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傅墨白
傅墨白
白雲村很少來知青,全村姑娘加在一起都沒蘇鳶長得好看!
老頭兒放下二郎腿,眼底閃過喜色。
他家三個兒子、四個侄子都沒結婚呢,只要有眼力見兒,多幫知青幹點活,沒準真能把知青娶回家。
抱着這種心态,他兩眼一眯,接過資料看了看,笑得随和,“你是京市人啊?那裏可是個好地方。”
蘇鳶謙遜一笑,“咱們這兒也挺好,我很喜歡這裏。”
見慣了驕傲自大的城裏人,老頭兒對她不禁刮目相看,笑容也比剛剛真誠許多,“咱村暫時沒有知青點,之前來過仨知青都住村民家裏了,你來了也一樣,我現在給你安排一家。”
他剛想提自己家,姜松卻插話道:“李叔,就讓她住我家吧,她是我大姨的親戚。”
老頭兒聞聲看過去,這才注意到面前還杵着一個人。
“呦,你還沒走呢?這姑娘和你大姨是啥關系?”
姜家人全都皮膚黝黑,普通長相。他見過葉潔也不白淨,咋可能有這麽漂亮的親戚?
于是,不等姜松開口,又問蘇鳶,“他說得是真的?”
“對,是真的。”蘇鳶笑着回答。
“你同意去姜家住?”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異鄉,相比于別家,姜家是最好的選擇。
她毫不猶豫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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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好手續後,姜松讓她重新坐上馬車,拉着她回家,同行的還有那老頭兒。
此時正值夏天,土路兩旁放眼望去,一片綠油油的。
随着太陽逐漸升高,越來越曬,蘇鳶把挎包舉過頭頂,用來遮擋太陽。姜松見狀,扔給她一個蒲扇。
“家裏有草帽,以後幹農活兒時必須得戴。”
“嗯,謝謝。”
蘇鳶拾起蒲扇遮太陽,目光再次落向遠處。
想到家裏那七個光棍漢,老頭兒有些坐不住了,忽然問她:“你是因為家裏孩子多才下鄉的?咋沒在城裏找個對象呢?”
蘇鳶收回目光和發散的思緒,轉過頭對上他的視線,答道:“家裏确實孩子多,日子過得不容易。”
“那對象呢?處沒處對象?”
他急着知道答案,蘇鳶見狀,不由得多了個心眼兒,“我有對象,他是名軍人。”
這個年代,軍人最受尊重。出門在外小心為上,她胡亂編出一個擋箭牌,只圖以後的日子能清淨。
一聽她有對象,還是準軍婚,老頭兒像洩了汽的皮球,失望不已。
“有對象還下鄉,他不反對?”
“不反對,他心胸寬廣,願意舍小家為大家,境界高着呢。”
反正都是假的,蘇鳶怎麽高興怎麽說。
這下,老頭兒徹底死心了。接下來沒再那麽熱情,把她全須全尾交給姜家人後,便離開了。
姜家在村裏算是中等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四間大瓦房,騰出一間給蘇鳶住,其它三間分別住着姜父姜母,姜松和他妹妹。
每間都挺寬敞的。
姜母名叫葉琴,長得與葉潔七分相似,但氣質不同,一個短發英氣,一個長發賢惠。
她看見蘇鳶,滿眼喜歡,“早聽說你長得好,沒想到真人比想象中還俊俏。”
因她和葉潔長得像,蘇鳶倍感親切,除了禮貌寒暄,還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禮物分給每個人。
是肥皂,在這裏屬于稀罕貨。
體諒她一路奔波很辛苦,葉琴把她安頓好後,沒再打擾。
東北農村睡的是火炕,摸起來硬硬的。蘇鳶把行李中的棉被拿出來,平鋪在炕上當褥子,再鋪一層草編涼席,然後坐上去感受。
軟硬适中,剛剛好。
炕邊還擺放着一個炕桌,是用來吃飯和學習的。
她見行李都整理得差不多了,便從挎包裏掏出信紙和鋼筆,給遠在京市的李朝陽寫信。
賣風扇的錢,屬于傅墨白那份,她沒帶走,放在文燕那裏。
想着以後可能不會再見,她希望李朝陽能幫忙把錢交給傅墨白。
等寫完信再擡頭,剛好葉琴端着幾塊西瓜敲門進來了。
對方瞧見炕上的信,打趣道:“怎麽?在給對象寫信呢?”
“?”
蘇鳶愣怔幾秒,想起在馬車上的謊話,不禁嘀咕這姜松忒大嘴巴了。
“不是對象,給朋友寫的。”
說着,她折好信裝入挎包裏,給西瓜騰地方。
葉琴走近,放下瓜盆,不小心碰掉桌上的鋼筆,落到地面的瞬間,吓了她一跳,“哎呀,都怪我不小心!你快看看壞了沒?”
蘇鳶動作迅速,立即彎腰撿起鋼筆,只見筆尖劈開了,不能再用。她的心揪痛一下,卻不能表現出來。
葉琴也看見它壞了,特別不好意思,“鳶鳶,真對不起!這鋼筆多少錢?我賠給你。”
“不用,我改天拿去修一修就能好。”
蘇鳶蓋上筆帽,把它小心翼翼地收好,心情依然很難過。它是幾年前,傅爺爺送給她的禮物,如今老人不在了,這是唯一的念想。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南方軍區。
傅墨白穿着一身綠色軍裝,肩寬腿長,站在那裏像雪山上的松柏樹,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質。
他緊抿薄唇,凜冽的雙眸目視前方,第一次有耐心聽孫小虎的喋喋不休。
電話那端:“墨白哥,你聽沒聽我說啊?鳶姐那小身板怎麽能去東北吃苦呢?不如你想辦法把她調回來吧?”
“我尊重她的決定。”
孫小虎一噎,沒想到他會置之不理,再憶起蘇鳶那份赤誠的愛,氣憤之餘挂斷了電話。
一個小時後,傅墨白出現在領導辦公室,提交自己的申請報告。
對方接過申請書,足足看了三遍才不可置信地開口:“你想去龍江省?為什麽?”
按原計劃,他這次立功回來是要調任西南軍區鍍金的,等過幾年就能回京高升。
現在計劃被打亂了,對方拍案而起,“想想你爺爺生前的囑咐,別做一時沖動的事。快把報告拿走,我不同意!”
面對這份怒氣,傅墨白依舊淡定如常,他把扔在桌上的申請書重新遞回去,目光堅定道:“不是一時沖動,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請領導批準。”
“非去不可?”
“對,非去不可。”
“你呀你,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對方恨鐵不成鋼,卻拗不過他,最終在申請書上簽了字。
*
對于農民來說,夏天是個繁忙的季節,白雲村主要種植苞米,無論男女老少都要去田間幹活掙工分。
頂着炎炎烈日,蘇鳶負責拔草,這算是農活兒裏最輕松的工作。
除了她以外,還有一個新來的知青叫沈晴,就蹲在她不遠處拔草。
比起動作熟練的老知青,他們像只剛學會覓食的麻雀,懵懂又笨拙。
蘇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繼續埋頭苦幹。這時,沈晴悄悄湊過來,小聲問:“蘇同志,你累不累呀?我發現這些草怎麽拔都拔不完,手都薅紅了。”
說着,還擡起雙手輕輕吹了吹,細皮嫩肉的掌心又髒又紅。
蘇鳶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圓圓的臉,紅撲撲,像顆蜜桃。
想着大家都是新來的,要互相幫助,她掏出一塊新手絹遞給對方,說:“擦擦手吧,歇一會兒再幹。”
沈晴開心接過,又有點不好意思,承諾以後歸還一條新手絹。
“沒關系,這個送你,我那裏還有。”
眼見快到中午,蘇鳶也随地而坐,兩人一邊喝水一邊聊天。
沈晴來自哈市,今年十九歲,父母皆是工人,因為兄弟姐妹多,實在沒辦法才下鄉。
如果有機會,她還是想回城。
“你呢,以後有啥打算?我聽說你對象是當兵的,是真的嗎?”
“??”
蘇鳶一下怔住,是萬萬沒想到,緋聞的傳播速度會如此之快,只不過才一天時間,估計整個村都知道她有對象了。
“對,是真的。”
謊話說多了會毫無負擔,她沒作片刻猶豫。
沈晴信以為真,“有對象真好!我也想找個當兵的,不僅能保家衛國,還能保護我。不如…讓你對象幫我介紹一個怎麽樣?就算在外省也關系。”
“……”
蘇鳶輕輕眨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圓謊?她沒對象,以前認識的兵哥哥也都斷了聯系,實在找不到合适人選。
只能謊稱和對象冷戰中,等以後關系有所緩和再介紹。
女孩子都向往愛情,沈晴很好奇她對象長什麽樣?是怎麽談戀愛的?又因為什麽生氣吵架?
問題一個接着一個,令蘇鳶難以招架。她母胎單身十八年,哪裏知道這麽多問題?
剛想轉移話題,就聽耳邊傳來姜松的聲音,“蘇同志,我媽叫你回家吃飯,還有,我大姨來了,正等着你呢。”
聽到葉潔的名字,蘇鳶連忙收拾工具,然後跟沈晴告別,往姜家走。
疲憊感也在此刻一掃而空,七八分鐘的路程愣是縮短成五分鐘。
今天葉潔會來白雲村,是因為昨天蘇愛民在臨走前,無意間透露了一個信息,是關于姑姑蘇豔寧的。
她小叔子也住在青山市,沒準不用跑去哈市,就能了解到她的真實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