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心亂
60 心亂
◎小貍看他的眼神，像極了五百年前看那個人……◎
“可是我不叫水蘇, 我叫小貍。”
白衣人笑了一下，他取過隔在兩人之間的燭火，放在兩人面前, 起身挪了一下，坐得離小貍很近：“其實你不記得我也很正常。”
因為有些記憶原本就不适合記得。如果能夠把痛苦的回憶埋藏起來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當年他并不知曉族中之人要把水蘇趕出靈狐族的決定，若是知曉他定不會把水蘇交給大長老，那時候她還那麽小, 他們怎麽忍心把一個無辜的孩子丢棄。
等到他出了滄瀾海再回來之際, 才聽聞水蘇已經被大長老不知丢到了何處, 他比水蘇要大一些，但是出了神山, 才知世事艱難, 生存不易，更何況水蘇尚且年幼, 這樣子被丢棄，是否能夠活下來都尚未可知。
他出了靈狐族苦尋多年，也毫無音訊，直到他游走江湖之間, 那日見到了那雜耍藝人抱着的化作原形的水蘇…
……
面對白衣男子的靠近, 小貍不自覺地往後縮, 白衣人眼底一顫旋即又淡淡笑起：“你不用害怕我，因為我們真的認識。”
小貍狐疑地看向他, 并不想輕信，白衣人見她依舊如此防備, 也不氣惱, 只是朝小貍伸出掌心, 示意她把手搭上來：“你看看我的記憶便知真假。”
這白衣人一身清冷氣質, 對待小貍卻格外溫和，說起話來溫柔地像一條緩緩的溪流，從小貍心間流淌而過，讓小貍心裏暖洋洋的，無意識地卸下心防，小貍半信半疑地伸出手。
纖細的小手落在他的掌心，一如多年前記憶中的模樣。
當年聖女将她的手交到他的手中，讓他照看好水蘇，可是最後他卻把她交給了大長老，讓她流離失所，當年她還那麽小，現在長大了一雙手落在他的掌心卻也還是很小巧。
指尖相貼，那淡青色的靈力便逐漸暈染開來，絲絲縷縷的記憶絲線随着山間清風映入小貍的腦海，那清風吹拂而過，仿佛将小貍的思緒帶到那神山花海之中。
粉白的花海在風中浮動，像是翻湧起來的海浪，由着花瓣送來陣陣清香。在那花海中央有一處秋千，秋千上纏繞着柔軟攀附而上的花蕊，水蘇坐在秋千之上，粉白的兩生花簇擁着她，圍繞着她。
她的一條狐貍尾巴很是雪白，唯有那尾巴尖尖有一縷俏皮的紅色，那俏麗的尾巴搭在秋千之上，輕盈地垂下，微風漾開她松散又美麗的狐尾。
秋千蕩得很高，那拂來的清風撫過她的狐貍耳朵上的絨毛，吹動了她的衣裳，一時，忽上忽下，失重的感覺在她的心裏忽高忽低，很是新奇。
“瑜初哥哥，再推快些，水蘇想蕩高一點！”
“好。”那白衣少年淺淺一笑，他手心一翻，青色的自然之力彙入花海之中，粉白的花兒得到靈氣的滋養逐漸興奮起來，秋千上的花枝搖曳着，推着秋千，越來越快，高高蕩起。
青色的靈力不斷注入，那些花兒推着水蘇越蕩越高，仿佛生出了翅膀一般，在空中蕩來蕩去，水蘇開心極了，秋千旁的兩生花也向她伸來花枝，期待着她的撫摸，水蘇松了手，新奇地點上那粉白的花瓣，不想那蕩得很高的秋千徒然将水蘇墜了下來，一下子徹底失重，水蘇心頭一緊，一顆心怦怦亂跳。
吓得閉上眼，半晌，那預想中的疼痛卻并未落下，反而周身十分溫軟。
水蘇這時才敢緩緩地試探性睜開眼，托住她的是一瓣巨大的粉白花瓣，瑜初青色的靈力在花瓣周身缭繞，随着青色靈力的運轉，花兒将她輕輕放下。
水蘇年紀尚小，一時吓得不輕，剛從花瓣上落下地來就乳燕投林一般揉進白衣少年懷裏，纖細地胳膊緊緊抱住瑜初的腰，像一頭驚哭的小鹿，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晃動個不停，盈滿了淚水，讨得那白衣少年輕聲哄了她許久。
“水蘇要是不哭的話，瑜初哥哥給你買糖葫蘆好不好。”
一張吓得蒼白的小臉還是埋在瑜初懷裏，一臉的淚水在瑜初衣服上蹭了蹭，小爪子緊緊地扯着少年的衣襟，死死拽住再不肯松開……
歇了半晌，小狐貍才抹了眼淚說話：“瑜初哥哥…我要吃葡萄做的糖葫蘆…”
“好…瑜初哥哥明天要出滄瀾海，剛好回來的時候可以帶回來！”白衣少年這才哄好了小狐貍，帶着小貍在花海裏翻花繩玩兒……
……
此時，那青色的靈力逐漸收回，小貍腦海中浮現的白衣男子的記憶也随着那青色靈力的浮動被悄然遮掩，小貍思緒彙攏，徒然從那段記憶中撤出來。
白衣男子溫熱的指尖還貼着她的指尖。
小貍心神一晃，在他記憶中那個叫水蘇的女孩确實是她！不止是她們長得一樣，而是小貍可以感覺到那來自靈魂之間的共通，就連那兩生花花瓣對她的親近之意都是如此真實。
而這個與她指尖相貼的白衣男子，顯然就是那記憶中白衣少年的放大版！還未等小貍與這突然多出來的記憶中完全相融，在那漆黑夜色中迎面就傳來一個不悅的聲音。
“小貍，過來！”
“啊？爹爹…你什麽時候…”
“過來！”
司繁看着二人指尖相貼，冷冷剜了瑜初一眼，看到小貍收回了與他相貼的手，急匆匆跑到他身邊來，司繁身上那隐隐不悅的氣息才稍稍減輕，他輕柔地撫了小貍的發心：“爹爹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許跟這些來歷不明的人說話！！”
“啊？”
“外面都是拐\賣狐貍的狐貍販子。”只有爹爹才會一心一意對小貍好。
“他怎麽可能是…”小貍想起剛才那段不知何處來的童年記憶，瞥了瑜初一眼。
“怎麽不可能。”
司繁冷哼一聲，拽着小貍的手腕就回了山洞，把水壺放到一邊，在山洞裏生起一攏篝火，熱了兩個從包袱裏背出來的糖餅，烤得熱乎乎的。
小貍想了一下，還是挨着司繁小聲道：“爹爹，他不是狐貍販子…”
司繁不答她，只是默默将火堆攏起來，燃得更旺一些。
瑜初也進了山洞，在司繁冷冷的視線中頗為坦蕩地坐了在小貍旁邊。
他解開背在身後的行囊，将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從他的行囊中拿了那包得精致的糕點，斯文地打開包着的袋子，将糕點用匕首切成均勻的小塊，又用手絹将那匕首擦得光亮，再收回鞘，妥妥帖帖放回行囊，整個過程流暢又絲滑，十分優雅，讓人看了賞心悅目。
那精致的糕點越過司繁緊跟的目光，徑直遞到了小貍眼前，頗為自然地改了口：“小貍，這是我前日路過斛州買的糕點，裏面放了桂花，口感清甜，你嘗一嘗。”
瑜初垂了眼眸，薄唇輕啓又輕輕抿住，過了好一會才眼尾通紅地說：“等過幾日走到了鎮子裏，我去給你買糖葫蘆…”
“不用，不用…”小貍有些受寵若驚，就算她們曾經認識，如今也過去多年，實在用不着對她另眼相待。
小貍看着瑜初還托着糕點，很是堅持的樣子，連忙擡手拿了一小塊糕點含在嘴裏，果然是清甜的，又帶着桂花的香氣，應該是很貴的糕點。
按照那段記憶，她跟瑜初應是認識的，只是她為什麽會一點兒記憶都沒有，她的心底存了好多疑惑。
她的記憶分明是完整的，卻又像是缺失的，那些追殺他們的人她分明不識，那些人卻仿佛她化成灰都認得她。
瑜初托着糕點等小貍吃完，又轉身在這山洞中找了塊平坦又整潔的石塊，用那幹草鋪得軟和，特地從行囊中翻出他柔軟又溫暖的大氅，鋪成一張舒适的小榻。
小貍從燭光下看他一襲白衣忙碌的背影，那悸動之感又湧上心頭，小狐不由看得久了些，心裏徒然跳出一個奇怪的想法，這樣白衣挺拔俊俏的身影，若是再配上飄逸的銀發就更好了。
小貍呆愣許久，直到意識到她這想法是如此怪異之時，才連忙晃晃腦袋，将這些‘奇奇怪怪’抛諸腦外。
她剛才微微勾起嘴角的笑，一會兒又徒然懊惱地搖搖腦袋，她所有的‘不一樣’都落在司繁眼裏，一點點在他心中彙聚，他心裏嘆下一口氣，咬了一口剛熱的餅，又忍不住擡眼看了看這個白衣男子。
這男子眉目舒朗，明明生得很是俊逸不凡，謙謙君子模樣，只是看到他總是靠近小貍的樣子，卻讓司繁莫名的心煩氣悶，尤其是小貍對他很是不同。
剛才小貍看他的眼神，很像五百年前，看那個人…
瑜初忙碌完，才理了理衣袍，重新坐回小貍跟前，看到小貍味如嚼蠟地嚼着一張餅，又頗為體貼地拿了水壺，倒上一杯水，遞到小貍面前。
“小貍，不着急，喝點水，慢慢吃。”
司繁輕咳一聲，嘴角徹底繃成一條直線，這貌似是他出去找的水……罷了，反正喝水的是小貍…
小貍看着瑜初一直忙來忙去，也沒有吃東西，想起剛才瑜初分了糕點給她，就着投之以糕點報之以糖餅的心思，分了半張餅給瑜初，自己小口小口的嚼着，有些不解地問他：“你叫瑜初？”
“嗯。”
“我們以前是怎麽認識的？那些記憶我一點兒映像也沒有…”
瑜初頓了一下，臉色微凝，想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以前之事，頗為複雜…等你與我回去見了聖女……”
聽到‘回去’二字，今日有些沉默的司繁突然嚴肅開口，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她不會同你回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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