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第 59 章
爆爆米花的老頭被小孩們圍着, 臉上揚着和藹的笑臉。
相較于小孩子們興奮又待不住的模樣，老頭的動作倒很是悠閑。
粗糙的大手拿着爆米花機的手柄一圈圈轉着，動作慢慢的, 一點也不着急。
這需要火候的東西，當然也急不得的。
他瞧着圍了一大圈吵吵嚷嚷、急轟轟的小不點兒們, 都不由的感受到了自己被孩子們蓬勃青春的氣息籠罩着。
多多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就探着小腦袋東瞧瞧、西看看。
徐邬比她要高上不少，站在她身後就瞧見她戴着紅色毛線帽的小腦袋動來動去。
像個活蹦亂跳的紅色小球一樣, 絲毫沒有怕的意思。
徐雯見過不少次爆米花，他自認為膽子大, 瞧着其他小孩兒捂耳朵的模樣, 很是自鳴得意。
再低頭看着自己的小表妹多多, 也沒有捂耳朵, 一副沒有在怕的意思也很是欣慰。
不自覺地揉了揉多多的小腦袋, “多多，真不錯！”
錢多多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是莫名受到誇獎讓她那幾顆小白牙露了出來。
徐邬瞧着自家弟弟“蹂躏”多多小腦袋的爪子, 心裏覺得紮眼。
但是就在他要擡手準備動作的時候，徐雯的手自然地從多多小腦袋上離開。
誰也沒有注意到舉起又放下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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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邬的右手很有特點，他右手中指的第一個指節上有個薄薄繭子——是他常握着鋼筆寫字留下的印跡。
徐雯東張西望的，正巧在湖東的廣場上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他踮起腳又朝那群人裏多看了兩眼, 直到看到那清晰的側臉他才确認了那人就是張漾。
那不是自己老大嗎！
他的頭發比幾個月前又長了不少, 但是天冷了他還是穿着幾個月前的薄皮衣和牛仔喇叭褲。
不過可能是氣溫已經到了零度，他聳着個肩、雙臂抱在胸前, 整個背聳得高高的。
從背後看像個沒有毛的棕色座山雕。
徐雯認出對方後, 撒腿就朝張漾和好幾個跟他穿着打扮很是相像、勾肩搭背的人跑去。
“大哥！”
他這麽洪亮的一聲，直沖沖地闖入了張漾和他的朋友之間。
他們幾個人高馬大、十幾二十歲的男孩就這樣被徐雯一個剛剛到他們腰左右高的小男孩給攔下了。
他們本來是準備去歌舞廳的, 但是沒想到半路跳出了個小男孩攔住了自己的去路。
不過還好他們都是張漾的高中同學，不是考上大學了就是在油田本地的技術學校上學，至少不是社會上沒個正經的小混混。
瞧見了徐雯多少想要逗逗他，畢竟這猴瘦的小男孩嘴裏還熱乎地喊着“大哥”呢。
“小孩兒，誰是你大哥啊！喊得這麽熱乎！”
徐雯被這些人圍着，并沒有任何怕的意思，直接就伸出胳膊指着張漾，“他是我大哥！”
表情和語氣還很是自豪。
瞬間那幾個人都同時看向張漾，離他最近的男孩笑得不行還用胳膊肘子撞他，“張漾，你不是你家最小的嘛？”
“啥時候多了個弟弟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被指着的張漾別說第一眼了，到現在他都沒有認出來徐雯是誰。
正巧張漾為了裝酷除了念書寫字外，都不戴他的眼鏡，現在又加上蓋住眼睛的偏分長發。
他被其他朋友起哄調笑着，只能用手撩起自己蓋住眼睛視線的長發一瞧究竟。
之前被自己這些好朋友說他這樣有多拉風帥氣，現在就有多狼狽丢臉。
彎着腰湊到徐雯臉跟前的張漾終于有印象，之前白天抓包自己外加自己睡得正香被吓一大跳的小男孩。
“你是秀琴姨家的小孩吧？”
“大哥，你果然記得我！”徐雯的語氣很是激動。
剛剛張漾遲遲不出聲，徐雯還以為他把自己給忘了，現在他這話明顯還記得自己，他自然激動。
徐雯倒是自顧自的激動了，但是張漾卻被朋友們起哄得有些下不來臺。
“我們漾哥，什麽時候收小弟了也不通知我們一聲！”
“就是就是，漾哥遠在首都的，平時照顧不到你這個小弟，應該早點說我們幫忙照顧照顧啊！”
很明顯的朋友之間玩笑話，明面上是捧着人張漾，實際上那他們一個個陰陽怪氣的語氣明顯在臊他。
剛剛還覺得有些冷的張漾，瞬間只覺得自己身子徹底熱了。
“你們別鬧，這就是我媽媽朋友家的小孩兒，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呢！”張漾急哄哄地解釋道。
只希望他們不要再開自己玩笑了。
他們這群十幾二十歲的男孩們知道這是在開玩笑臊張漾，但是徐雯不知道。
他聽着張漾朋友的話完全會錯意，只以為自己的“大哥”備受他朋友尊重。
畢竟都說要幫忙照顧自己了，這樣他眼睛裏對張漾的崇拜之情越發濃重。
被他誇張喚作“大哥”的張漾看到了他眼睛裏的亮光，熟悉又驚慌，心裏獨自大叫“不妙！”
生怕他說出些讓自己莫名丢臉的驚人話語。
這一次張漾處理的方式和那天早上的處理一模一樣，趕緊從自己兜裏掏出零碎的鋼镚。
囫囵地塞到徐雯的手裏。
“我還有事兒，你随便買點吃的，正好幫我跟秀琴姨打個招呼！”
說完這話張漾就趕緊攬着自己身邊離得最近的倆朋友脖子往前走，頭也不敢回。
像是生怕自己一回頭就會被徐雯再一次黏上來。
倒是張漾的朋友們有幾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思，臨走前還不忘抹着他的小腦袋逗他。
“你以後有事兒也不要光記得你漾哥，喊我們也能解決！”
他們故意臊張漾的的玩笑話，但是徐雯卻當了真，用力點點頭，“遵命，我記住了！”
也不忘沖着張漾離開的背影，大喊着自己的感謝，“謝謝大哥，我會跟我奶奶帶好的！”
要不說徐雯語文成績能過及格線，那些動畫片、電視劇還有小人書他看得讀得那叫一個認真。
遣詞造句便潛移默化地有些長進，只是長進的沒有到太正的地方。
有了徐雯這句話，這群男孩子更是一聲又一聲“漾哥”喊得那叫一個起勁兒。
讓張漾恨不得當街找個地縫趕緊鑽進去。
徐雯見到自己“大哥”後，就又蹦又跳、興高采烈地跑回了爆米花的人群之中。
徐邬瞧着春風得意的徐雯，眉頭都擰得不行了。
他親眼瞧見了剛剛自家弟弟去跟那些自己老師常說的小混混、街溜子混到一起。
那穿着打扮、還有留着亂七八糟的長頭發和自己學校對面棉紡廠常見的那群人一模一樣。
他原以為自家弟弟之前什麽“大哥”、“高手”只是随口說着玩，但是現在親眼目睹後的徐邬，只覺得幾年後徐雯長高、長大了就會是那群人的模樣。
心裏瞬間警鐘大作。
家裏父母多有教導自己要幫忙看管自家弟弟，總說他年紀小、不懂事，自己這個做哥哥的要作為榜樣并且引導。
在徐雯回到自己跟前的瞬間，徐邬就開口問道：“他們誰啊？”
語氣很是冰冷，和空氣裏冰涼的溫度一樣。
徐雯明顯還沉浸于見到自己大哥的喜悅，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家親哥哥的不悅。
“我大哥！和我朋友大哥朋友啊！”
說完還不忘掂量掂量自己手裏的鋼镚，鋼镚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還沒有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徐雯還炫耀着自己手裏的鋼镚，“這就是我大哥給我的，說讓我買點好吃的！”
他這個行為在徐邬看來完全是腦子不夠用的不打自招。
雖然剛剛距離遠徐邬離得遠并聽不到徐雯跟那群人說了些什麽，但是這些鋼镚在他眼裏和贓款沒有什麽兩樣。
畢竟棉紡廠經常會有丢東西被拿去變賣，抓了個好些個“挖牆腳”的小偷都是小混混、街溜子的打扮。
徐邬還沒有來得及想好怎麽勸自家這個傻弟弟去派出所上繳贓款和把那些人給供出來洗清關系、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邊的爆米花突然“咚”的一聲巨響，瞬間引起周圍一陣尖叫。
想事情想得認真的徐邬自然被吓了一跳。
而多多也被這毫無預警的巨響給吓了一跳，不過她倒也不怕，反而是多好幾分興趣和興奮。
白嫩的小圓臉在驚吓後的下一秒，就露出了可愛和興奮的笑意。
緊接着她立馬聞到了那爆米花機裏香甜焦香的玉米味道，臉上的笑意更加濃重了。
剛剛還很是沉穩、悠閑的老頭這個時候也開始吆喝了起來，“玉米花！剛出爐的玉米花！”
“五毛錢一大袋！又香又脆又甜咯！”
要是張秀琴和徐天亮在旁邊，她肯定會不假思索地拉着他們的手往爆米花的老頭那裏走。
可是現在姥姥姥爺都不在自己身旁，他們在不遠處和熟人不亦樂乎地聊着天，很是放心地把她給托付給了徐邬。
畢竟徐邬很是讓大人們覺得安心、穩妥。
多多看着自己身邊的兩個表哥，也拽了拽他們的袖子，然後伸出小胳膊指了指散發出香味的爆米花。
只是多少有些死忙當活馬醫的意思，并沒有抱太多希望。
徐邬看着自己這個小表妹帶着些期許的小眼神，自然是不想辜負，不過很不巧他的兜裏并沒有放着錢。
那錢全放在了自己秋褲母親專門縫的內兜裏，一到爺爺奶奶家他就趕緊放好裝到信封裏。
他生怕這些錢掉了，所以并沒有帶在身上。
徐邬這邊剛面露難色在想如何跟自己這個小表妹解釋，徐雯已經帶着一大兜爆米花回來了。
他一手提溜着爆米花袋子，另只手已經抓了一大把爆米花往嘴裏塞了。
“多多，快來！”
多多見了爆米花，沒有絲毫猶豫笑着就沖徐雯小跑過去。
跑的過程中已經迫不及待地用牙把自己的手套給拽了下來，然後到徐雯的跟前，小肉手直接就伸進了裝着爆米花的塑料袋中。
他們倆邊吃邊走到徐邬面前的瞬間，徐邬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做何表情了。
畢竟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傻弟弟扭頭就把贓款給花了。
“錢呢？”
徐雯還不知道自家哥哥心裏已經替他考慮到“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上了，還樂呵呵地指了指自己手裏的那帶爆米花，“你要不來點兒？”
而且還花了個精光。
徐邬嘆了口長氣擺了擺手，最後還是勸告了自家弟弟一句，“你以後離那幫人遠點，不是什麽好人。”
“沒有我大哥，能吃上這麽香的爆米花！”徐雯聽了這話很是不以為然，笑眯眯地看着吃得盡興的多多。
“是不是多多！”
多多才不在乎什麽好人不好人的，此刻能吃上爆米花才是王道，用力且捧場地點點頭。
“是！”
徐邬瞧着多多這有了吃的就往哪裏倒的小牆頭草模樣，在心裏暗暗決定：以後跟多多出門一定要帶夠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