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相知
46 相知
◎我‘知道’你◎
“……”
離陌背身而立, 深呼了一口氣，才轉眼冷道：“你，出去練劍, 練不滿兩個時辰，不許回來！”
“啊？！”他不回答就算了，還現在讓她去練劍？小貍坐在榻上，不知所措。
大晚上的, 去練劍？
“出去！”離陌語氣雖淡卻不容拒絕, 他的眼底泛着寒冷的光, 直到盯着小狐貍從榻上爬起來，套了靴子, 提劍出了卧房。
小狐貍悶悶不樂去了院子研習劍法。
在那棵紅梅之下, 小貍持劍，流暢地舞出一套複雜多變的劍法,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偶爾，有一瓣紅梅飄落，落在她的劍端, 又在起勢時, 随風飄落。
離陌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收回目光，只是走向浴室, 點水成冰，衣衫未褪便泡入泛起碎冰的水中。
冰涼的水讓他陷入熟悉的冰寒之中, 心中稍微靜下幾分。自從上次小狐貍吃了合歡丸之後, 他的心思就很是淩亂, 若說以前他還能說她是他的寵物, 自然該對她好，那日水下給她渡氣也是情急所為，那今日呢？
他近乎吻到忘情，甚至心裏想的滿滿都是如何将她好好按在榻上，來來回回欺負幾番…
原先，他也見過一些縱情縱欲的仙族，總是愛的生生死死，終日纏綿。以往，他都覺得甚是無趣，只是如今換了他的小狐貍吻上他，他卻想要得很，甚至想日日都親她，吻她…
真是堕落…
額間的霜花印很是明亮，那抹銀白之色比以往都要凝實許多，不似以往色澤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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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腦海中盡是那惑人的狐貍尾巴蹭着他的腰，她仰着那張精致通紅的臉，用那被他吻到糜\豔的紅唇輕輕喊他，問他，仙君，她吃起來甜不甜…
離陌指節捏的青白，他才将某只狐妖的身影擠出腦海，在這滿是浮冰的水中泡了許久，他原本被喚醒的身體稍稍平息…回到卧室的榻上睡下。
已至深夜，寒風瑟瑟，小貍已經在院子裏練劍練了一個時辰，心裏卻有些…微微生氣。
大晚上讓她出來練劍不說…今日，他明明吻她吻得很是起勁，都按着她親了半個時辰，親完了，他就那麽輕飄飄地拍拍衣袖，不認賬了，明明她都可以感覺到，他是真的想吻她。
真是心口不一。
“哼！”小狐貍橫劍一掃，就帶起片片紅梅，再借寒風之勢，将紅梅盡數送出，她收起劍，就要回去，她才不管練沒練夠兩個時辰！現在都三更了，就連客棧看門的狗都睡覺了，狐貍也該睡了！！！
小貍看着二樓那間燈火明亮的窗，只是足尖一點踏上紅梅的枝條，踩着梅枝輕輕點過，落在窗緣，看到他睡下，又再悄悄的，從窗臺上爬下來。
離陌合衣而卧，他的眼睫輕輕垂下，像是羽毛一樣，很是纖長，此刻看起來倒是個安靜沉睡的美人，真是跟他醒着時冰寒而又淩厲的氣質不符。
他應是睡着了？
小貍一直記着鏡子那事…只覺着…這倒是個好時機。
小貍墊腳上前來，悄悄坐在榻邊，生怕吵醒了他，她靜靜坐了一會兒，聽得離陌呼吸均勻而綿長，确認他确實睡着了，左手才悄悄朝着…挪了過去。
指尖輕輕爬上他的腰，往着那衣帶一勾，他的衣衫就松散開，那只靈活的小手鑽到他腰間，把他內袋的某面鏡子鬼鬼祟祟用指尖捏着提了出來。
鏡子上是明晃晃的歸墟浮生。
小貍抱着鏡子，悄咪咪離了榻，偷偷摸摸跑到屋子照不到光的黑暗小角落。
？？？她又不是真偷東西？為什麽有如此做賊心虛之感？
小貍甩甩腦袋，将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了出去，她現在還是趁他睡着，趕緊進去鏡子裏一探究竟才是，不然等離陌察覺了，她以後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不過這面鏡子還真的有一點點，那麽一點點恐怖……
小貍倒抽一口涼氣，指尖觸向幽深鏡面…
………
半晌……鏡面一片漆黑…只浮現一行小字。
「請輸入密語」
？……他什麽時候還設了密語，明明上次都還沒有…他不會是…專門設了防她吧？
？？？
小貍暗自抓狂，心中悶悶，又只能捂着腦袋想，他到底是會設什麽密語？
算了，還是随便試吧。
她将指尖覆上鏡面，想着他關心的仙族，他的劍道，能關聯起來的全試了一通，鏡子居然…毫無反應……
……
這……密語究竟是什麽啊？
不會是壓根就沒有密語吧，單純不想讓她進去……
哪知此時鏡面卻是突然泛起光芒，那熟悉的引力，小貍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吸入鏡中……
「沒有密語」
「輸入正确」
直到再次到達鏡中的小世界，小貍仍忍不住暗自吐槽，怎麽會有人把「沒有密語」設成密語…
真是表面正經，實則…心口不一，還嘴硬心軟，簡直腹黑至極！！！哼！
小貍來到鏡中，她四處望去，這裏還是一如既往地大雪紛飛，四面皆是看不到頭的皚皚白雪。
小貍按着記憶，踩上赤蓮劍在雪原中馳騁，越過結界，便陷入那座猶如地獄一般的斷裂石橋。
她又一次站到了斷橋之上，橋下，一個個血骷髅見到活物就叫嚣起來，“咿呀呀！……有個小家夥！”
“哈哈哈哈哈…快拖下來…快拖下來…把她的皮扒了！！”
骷髅們越說越興奮，只是一只一只密密麻麻地往橋上爬。
“哐！”一個骷髅怪扔了一只骷髅小怪砸到橋上，這骷髅小怪雖小，卻十分迅捷，渾身冒着血漿，立刻朝着小貍砸過來。
小貍不慌，只學着離陌板起臉，把那骷髅頭捏着脖子砸在橋上，一腳踩上它的頭顱，腳尖微微用力，摁得它血漬橫流。
“誰敢過來！再過來這就是下場！”
一時間這…頗為裝杯的氣場…竟一時間震住了一群攀爬着向前的血骷髅，骷髅們頓住，互相張望。
小貍得意勾起唇角，原來這就是離陌平日裏放狠話的快感…真是心情舒暢……舒暢
很快，小貍唇角就勾不住了，因為…這群血骷髅原來非但沒有被她吓住，還加快了速度，全部一個疊一個，用骷髅架搭成通往石橋的梯子，瞬間便湧了一片上來！！！
烏泱泱如同屍潮。
“天…”
狐命休矣！
小貍打了個哆嗦，“嗖”地一下，縮回踩在骷髅小怪上的腳，純白的小靴子沾滿了血漿，真是！早知道這招不管用就不學離陌了……這下子還弄得髒髒的…
鋪天蓋地的血骷髅向她湧來，小貍結住青色法罩，這次的法罩比以往都要凝實，透出濃厚的青色光暈，一只只血骷髅爬上法罩之上，一會兒就堆成一座小山。
小貍秀眉微揚，指尖抵上青色法罩，青色法罩便逐漸自她指尖觸碰之處，蔓延成妖豔的紅色。
小狐貍輕斥出聲：“炸！”
“砰！”地一聲，紅色法罩應聲炸開，堆成小山的血骷髅，瞬間炸得血漿四濺，落得小貍滿身是血。
一身衣裙染上斑駁的血漬。
這聲聲爆破，終于驚動了那隐在雲層之後抛屍的巨人。
一時空間震顫，雲層之後泛起森然紅光，血紅的光芒來回逡巡，最後再鎖定她的臉上，小貍心間一顫，他終于來了麽…
巨人一步步向前，周圍的氣息便愈發壓迫……
整個空間仿佛被撕扯開來，變得越來越虛幻，粘稠，随着巨人的靠近，小貍心中升起一抹緊張，她還沒見過這樣的離陌，她要怎麽面對他。
巨人走近，停在石橋之前，血河之中的血骷髅一瞬間吓得閉嘴，再也不敢亂嚷嚷，全都鑽到血河之下，不敢露出一點蹤跡。
只剩小貍在斷橋上仰頭望他。
真是，好大一只離陌。
巨人足足百丈之高，他腳踩大地，頭頂能頂到雲層，随風翻飛的衣袂像是掩蓋天日的幕布，小貍站在石橋之上，宛如一只小小的螞蟻。
他蹲下身來看她，微微擰眉：“小螞蟻？”
“不是小螞蟻，我是小狐貍。”
“你到這裏做什麽？有何目的？！”巨人冷聲問她。
“我沒有什麽目的…”
巨人冷哼一聲，似是對她的話多有懷疑，那血紅的目光瞬間就像要碾死她一樣。
“你找死！”
“啊？！？”她什麽都沒幹呢。
“我說你是在找死？我讨厭俘虜對我說謊。”
巨人用血紅的眸光睨她，很是兇狠。
站在橋邊的小貍卻還是不怎麽怕他，只是歪了歪腦袋說：“其實，我有一個重要的人，他在這裏，我要來找他！”
“哼！這裏都是怪物，我勸你最好回去！”
“他不是怪物…”小貍目光一晃，她的聲音很小，猶如蚊吶，卻是說得異常認真。
巨人皺了皺眉，聽了她的話，不知為何莫名煩躁，朝着小貍一巴掌拍過來，小貍驚得連連往後跳，喊道：“離陌！離陌！你不能打我！！！”
手掌頓住，略有遲疑：“你能進浮生鏡，又知道我的身份，你到底是誰？”
“我只是一只小狐妖。”
“…狐妖？我看你倒是更像是魔族派來的奸細？”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真的只是一只狐貍，不是什麽奸細。”
小狐貍探出毛絨絨的狐貍耳朵，就連尾巴鑽了出來朝着巨人示好地搖了搖，仿佛在說，我真的是只小狐貍…
巨人看着那嬌俏的狐尾，一瞬無奈，只得搖了搖頭審問道：“你可有做過有害仙族之事！”
“沒有！”
“那你可有做過無妄殺戮之舉？”
“沒有沒有！”
小狐貍連忙擺手否認，雖然她的手上，臉上滿是血漿，一雙眸子卻是幹淨澄澈得很。
不似大兇大惡之徒。
巨人嘆下一口氣，伸手上前來，卻是驚得小狐貍又是一退，一個不小心跌下石橋去。
小貍徒然落橋，心頭霎地捏緊，暗叫不好，誰想卻在落入血河之際，被一根手指撈住。
“唉，好笨的狐貍。”
小貍打橫吊在他的指腹之上，離陌擡指，把她擡到身前，打量這只小狐妖，小狐妖長得精致，尤其是尾巴，很漂亮。
看起來很好摸…
咳咳，離陌徒然輕咳，壓抑住這奇異的想法，他把小狐放到他的肩上坐着。
“你既不是兇惡之徒，那我便送你出浮生鏡，這裏很危險…”
聽到他就要送她出去，小貍有些着急，連忙說：“我…我…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嗯？”巨人斜眼看她，對她的請求多有不滿，小狐貍有些遲疑，卻還是開口：“仙君，你為什麽在這裏？你在鏡子裏幹什麽？”
巨人微微蹙眉：“你看不見嗎？我不是一直都在抛屍麽…”
抛屍！！！
小貍想起初次到這鏡中時，他确實…一直都在抛屍……小狐背後瞬時爬起森森寒意…
……嘶
“仙君，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可不關你的事，小狐貍。”離陌沒有再理會這只話多的小狐妖，只是一心想把她送出去。
“诶诶诶，離陌我還不出去！！！你別提我衣領，勒脖子了！！！要死了！！你就再掐我，我就！！我就！！”
離陌頓住：“你好像不怕我？”
“我怕你做什麽？”這個人一個時辰前，還親她親得迷亂，她怎會怕他。小貍被離陌松開，喘出一口氣來…
“真的不怕？”
“真的。”
巨人一聲冷哼，嘴角卻是他未曾察覺的微微勾起，小狐貍從他的指尖爬到他的指腹，坐得穩穩的，确保不會掉下去，才看向他，眼裏滿是認真，說出了那聽起來很沒頭沒腦，莫名其妙的話：“離陌，我‘知道’你，所以我不怕你。”
“你知道我？”怎麽個知道法兒？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的身份？
“嗯，我‘知道’你，我就是‘知道’你。”小貍點頭，她想靠他近些，可是就算躍到他的掌心卻還是離他很遠，巨人看着從他掌心跑過來的小貍，似是察覺了她的意圖，把掌心擡到眼前來。
小狐貍這會子離他很近了，她站在掌心之上，有些羞于啓齒，卻還是一鼓作氣說了出來：“我知道仙君，我知道仙君不喜殺戮，卻因為身負護衛天庭，守護仙族之責，不得不屠盡敵軍，殺盡百萬生靈。但是這并不是仙君之錯，仙君從未濫殺無辜…仙君已經…做得很好了…”
她知曉離陌對六界生靈的真心相護，也懂他有時迫不得已的不得不殺。
起初，離陌看她受傷就把她撿了回來，還給她細心地治好了她身上每一個細小的傷痕。
她一個小妖，被戰火牽連，他本來可以不管不顧的，卻還是用心救治，對後來的寧辛和爻生也是，就算他們身處魔族，甚至為魔族做過事，他也能看到他們的不得已，放他們一條生路。
她相信他不會濫殺無辜，她信他…
況且……她還……
小貍說着突然就紅了臉：“其實……我還知道仙君…雖然表面冷淡，還有點刻薄，內裏卻是…一個很好的人，很好的人。”很讓人喜歡的人。。。
“你！”
離陌哽住，他又驚又有些氣，驚的是世上從未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這樣莫名其妙又……貼合的話，氣得是她是如何有膽量這樣冒犯他！
他半晌說不出話來，眼中的紅芒劇烈顫動，卻又在他咬牙切齒之後，不得不化作一聲長嘆：“你不該到這裏來，以後永遠不要來！永遠不要！”
離陌指尖微撚，瞬時一道銀白的法力閃過，小貍便暈了過去，這縷鋒利的銀白法力在對待她時異常柔和，它包裹着她，把她送出了這危險血腥的歸墟浮生。
他未曾想過有一個人會那麽直白的揭開他的掩于人前的冷漠面具，走進他的內心，如春風化雨一般揉開他的眉眼，拂動他的心弦。
真是一只很好的小狐貍，起碼對他來說是。
院子裏的那株紅梅在寒風中迎着風雪開了，開得很是豔麗，它是這寒風中開出得唯一一枝春色。
淡淡的梅花香氣，混着寒風卷入那間二樓的屋子。
離陌猝然睜開眼，懸浮的歸墟浮生鏡中逸出一絲銀白的法力，絲絲縷縷的法力纏繞的正是昏迷的小貍。
他手心一翻，這縷銀白的法力便收了回來，小狐貍也落至懷中，他低下頭，額頭的霜花印抵上小貍的眉心，絲絲縷縷至精至純的銀白法力便從他的額印間湧出，分毫不差地彙入小貍的周身。
他的腦海中突然多了一段記憶，是小狐貍，在那歸墟浮生中所說所做的一切……
随着法力的注入，小狐貍泛起銀白的光澤，她在銀光包裹中緩緩撐開了眼。
此時，離陌眼尾泛起淡淡的薄紅：“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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