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32、去游河吧
32、去游河吧
入夜, 陳逢年将阿枳送回了郡府。
阿枳推測餘有為的人今夜就會下手,也知道陳逢年不會坐以待斃。
她知道了結局,可還是忍不住擔心。
她只能以旁觀者的角度提醒他:“注意安全。”
他們在無人的巷道裏擁抱。陳逢年說:“他們不難對付, 不用擔心我,回屋好好養傷, 明天我來看你。”
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輕輕點頭:“好。”
分別之際, 她看到火光映着他深刻的面孔, 他的目光溫柔,“阿枳。”
阿枳揚眉:“嗯?”
“沒什麽...”
阿枳笑了, “那你叫我幹什麽?”
陳逢年說:“謝謝你。”
他的許多迷茫都消散了她堅定的目光裏, 他遇見過那樣多人,從沒人向她一樣, 願意撥開困住他的雲霧, 解開束縛他的繩索。
阿枳說:“別對我說這些, 顯得像是我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我只是順從自己心意罷了。”
陳逢年溫柔地低笑:“那我以後不說了。”
兩人告別,看着阿枳的身影消失在郡府,陳逢年這才安心, 他轉身, 步伐變得快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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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白山住在驿館裏。
驿館外,有身穿私服的侍衛駐守,陳逢年先躲在對面的建築裏探了下情況,他通過那些侍衛的身材和走路的樣子, 推斷出他們極有可能是軍中的軍官。
若是軍官, 身上帶着朝廷诰命, 比一般私養的侍衛好對付一些。
他大方上前, 走到驿館門口,“我要見徐大人。”
其中一個長髯男子聞言,向他走來,“你是何人?”
看到對方,陳逢年努力壓制着內心的陰戾,他的內心越是動蕩,外表便越是平靜。
陳逢年挑明來歷:“我金寧縣衙裏的典獄,也是那日私宴縱火之人。”
長髯男子挑眉:“徐大人是三品朝廷命官,可不是你說見就能見的。”
陳逢年不卑不亢:“這位大人,勞煩轉告徐大人,我手上有餘縣令十年來所有的罪證。”
長髯男子思索片刻,對陳逢年說道:“你跟我來。”
陳逢年頓了一下,長髯男子已經上了樓梯,他不再遲疑,跟了上去。
長髯男子走到了驿館高出的觀星臺,只不過今夜天上浮着濃濃黑雲,遮星蓋月,并無可觀賞之景。
長髯男子走到欄杆之處,轉身笑對着陳逢年:“你找我何事。”
徐白山表明身份,但陳逢年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驚訝。他隔着一張桌子遠的距離,抱拳道:“徐大人,卑職在金寧縣衙八年有餘,這些年,縣衙餘縣令貪贓朝廷公款百兩有餘,縱容其妻弟□□良婦,對獄中囚犯家人公然索賄,其罪狀不勝可數。”
陳逢年從懷中掏出一份受害者聯名的供詞,上前遞給徐白山。
徐白山并未細看那一份罪證,他粗略掃了一眼,看向陳逢年:“你見到本官,并不意外麽?”
陳逢年道:“方才樓下與大人相會,大人雖衣着樸素,但腰間佩玉,此行大人既是私訪,必不會興師動衆,故卑職鬥膽猜測,您便是徐大人。”
徐白山露出欣賞的神情:“倒是細致入微,這金寧縣衙卧虎藏龍啊。”
陳逢年道:“卑職師從縣衙捕頭鄭宗元,他資歷深厚,我不過學到皮毛。”
“名師出高徒,你不必謙遜。”
徐白山用左手将那份罪狀折疊起來,收入袖中,“本官身為禦史大夫,身負監察百官之責,絕不放任任何貪官污吏。”
陳逢年低着頭,聽徐白山道:“既然你是那日私宴放火之人,就知道本官與餘有為有私教,你冒然前來狀告餘有為,不怕得罪本官麽?”
徐白山人格如何,陳逢年非常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哪怕他僞裝成一股清流,也無法洗滌過去他做的那些惡事。
陳逢年道:“餘縣令在金寧城只手遮天,徐大人是多年以來唯一來到金寧的朝廷命官,卑職不願因自己一時膽怯,而錯過這個為受害百姓伸冤的機會。”
徐白山笑了笑,“別說空話了,說說你的真實目的吧。”
陳逢年看向他,怒目切齒道:“我父親原是衙門主簿,家中還有一長姐,為了勾結道士王崇,餘有為将長姐獻給王崇,她多年受辱,我卻一無所知。收集這些罪證,原本是因為我看不慣餘有為的做法,想替那些受害人伸冤,但是今日餘有為來我家中,告知我此事,欲借我之手除去王崇,我本想直接替長姐報仇,但又恐這兩個禽獸清白地死去,我卻要蒙上殺人的罪名,實不值得,故此,鬥膽夜訪徐大人。”
徐白山道:“你也是走投無路了。不過,在這種時候還能理性思考,是好事。”
陳逢年垂眸不語。
徐白山見他如此能力和毅力,卻是個內斂之人,對他頗為欣賞,他道:“今夜晚了,你去休息吧。這張罪狀,本官會派人找署名的人去一一核實,只要證詞無誤,就能将餘有為定罪,交由大理寺處置。”
陳逢年道:“那卑職告退了。”
看着陳逢年離開的背影,徐白山露出欣賞的神色。
而陳逢年,在轉身那一瞬間,眼裏的濃霧散開,變成濃烈的殺意!
黑雲遮月,第二日,有雨。
馮華犯了風濕,抱着一盤龍須酥在窗前跟阿枳嗑家常。她講完自己這些年為了學好武藝,是如何早起貪黑、不分晴雨地練武,只為振興郡府,為父報仇,把裝着龍須酥的盤子向阿枳推過去:“你怎麽不吃啊。”
阿枳說:“我不愛吃甜的。”
“哦...光我說了,你呢?你小時候都在做什麽?”
阿枳從未跟人提起自己幼年的事,即便是二百年後,她也很少提。她是皇後的女兒,身邊只有恨不得她去死的,或是用虛僞的言辭迎合奉承的,她沒有可以平等交心的朋友。
再說皇後的女兒哪敢與人交心?今日母後得勢,她貴為一國公主,明日失勢,她将衆人可欺。
她不厭惡某個人,可她厭惡人性。
阿枳望着屋外的雨,說:“我父親信道,小時候我都在學道經,沒別的事。”
馮華說:“那也太慘了,我從小就不是塊讀書的料,我爹說,既然我沒腦子,至少得有點武藝傍身,才能保護住自己。但我後來是發自內心喜歡習武的,我小時候,就想做個仗劍天涯的俠客,你呢?小時候有沒有想過要做什麽?”
阿枳甚至不記得是何時被告知一旦成年就要去做道士的,在她童年,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以為那是正常的。她以為宮裏的女子,要麽在後宮寂寞度日,要麽為奴為婢伺候別人,要麽就出宮做道士。
他們告訴她,她的未來是什麽樣的,在她還沒有辨別能力的時候,便信以為真了。
阿枳說:“我沒有想的那麽長遠。”
馮華說:“那以後呢?”
阿枳:“什麽以後?”
“你說什麽以後?昨夜你跟陳郎在郡府門口難舍難分,我們護院可都看見了。打算什麽時候成婚?”
阿枳輕搖了搖頭。昨日她去找陳逢年,只是心之所向,她做了當下自己內心最渴望之事,這跟未來沒有任何關系。
“你是不是看不起陳郎的身份不想讓他上門提親?我任他做義兄,我金寧郡主的義兄,還配不上你了麽?”
阿枳被誤會了,她沒有解釋,而是說:“我只是此刻想與他在一起,未來如何都說不準,不必這麽快定下來。”
“你這是□□心态啊,佩服佩服,我可做不到你這麽理性。”
正說着這是,門外小厮來報,說陳爺在外求見。
馮華揶揄道:“真是一刻都放不下你啊,這麽大的雨,還來找你。”
阿枳被調侃,面色微紅。
她有最尊榮的身份,從來不必和別人去攀比什麽,可此時她內心洋溢出的那種幸福,那想讓所有人都羨慕她的心思,是她的虛榮。
馮華說:“快讓他進來啊,下雨呢。”
小厮說:“陳爺說了,女子閨房,他不好進來,他就在亭子裏等阿枳姑娘。”
阿枳和馮華同時笑了,馮華說:“哎呀,死心眼倔脾氣,你去找他吧,我也得去太子那邊瞧瞧了。”
阿枳着了雨披,去了亭子裏。
他蹚水而來,靴子上有一處是濕的,衣角也濕漉漉。
阿枳坐在石凳上,裙下雙腳勾着,仰面溫柔地看着他:“事情解決了?”
“嗯。”
見阿枳連件雨披都沒披,陳逢年将自己的大氅解下,披在阿枳肩上,“怎麽不穿件披風?”
“若我自己穿了,如何穿你的?”
陳逢年一邊彎着腰給她系披風帶子,一邊用問:“有什麽區別麽?”
他說話時候熱氣噴在阿枳脖子上,阿枳燥熱難耐,向後躲了下,陳逢年低笑:“躲什麽。”
阿枳垂眸,生怕洩露自己眼底的不安。
陳逢年将帶子系好一個結,挺起腰,打量了一下阿枳,黑色的大氅襯得她更是肌膚賽雪。
他走到亭檐處,将手伸到外面,捧了一手雨。
今日雨不大,雨裏的一切,都很清晰,他的身影亦如是。阿枳站起來,走到他身後,“去郡府外吧。”
“怎麽...”
“你在這裏有顧忌。”
“...你想去何處?”
阿枳在皇宮長大,又不愛人多,很少出宮,也不知道金寧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她仔細回想,終于想起,從前陳旌常常跟她炫耀帶小姑娘去游護城河。
“我想游河。”
陳逢年發現她很少提起自己喜歡什麽,想要什麽,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說起她想要做的事。
“行。天好的時候人多租不到船,今天去正好人少。但你的傷...”
阿枳道:“要我劃船麽?”
陳逢年說:“行,那到時候你就躺着看雨,我出力。”
作者有話說:
在追更的一百個朋友,你們好啊
祖宗最近真是愛情事業雙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