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幹嘎巴嘴
幹嘎巴嘴
傅墨白。
怎麽會想到他呢?
蘇鳶趕緊收起思緒,不再亂想。
前方不遠處,有一條長長的鐵軌,剛好有火車将在這裏經過。馬車被迫停下來,“當當當”的信號音在此時響徹耳邊。
在馬車旁停了一輛自行車也在等火車,騎車人閑來無事轉過頭,先是看了看蘇鳶和沈晴,然後笑嘻嘻地問向姜松,“這是咱村新來的知青?你們打算去哪兒啊?”
面對此人,姜松皺緊眉頭,咬牙切齒道:“去哪兒跟你沒關系,最好別招惹我。”
“嘿?!你咋說話呢?你們姜家可真能記仇!”
兩人怒目圓睜,一時之間氣氛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火車緩緩駛來,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由遠及近,連地面都跟着震動,震到人心裏。
蘇鳶默默打量着騎車人,年紀不大,一身白衫黑褲,像個知青。就是不知道,姜松為什麽讨厭他?
随着火車駛過,道口欄杆漸漸升起,姜松沒再理會那人,駕着馬車繼續前行。
對方見狀,只敢小聲罵罵咧咧,緊接着,蹬動自行車揚長而去。
沈晴憋不住,小心翼翼地問:“姜同志,他是誰啊?你倆有仇嗎?”
姜松因趕車沒回頭,過了半晌才回答:“他叫方德勝,不是個好人,你們以後離他遠點兒。”
“嗯嗯,我肯定離他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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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晴忙點頭,很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蘇鳶搜索幾天前的記憶,發現姜松從沒跟她提過關于方德勝或是方家的八卦。心想:這兩人的關系,也許沒表面看到的那麽簡單?
很快,他們到達鎮上,她和沈晴在供銷社門前下車,姜松則去學校找妹妹。
為了參加軍民大聯歡,沈晴打算買一雙白鞋,以前的白鞋有些發黃了,穿到舞臺上不好看。
蘇鳶什麽都沒買,只陪她逛。
除了白鞋,沈晴還買了頭花、雪花膏、一斤水果糖,花起錢來毫不手軟。
買完東西後,兩人出門右轉,找到一家修鋼筆的攤位,蘇鳶拿出壞掉的鋼筆遞給維修師傅。
對方只瞧一眼,便說道:“你拿回去吧,我這兒沒有能換的筆尖。”
出乎意料的結果,讓蘇鳶一愣,忙拿回鋼筆問:“那您知道哪裏能換嗎?”
“這牌子的鋼筆只能去市裏修,像咱們這種小地方修不了。”
“好吧,謝謝您。”
蘇鳶懷着失落的心情,把鋼筆裝回挎包裏。
沈晴見狀,眼珠兒一轉,勸慰道:“你別太難過,等十一大聯歡,咱們去青山市表演節目,順便把鋼筆修好呗。”
從白雲村到青山市的客車,每周只有一趟,出門必須要有村裏開的介紹信。
馬上就要秋收了,想請假沒那麽容易,蘇鳶認真想了想,決定還是參加那個大聯歡吧。
不然,想把鋼筆修好,可能要等到入冬了……
在回村之前,他們又來到郵局。
周末,這裏人很多,需要排隊才能領到包裹。沈晴站在隊伍其中,回想着剛剛在鐵軌旁的那一幕,忍不住笑。
“不知道為啥,姜松那張臉總在我腦子裏出現,剛才他那兇巴巴的樣子可真男人!”
“……”
聽了這話,蘇鳶的腦海中也不自覺地浮現一張俊臉,她連忙揮掉,并轉移話題:“今天領的包裹,是你在下鄉前寄的嗎?”
“對,我媽怕我冷,走街串巷換了不少棉花回來,絮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和褥子。又怕我拿不動,這才郵寄過來。”
沈晴父母都是國營大廠的工人,家庭條件不錯,哪怕家裏孩子多也沒厚此薄彼。提到父母給予的愛,她臉上盡是驕傲和幸福。
蘇鳶見了不禁猜想,自己親生父母會是什麽樣的人?
此時,在京市。
張蘭娟苦着臉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文燕剛好從外面回來,看到這幅畫面,好奇走過來問:“媽,您怎麽了?誰又惹您生氣了?”
如見到救星般,張蘭娟立馬坐直了問:“燕子,我想吃西城的核桃酥,你能不能幫我買回來?”
說着就要掏錢,卻被文燕及時阻止了,“媽,我還有重要事要做,真沒空。不如您讓小雪去買吧,反正她閑着也是閑着,肯定會幫您跑腿的。”
提到趙小雪,張蘭娟的臉色更不好了。
“那孩子不知道在忙什麽?整天不見人影。家務活也不幹,全都由我幹,真是欠了她的。”
如果是以前,蘇鳶會把家裏收拾得井井有條,還會跑到西城給她買最愛的核桃酥,如今一切都沒了。
見其一臉埋怨,文燕笑了,“媽,親生母女哪有隔夜仇,我勸您還是慢慢适應吧,不然還能怎麽辦?”
張蘭娟哪能聽不出她的幸災樂禍,不由得心中一梗,有股氣上不來,憋得很。
*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已是半個月後。
除了蘇鳶和沈晴,村裏還有一名叫楊曉紅的姑娘參加大聯歡。
其他人為了掙工分,都不願意報名。
隔壁村是四個人,比他們村多了一個。排練地點定在隔壁村的村委辦,從白雲村走路要半個多小時。
比起繁重的農活,這幾步路不算什麽。
楊曉紅領着他們,抄小路七拐八拐到達目的地。村委辦裏,已有四位姑娘等在那裏。
其中一位姑娘看見蘇鳶,激動出聲,“蘇同志,咱們終于又見面了!”
蘇鳶定睛一看,原來是馮書苗。火車上的緣分讓兩人一見如故,再次相遇就像多年不見的好友,十分親昵。
這時,村裏的婦女主任揚聲道:“大家靜一靜!距離國慶節沒幾天了,咱們先把節目定下來!”
合唱還是舞蹈,由大家投票決定。
比起跳舞,合唱比較容易些,幾乎所有人都選擇大合唱。為了不拖後腿,蘇鳶舉起右手,自爆道:“領導,我五音不全,可能會拖累大家。”
婦女主任轉頭看向她,蹙眉問:“你是那位軍嫂?”
蘇鳶眨了眨眼睛,十分心虛得“嗯”了一聲。
“那沒事,五音不全不算大毛病,到時候幹嘎巴嘴就行,觀衆席離舞臺那麽遠,誰也看不出來。”
“……”
領導都這麽說了,蘇鳶抿了抿唇,沒再發表意見。
最後,大合唱的曲目定為《洪湖水浪打浪》。
這首歌,蘇鳶很熟悉,以前坐在鋼琴前練習過無數次,還和傅墨白一起彈奏過。
熟悉的旋律響起,她只張嘴沒出聲,很怕擾亂別人的正常發揮……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過去。每隔三五天,就會進行一次練習。有時候,他們還私底下聚在一起,練歌聊天,互相交流各村的八卦新聞。
某日,練完大合唱,大家坐在村委辦門前的大榕樹下吃冰棍。
蘇鳶問向楊曉紅,“你認識方德勝嗎?那人怎麽樣?”
楊曉紅聽了臉色一變,“怎麽?他騷擾你了?”
“沒有,只是聽別人提過他。”
“那就好……”
楊曉紅長舒一口氣,叮囑她:“你以後見着他千萬別招惹,他不是啥好人。”
“方德勝是不是做過什麽壞事?”
楊曉紅沉默一瞬,把蘇鳶拉到一邊,小聲說道:“告訴你可以,但你不能跟別人提起是我說的。”
“好,我不說。”
兩人對視,彼此信任。
接下來,是一個讓人難過的故事。
在六年前,村裏最漂亮的姑娘叫作姜雪,是姜松的堂姐,當時上門求娶的人特別多。
可姜雪最大的心願是考進文工團,當一名優秀的女兵。
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她卻跟方德勝處上了對象,這讓所有人大跌眼鏡,尤其是姜家人,完全接受不了。
那時候,方德勝就是個無所事事的二流子,除了家庭條件不錯,一無是處。
許是全部心思放在了搞對象上,姜雪不再提考文工團的事。次年的軍民大聯歡,姜雪沒報名,方二丫卻成功入選文工團,這對姜雪打擊不小,整日悶悶不樂的。
沒過多久,村裏傳出方德勝和某寡婦有私情,姜雪得知後大鬧一通,一時想不開自殺了。
姜雪父母受不了打擊,天天去方家鬧,村幹部勸說無效,最後查明寡婦這事只是謠言,反而給姜雪扣了個小心眼的帽子。
氣得姜家父母大病一場,搬去隔壁村再也沒回來。
到現在,方姜兩家仍然勢不兩立,算是結了死仇。
還有,不是所有村民都信這個調查結果,以至于方德勝今年都二十六歲了,連個媳婦都娶不着。
蘇鳶聽完整個故事的始末,心情頗為複雜。她終于明白,去鎮上那天,姜松怒容之下的隐忍。
如果換作是她,可能打死對方的心都有。
“那個方二丫和方德勝是什麽關系?”
“親兄妹。自從方二丫離開後,五年沒回村,方家人也不埋怨,好像一直有書信往來。”
蘇鳶輕擰眉心,莫名覺得這其中有某種聯系,卻一時捋不清。
傍晚,回到姜家。
姜松正坐在院子裏,輔導他妹寫功課。他沒念過幾年書,對很多題也是兩眼一抹黑。
可為了維護兄長威嚴,只能不懂裝懂。
“哥,你到底會不會啊?都十分鐘了,你還沒把這道題解出來。”
姜原撅着嘴,對其十分不滿。
姜松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餘光瞄到蘇鳶,立馬起身求助道:“蘇同志,你回來得正好!快幫我瞧瞧這題咋做,太難了。”
蘇鳶笑着走向他們,坐在姜原身邊。
夜風中,飄着茉莉的花香。
她拿過書本,柔聲問:“哪道題不會?”
姜原是個顏控,望着她那張極其漂亮的臉蛋,不複剛才的嬌蠻,乖順得不行。
忙指着一頁題,說:“姐,這些我全不會,你能都講講嗎?”
“??”
看向那些題,蘇鳶忍不住問:“你上課時沒認真聽嗎?”
為在漂亮姐姐心中留個好印象,姜原趕緊解釋,“我們數學老師突然生病了,暫時沒人教課,大家都自學呢,我不會很正常。”
蘇鳶默了默,輕聲安慰:“以後有不會的題,你可以直接問我,我随時都有空。”
見她人美心善,什麽都會。
姜原忽然眼珠兒一轉,提議道:“姐,你這麽聰明,不如來我們班當數學老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