來的,所以不知道,這附近的人都躲着她,也就你們願意理她!”
蘇鳶聽完震驚在原地,沉默一瞬,寫好地址,說道:“嬸子,您再看一眼地址對不對?如果沒問題,我現在幫您免費郵出去。”
大嬸拿起信封,笑眯眯地點頭,“這地址沒錯,姑娘你郵吧。”
見她這麽開心,這一刻,蘇鳶的心情極為複雜。會這麽做,其實是不想随意打破一個母親的幻象,能陪她演這一出戲,好像也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