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敵
情敵
拍板結束拍攝的時候, 項簡吊着的那口氣終于松下，她彎腰與其他嘉賓和工作人員打招呼，不斷重複着“辛苦了, 辛苦了。”
其餘的嘉賓也同樣如此, 只是離開鏡頭後，大家都變得有所不同。
林峻不再熟絡地跟他們談笑風生, 林清溪話少了許多，而徐微婷則是忙不疊離開了場地，去往下一個工作的地點。
鏡頭前終究還是為了拍給人看的, 每個人呈現的都不是最真實的性格，要麽怎麽說不能相信綜藝中的感情。
摘掉麥克風遞給工作人員，項簡本能地想牽起時禾遇離開, 手都伸出去了, 她才想起來這還是拍攝場地, 周圍有無數雙眼睛在看。
帶着孩子走這事, 只能時翊去做, 那才名正言順, 趁着人還多, 項簡走到時翊旁邊，把時禾遇的小手遞給他，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家樓下見。”
她理所應當地認為孩子應該跟着她回家, 之前他們已經這樣生活了一個月, 項簡就沒想過自己有空的時候把孩子交給時翊。
低下頭的時候，項簡看到了時禾遇眼中的依依不舍，他牽着時翊的手, 只握得住他兩根手指。
項簡其他要說的話停住，卡在了嗓子裏, 是她疏忽了，時禾遇是想要和爸爸在一起的。
他需要爸爸和媽媽兩個人，時翊那一半的陪伴，是項簡給不了的。
她想起了時禾遇問過的問題，和時翊搬到一起住。
但很快項簡還是推翻了這個想法，至少在目前，她做不到心無旁骛地與時翊住在一起，就算是為了時禾遇，她也不想違背自己的本心。
說她思想不正也好，說她心裏有鬼也好，反正項簡是覺得，前男女友住在一起太容易擦槍走火，如果不是到了非住不可的情況，她還是不會和時翊搬到一起的。
時翊似乎是知道項簡在想什麽，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着她，而項簡的沉默正好說明了答案，他這個時候才開口。
“先回去吧，樓下見，有什麽事情到了那裏再說。”
項簡嗯了一聲，這裏人多嘴雜，隔牆有耳，确實不是什麽說話的好地方，如果被人聽去了，那事情又要變複雜的多。
她蹲下身子，最後摸摸時禾遇的頭，和他做了個口型：待會見。
蘇心欣的聲音出現在背後，她在喚項簡回去了，項簡應了一句，與時翊颔首示意，轉身朝着蘇心欣的位置走去。
項簡走了，時翊也沒必要繼續在這逗留，他牽着時禾遇朝着房車的方向走，宋霖沒有出來找他，應該是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撤退。
現在的氛圍，很像是中學時放假前的班級，所有的人都面帶笑容，動作麻利迅速，用最快的速度收拾着自己的東西，方便撤退。
這幾天的拍攝，不光是嘉賓，還有他們團隊裏的人也都累的夠嗆，化妝師造型師跑東跑西，助理就算不能進場也得時刻關注着直播，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就更不用提了，睡得比嘉賓晚，起得比嘉賓早，幾乎是連軸轉，拍攝別的地方還得提前溝通加做準備。
所以拍攝一結束，大家都松了口氣。
時翊這才回味過來，他們這三天的拍攝實際上就占了四期綜藝內容，每周播一集的話，那就是四周的量，一般綜藝一季充其量也就十二集左右，他們已經拍攝了三分之一。
手掌中是時禾遇軟和和的小手，時翊垂下眼簾。這就代表，他能夠正大光明與項簡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
而他們之間，似乎關系變近了，又似乎依舊疏遠。
“爸爸，你在想什麽呢？”時禾遇忽然出聲，他仰着小臉看時翊，“是和我一樣，在想媽媽嗎？”
時翊凝望了他一會，彎了彎唇角：“嗯，和你一樣，在想她。”
時禾遇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像個小大人一樣安慰時翊：“不要擔心啦，等會我們就可以見到她，你只需要忍耐……”
他說着伸出小手指計算，從這裏回家需要多長時間，算來算去也沒算清楚，他只能随便說一個數字，豎起來兩根手指。
“你只需要忍耐兩個小時就好，到時候我們就都能見到她啦。”
時翊捏捏他的手，輕聲嗯了一下，他重新把視線放回道路上，前面宋霖正在把行李箱從房車中搬出來。
其實在時翊的心底有個聲音在說：現在就去見她。
并且越演越烈，像是帶着擴音器似的在耳邊回放。
但緊接着，時翊的腦袋中就出現了現在去找她的後果，來自其餘人的側目，別人對項簡不懷好意地猜測，還有可能被人拍下照片。
最後，時翊還是回到了車裏，他的腳步一停沒停。
時禾遇手上握着節目組給發的棒棒糖，有一下沒一下地吃着，不知想到什麽，他忽然歪頭對着時翊說了句話，語氣中帶着孩子特有的天真。
“爸爸，關叔叔和媽媽的關系很好嗎？”
他還嘟着嘴咬了下糖果，含糊不清地說着：“我不記得我們一家人和他很熟呀，但是關叔叔好像經常會偷看媽媽，我都跟他對視好幾次啦。”
時翊很輕地皺了下眉，眼眸冷了好幾度。
關于這個問題，他知道答案。
在昨天晚上玩游戲，時翊與關星遲一同玩真心話的時候，他問的問題是“開場為什麽選擇項簡”。
時翊是故意問的。
之前時翊不是沒有感受到，他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什麽，但因為對情緒的感知不靈敏，他無法做出總結。
但是在那局游戲之後，答案在時翊心裏逐漸清晰。
“翊哥，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你先換身衣服，等那邊收尾完成，咱就能撤退了。”
宋霖從外面進來，手上拿着時翊的私服，他放在了座位上，随口說着剛才看到的八卦。
“我剛剛去找節目組說下次拍攝的事，正巧看到了關星遲，他不是一向錄完節目第一個走嗎，今天怎麽還有閑工夫在休息區亂逛，好像還拿了什麽東西，真奇怪……”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
時翊脫下外套，目光透過窗戶落在了外面，單手解開了襯衣的扣子。
他應該知道原因。
*
結束拍攝後，關星遲回到房車裏。
裏面一個人都沒有，他左右打量了下，估摸着大家都去做收尾工作了。
見四下無人，他這才偷偷從懷裏拿出了什麽，小心翼翼地捧到面前，嘴角下意識挂上了笑意。
那是一捧小花朵，是冬天開的小野花，拍攝第一天時，他陪楚楚去山腳摘花時發現的，花瓣小小的，煞是可愛。
剛才回來以後，他趁人不注意去摘了一小把，并用旁邊的野草綁了起來，看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關星遲這麽大費周章當然不是閑的，早在看到小野花的第一刻，他就想把這送給項簡。
大約就是小男生的那種心理，不管是不是值錢的東西，看到了的同時就會想送給喜歡的人，在這邊沒那個條件買其他名貴品種，只能用它頂替一下了。
他心裏美滋滋的，這三天的工作很累，如果能讓項簡在這個時候看到一捧小花，心情應該會不錯吧？
再說了，關星遲自認為他們的關系有所緩解，送個花說不定能讓關系更進一步呢。
打定好主意，關星遲從包裏找了個小紙條，寫了幾個字以後卷成了一小條塞在了花中間，又把它重新放回懷中，用外套擋着，為了不被壓扁，他的動作非常輕巧。
如果他助理在旁邊，一定會感嘆粗心的關星遲也能這麽細心。
關星遲透過窗戶往外看了一眼，工作人員都行色匆忙，偶爾出現的幾個身影也都快速經過，不做停留。
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關星遲戴好帽子口罩武裝好自己，把花藏在寬大的外套裏面，左顧右盼地出門了，直奔目的地——項簡的房車。
他的速度很快，生怕再晚一點人就走了。
一路上，關星遲還是遇見不少人，他臉上的包裝形同虛無。
“關老師好，您去哪啊，需要帶路嗎？”
“好巧關老師，你懷裏這是……奧奧垃圾啊，要不我幫您丢呗。”
“星遲哥，咱馬上就準備走了你這幹啥去，哎，咋還不理我呢。”
一路下來，關星遲覺得自己後背都快濕透了，好在，他已經到了項簡的房車門口，還算幸運，雖然房車的門是關上的，但燈還亮着。
給自己做了許久心理建設，關星遲總算是鼓足勇氣，上前準備敲門。
但沒成想，他手還沒來得及落下，車內就有人拉開了門，兩人差點撞在一起。
開門的人是蘇心欣，手上還提着一袋子垃圾，她沒想到一開門就有個人站在那，吓得心髒猛地跳了下。
房車是有一定高度的，她站在裏面，正好與外面的關星遲對視，那雙星眸撞在了她眼底。
蘇心欣嗓子發出‘咕嘟’一聲，閉住了呼吸。
不得不承認，關星遲雖然人很臭屁，但每一處五官都精致得像是畫作。
關星遲也被蘇心欣吓了一跳，兩人視線在一條水平線，短短數秒，他們都想起來了之前暗地裏說好的事。
門口的動靜有些大，項簡聞聲看來，以關星遲的角度，正好能和她對視。
房車裏面除了蘇心欣和項簡沒有別人，其他工作人員都住在別的地方，只剩下助理幫她一起收拾東西。
項簡原本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蘇心欣閑聊，神态很放松，一轉頭看到關星遲的瞬間，她嘴角就垂了下來，還警惕地觀察四周環境。
關星遲心底一亂，該不會又惹她生氣了吧？
項簡倒不是生氣，而是慌張。
她是萬萬沒想到關星遲這麽膽大，竟然敢私下來找她，幸好現在外面沒什麽人，不然還不得被人八卦一陣。
拍攝時最忙碌的就是開拍前與開拍後，當下所有的人都在忙自己手頭的事情，這邊并沒什麽人。
還好是這樣，不然項簡一定會當場甩臉子趕走關星遲。
當然，現在她也不會允許他在這裏多呆。
項簡起身走到門口，她沒讓關星遲進來：“拍攝結束不回家，你來我這幹嘛？”
關星遲沒把她有點沖的語氣當回事，嘿嘿一笑：“馬上就回，這不想着拍攝結束後好久見不到，來看看你嘛。”
項簡很輕的皺了下眉，公事公辦的回應：“距離下次拍攝也就一周多，我不明白兩個純工作關系的同事，有什麽值得見面的，你趕快回去吧，以後沒什麽事請別私下來找我。”
關星遲原本滿心歡喜，被這麽一質問，就像是被潑了盆冷水似的尴尬。
“我就想來送點東西——”
想到什麽，他咬了下牙：“你連我的電話都已經拉黑了，我除了直接來找你，還能怎麽辦？項簡，凡事能不做的這麽絕嗎？”
項簡冷下臉：“如果我不做的這麽絕，你又怎麽能意識到我的态度，難道我不喜歡卻吊着你，才是正确的做法嗎？”
一句不喜歡，讓關星遲瞬間啞火，他臉頰就像是被火燎過，火辣辣地疼。
“你，不喜歡，也不能……”他支支吾吾，嗓子裏像是卡了根魚刺似的難受，他關星遲長這麽大，什麽時候被人這麽瞧不起過，難堪的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到了最後，關星遲面色沉了下來，他直直地盯着項簡，啞着聲音問她：“項簡，你到底為什麽會突然對我态度變化這麽大？”
他旁若無人地說着，完全無視了一旁的蘇心欣。
“我承認以前有錯，沒有問過你的想法就妄下結論，覺得你喜歡我，你罵也罵了，氣也生了，現在我是真的想讓你給我一個機會，不求你對我多特殊，你就把我當成一個正常的追求者不行嗎，為什麽你偏偏只有對我這樣呢？”
他眉頭緊皺，雙目緊緊盯着項簡，那眼神讓她一時半會竟答不上來。
她能說什麽？難道說：你是小說男主，我是小說女配，我們注定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那項簡可能真像是個瘋子。
在這個世界上，項簡跟誰都有可能成為朋友或更往上的關系，但唯獨與關星遲，不可能。
她不會讓自己承擔這個風險。
見項簡依舊不回答，關星遲忽然有些無力，他眼皮微顫：“如果藝考那年我就選擇主動去找你，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
“藝考？”項簡蹙眉重複了遍，“那個時候我們又不認識，你說這也沒用吧。”
關星遲自嘲地一笑，沒過多地解釋：“确實沒用，在當下，說那些過去的事怎麽可能有用。”
項簡回望他：“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但是我想問問你，難道你的生活除了愛情就沒別的事情了嗎，說句不好聽的，你又何必在我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呢？”
關星遲盯着她看了會，才答道：“我只是有種預感，如果現在再不盡全力，以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場面忽然安靜，回應他的，只有時不時吹過的冷風。
項簡承認，她确實有些手足無措了。
她從來沒被別人這麽熱烈地喜歡過，就好像生活的一切都是浮雲，唯有他的感情才是真實的。
一瞬間，項簡驀然明白了一件事情，為什麽有關星遲這種戀愛腦男主，為什麽這個略狗血的古早小說，也有人會喜歡。
像這種炙熱，不顧一切的感情，真的有種能感染人的能力。
只可惜，項簡依舊不會被打動。
她也無意去打破平靜的生活，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喜歡關星遲，再加上最後一條，女主就站在她身邊。
她終究只是關星遲生命中的過客罷了，他會如此對她，也只是因為小說中的設定。
關星遲不知道其中的原因，項簡卻知道，所以她不能留下餘地。
直接越過了這個話題，項簡看向他鼓鼓囊囊的懷中：“你是來送東西的吧，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什麽都不需要。”
她連收下的意思都沒有，“趁現在外面沒人，趕快走吧。”
項簡不認為自己做的很無情，既然已經知道了關星遲的心意，她再收下他的東西，那才叫無情。
該說的她已經和他說清楚了，其他的再多說也沒什麽用，只能用行動表明自己的立場。
關星遲的自尊終于耗到了頂點，他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再這樣丢臉下去，剛才說出的那些話，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勇氣。
他本來就臉皮薄，現在被項簡如此嫌棄，下意識想補回點面子。
關星遲眸色幽暗，攥緊拳頭：“誰說我是給你的。”
他拉開服裝外套，把懷裏的花掏出來，轉身遞給蘇心欣：“給你，這是我專程給你買的。”
話才說完，關星遲就開始後悔了，他明明就是來獻殷勤的，怎麽會又變成現在這樣？
而蘇心欣原本還在忐忑不安的想攔架呢，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得一臉懵，從那雙迷茫的眼神中，關星遲能猜到她在想什麽。
——大哥，你到底來幹嘛的？
關星遲默然：一開始是來送花的，現在……他也不知道了。
蘇心欣肯定不會覺得關星遲是真來給自己送花的，從剛才的對話中，也能猜到關星遲是想做什麽。
簡單一思考，蘇心欣在暗處朝關星遲擺擺手，示意他趕快走，別在這火上澆油了。
并用眼神告訴他：這裏交給我了。
既然當初答應關星遲幫他追項簡，蘇心欣就不會食言，能幫忙的地方肯定幫，尤其是這種小事，舉手之勞而已。
在剛才聽了關星遲對項簡說的話以後，更是堅定了蘇心欣的這個想法，她覺得如果簡姐錯過了這個男人，就太可惜了，他真的很不錯。
為了不讓項簡繼續生氣，也不讓關星遲再說出不過腦子的話，蘇心欣直接關上了門，把關星遲阻隔在外面。
眼前的門‘砰’的一聲合攏，關星遲眨眨眼，他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中，心情跌落谷底。
他這個嘴，怎麽就這麽欠呢，就好像不惹項簡生氣不舒服一樣。
深深地嘆了口氣，關星遲準備離開，然而他剛轉過身子，就愣在了原地。
緊接着，他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發生變化，帶上了種略微挑釁的眼神。
距離關星遲幾米之外的位置，有個男人站在那。
天色漸暗，他穿着一身黑，像是融合于夜色之中，他神色淡漠地望着關星遲，表情一如既往的冒着寒意。
只不過，今天他的眼神似乎要更冷一些。
兩個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遙遙對視，空氣中似乎都在散發着火藥味。
關星遲雙眼一眯，在心裏默念了對面那人的名字。
時、翊。
……
幾分鐘之前，時翊還在跟時禾遇待在一起。
聽完宋霖的話，再等時翊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到了項簡的房車門口。
他來得不算及時，只看到了關星遲送花的後半程，一只手從關星遲懷中接過花，房車的門随後關閉。
時翊都沒來得及看到那雙手的主人是誰。
目睹這個場面，之前關星遲對時翊的那些“敵意”，在這刻都有了解釋的理由。如果說玩游戲時那只是個試探，那現在時翊就有了确切的答案。
關星遲喜歡項簡。
時翊并不覺得奇怪，項簡很優秀，會有追求者很正常。
只是項簡呢，她喜歡關星遲嗎？
時翊不知道，他只知道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胸膛之下的位置像是被火苗點燃似的，滾燙地，翻湧着。
這種感覺，時翊知道是什麽，因為他才在前不久才體驗過一次。
最先打破兩人之間沉默的，是關星遲。
他朝着時翊的方向走了幾步，與之相視，神态與面對項簡時完全相反，本就張揚的面容更加肆意，半眯着眼，單邊嘴角勾起。
嘴上用着敬語，語氣卻沒半點尊敬。
“呦，這不時老師嗎，哪陣風把您吹來了？”
本以為對面那木讷的男人會接不上話，或者直接轉身離去，卻不成想時翊只是微仰頭，額前的碎發被微風掃開，露出的眼眸如夜晚一般幽深。
“吹來你的那陣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