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張秀琴見女兒細細嚼着, 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重。
好像徐淑曼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模樣一般。
徐淑曼越是見母親的笑容越是心虛，但就是死活嘗不出來這是什麽野菜。
只能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吃那蒸菜。
張秀琴也不忘給懷裏的多多喂上幾口，多多向來不挑食 , 這蒸野菜自然也吃得津津有味。
而且這蒸菜滴了幾滴香油，還有拌勻的蒜汁, 讓平淡的野菜、白面變得格外好吃。
多多大口大口地吃着蒸菜, 張秀琴心裏高興甚至願意把多多的不挑食歸為她愛吃。
“你看看你們娘倆，口味都一模一樣的。”
徐淑曼笑着點點頭, 其實心裏還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野菜。
也知道自家女兒其實就是單純不挑食，自己就沒見過她什麽不愛吃。
但是看到這小老太太高興, 她也就應和着、多吃些, 只當這蒸野菜是憶苦思甜了。
不過她的表現, 被旁觀者清的父親徐天亮完全看在了眼裏, 咂摸出了自己這個小女兒還沒有吃出這是什麽野菜。
“這蒸菜還是熟悉的味道不？”
徐淑曼并沒有意識到父親的察覺, 還笑着說着，“熟悉，肯定熟悉啊！”
卻不想徐天亮話鋒一轉, “志義，我記得你們哪兒主要吃米飯，不吃這蒸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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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爸。”說完這話, 錢志義還以為徐天亮怕自己吃不慣, 趕緊表明态度，“這個我吃得慣的。”
“淑曼, 那你跟人志義好好講講這蒸菜。”
誰成想徐天亮根本不是關心自己這個女婿吃不吃得慣, 而是想要試探自己這個小女兒是真沒吃出來，還是假沒吃出來。
“這蒸菜……哈哈哈哈哈, 就野菜沾着面粉上鍋蒸可簡單了，這有什麽好講的啊～”
徐天亮聽女兒這話，便知道她是真的沒有吃出這蒸的是什麽菜。
夾雜着銀灰色的眉毛輕輕一挑，“淑曼，這是胡蘿蔔纓子。”
“對對對，爸說得對，就是胡蘿蔔纓——”
她“子”字還沒有說出來，就突然愣住了，臉上的笑意也僵在了臉上。
自己剛剛一重複就想起來了，為什麽母親說這是自己小時候最愛吃的菜，還有為何興致如此得高。
不過是自己快四歲那年的秋天，父親還沒有到油田工作之前還在部隊當兵，全是母親在農村帶他們兄妹三人。
那一年糧食的收成實在是不好，別說吃黑面馍馍了，能吃上黑面馍馍都算是好過的日子。
每天家裏能喝的幾乎都是稀得和水一樣的稀飯。
徐淑曼當時年紀不大，肚子餓起來并不會像哥姐那樣默默忍耐，而是纏着母親喊餓。
小丫頭片子瘦瘦小小的身體，頭發還焦黃着分岔，看着确實可憐。
她也不記得具體是哪一天，母親從包袱布裏跟變戲法一樣變出了碧綠的菜葉子。
說那是胡蘿蔔纓子，給自己和哥姐蒸了鍋蒸菜，混的就是家裏沒有多少的黑面。
因為糧食不夠吃，蒸野菜當時大家各家各戶都吃，只因為菜混上不多的面粉很是能充饑頂餓。
但是秋天別說野菜了，除了大白菜菜葉子都沒幾根。
張秀琴這蒸了一大盆胡蘿蔔纓子，可算是讓餓了好幾天的孩子們飽餐了一頓。
也就是這一餐，徐淑曼在不太結實的餐桌上笑眯眯地說道：“我最喜歡吃的就是蒸胡蘿蔔纓子了！”
這讓此刻在餐桌上的徐淑曼瞬間面紅耳赤，這話自己早就忘了，可是母親還記得。
她猶豫了幾秒後，還是看向了母親。
張秀琴看着女兒剛剛的反應明顯知道她剛剛肯定是沒有吃出來，但是看自己開心裝作吃出來了。
哄着自己。
女兒哪怕不記得了自己小時候說過的話，但是有顆願意哄着自己的心張秀琴她已經很高興了，便幹趕緊給女兒鋪臺階。
“哎呀，就今天在外面逛的時候，碰到了個老鄉叫我去他家地裏玩，我看他家地裏胡蘿蔔纓子長得可真好啊，正巧就揪了點。”
別人都是誇地裏胡蘿蔔長得好，自己母親為了給自己臺階下連誇胡蘿蔔纓子的話都出來了。
徐淑曼笑着有夾了一大筷子的蒸胡蘿蔔纓子放進嘴裏，“我就說怎麽這麽熟悉啊！原來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胡蘿蔔纓子啊！”
錢志義雖然不知道這蒸野菜背後究竟有什麽故事，但是也看出來了這菜裏面藏着妻子家獨有的故事。
他也沒有問，只是婦唱夫随着，跟着妻子的“步伐”也夾了一大筷子蒸胡蘿蔔纓子。
“淑曼愛吃的，那我可要好好嘗嘗！”
張秀琴和自己愛丈夫聽了女婿這話相視一笑，便知道女兒确實嫁了個好丈夫，日子也很幸福。
錢多多看着爸爸媽媽連着兩大筷子夾走了不少蒸菜，本來并沒有對着野菜很是看重，桌上其他兩道炒菜也很是好吃。
但是被他們二人這麽一夾，她好勝心立馬就上來了。
她扯着張秀琴拿着筷子的手就往那蒸胡蘿蔔纓子拽，嘴裏還是說着，“姥姥，要，要！”
見自家懷裏的小外孫女這般湊熱鬧，張秀琴實在是忍不住笑得格外開心。
“喔唷，我們多多也要加花哨啊！”
*
因為蒸胡蘿蔔纓子，吃完午飯後徐淑曼就一直黏着張秀琴，而且還死皮賴臉地提出說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想要在媽媽家多待待。
要是女兒不在油田張秀琴她肯定寵溺着笑着答應，可偏偏自己這個女兒住得就跟自己家裏隔了兩條路。
天天都見還說這種膩乎人的肉麻話。
可是張秀琴總歸是耐不住徐淑曼膩乎着磨人，最後只能退半步——讓她帶着多多在家裏睡個午覺。
說是下午自己還要去找楊柳玩，讓她不要煩自己。
徐淑曼自然知道母親這是明顯是害羞了，也沒有再得寸進尺，就歡天喜地地攬着母親的胳膊跟她撒嬌。
“多大的人了還這麽愛撒嬌，也不怕多多看你這樣笑話！”
錢多多就睜着烏潤的圓眼看着母親，輕輕歪着小腦袋。
因為他們饕餮神獸一族并非群居，學會狩獵後就被斷奶并驅趕獨自生活。
人類這麽密切的關系還是她到這裏快一年才逐漸适應，不覺得這樣天天見同樣的人而覺得奇怪。
之所以能适應，主要還是熟悉、面熟的爺爺奶奶們會主動給她投喂好吃的。
此刻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母親要跟姥姥撒嬌，明明姥姥現在也沒有東西給媽媽吃啊。
午休過後，張秀琴不知道是怕女兒真的賴在家裏，還是不想赴約遲到，反正出門前就一直催促着徐淑曼。
徐淑曼出門前還嚷嚷着，“媽媽嫌棄我了”，但是一出門就立馬恢複了正經。
如何都看不出她會在家裏黏着母親撒嬌還不知羞地嚷嚷。
張秀琴見她這樣都忍不住笑話她，“你還知道不好意思啊。”
徐淑曼抱着多多，嘟了嘟嘴沒有回嘴，但臉上明顯是小姑娘不服氣的小表情。
就這樣她們二人帶着多多走到了她們那一片，還沒有走進就發現很是熱鬧。
一看到熱鬧，徐淑曼便猜到了，“媽，這麽熱鬧應該是我那新鄰居露面了！”
說完挽着母親的胳膊快步走了過去。
張秀琴看着女兒的着急和好奇只是微微笑着，她從小就開朗、喜歡熱鬧，覺得在人堆裏特別開心。
甚至還被自己說過“人來瘋”。
現在也還是很不穩重。
走到人堆跟前，徐淑曼先是墊着腳往裏面瞧了眼。
中間的生面孔是個皮膚較黑、身形壯實的女人，臉上還帶着格外燦爛的笑。
她那笑一看就知道不會太難相處。
徐淑曼看她已經和好幾個鄰居都有說有笑的，明顯已經說了一會兒話了。
她不方便問人家名字，正好看到楊柳姨也在人堆裏，就拉着母親湊到了楊柳身邊。
寒暄打過招呼之後，徐淑曼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姨，這是我們新來那家的女的？”
楊柳點了點頭，“她們家男人有事去忙了，我們剛剛見了，看起來挺老實的。”
“而且還有點腼腆，一說話耳朵都是紅的。”
徐淑曼一聽這話便知道這新搬來的這家聽起來不是難相處的，而早上的各種稍有離譜的猜想也不攻自破了。
“她叫什麽啊？”徐淑曼看她模樣，雖然長得不顯年輕，但是說話還有動作都很是利落。
應該跟自己年紀差不多，以後可能不會少跟她打交道。
“林小月。”
說完名字後，就稍稍探頭到徐淑曼和張秀琴之間低聲道：“和淑曼年齡差不多，不過之前一直帶着孩子在男的老家。”
然後悄悄用手比劃了一下“2”，嘴也只做了口型沒有出聲。
“兩個。”
楊柳這話一出，徐淑曼和張秀琴就大概知道了情況，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
她們母女倆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他們家裏肯定是一兒一女，而且還是姐弟。
還有就是這林小月還有兩個孩子的戶口肯定都還在農村。
廠裏這幾年計劃生育抓得最緊，如果不是這樣，他們夫妻倆不可能生兩個，她丈夫還能有工作、分上房。
她們二人倒是心知肚明了，可是多多看着她們大人在這裏神神秘秘地打啞謎，看了半天也沒有理解她們在說什麽。
一頭霧水。
她癟了癟嘴，在母親懷裏東張西望、四處亂看着。
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小男孩，覺得眼熟。
再仔細一看，發現那小男孩是自己今天中午看到的那個蹦不高的小男孩。
多多本來會覺得他不太厲害，并沒有太多興趣。
可是剛要移開自己的目光，卻突然定住。
此刻那個小男孩手裏端着盤飄着香味的棕色糕點。
